第6章 第006章

    次日极早,不知何时已起床的柳织织正倚在窗前,她的手在无意识地不断摘着身旁室内绿植的叶子。

    “走,不走,走,不走……”

    直到手下摘了个空,她低头看去,便发现好好的绿植不知不觉已是被她彻底摘秃,地上洒满绿叶。

    她啧啧摇头:“真是可惜。”

    她再转头朝外看去,发现天色已大亮。

    她本是打算趁着凌晨人最少的时候离去,却又因怕出去就被逮住而迟疑,这一迟疑便到了现在。

    她摸着已经开始叫唤的肚子,过去打开房门。

    门口老早就候着一名婢女,是昨日谢遇给她安排的,婢女见她出来,便福身问道:“姑娘可是要洗漱用膳?”

    柳织织点头:“麻烦你了。”

    婢女应下离去。

    柳织织转身正欲回屋,却又闻脚步声,她转头,便看到气势汹汹地来了几个人,其中为首的是一名穿着得体,气质雍容的老夫人,老夫人由一名嬷嬷虚扶着,脸色极不好。

    这明显是来者不善。

    柳织织猜这应该是谢遇的祖母,待对方离近,她便问:“你是谢老夫人?”

    这确实是谢老夫人,谢老夫人站定,将柳织织从上到下打量了遍,锐利逼人的目中透着明显的极度厌恶。她冷冷地说道:“怎么?恶事做尽,无路可走后,想赖上太师府了?还玩失忆的戏码?”

    柳织织觉得,这明显是来赶人的。

    她倒是忘了,以女配那臭名昭著的恶行,就算谢遇容得下她,这太师府的其他人却不见得能容下她,尤其是眼前这种老辈人。

    索性她也没打算留下,所以随意。

    “大胆!”谢老夫人身旁的嬷嬷忽地厉喝道,“以柳姑娘如今的身份,见到老夫人不行礼倒也罢,还敢不答话。”

    柳织织便蹩脚地行了个礼:“见过老夫人。”

    她想着,她这样行礼应该没错?

    谢老夫人示意嬷嬷扶她从一旁的石桌边坐下,她捻着佛珠,落在柳织织身上的目光越发扎人:“你所做的种种下作恶毒之事,整个都城都已传遍,老身倒是不知你有何脸面缠上遇儿?”

    说到后半句,她的语气明显更重了。

    换成任何其他当祖母的,都不会希望孙子与这种人来往。

    柳织织理解,便无辜地回了句:“是的,我没脸。”

    这赶个人还得摆足气势叽叽歪歪一阵,她也可以理解。

    老人家嘛!

    谢老夫人瞧着柳织织那副显然在敷衍的模样,老脸越发沉得厉害:“老身也不与你拐弯抹角,老身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这太师府绝不能容下你,遇儿也绝不是你可以高攀的。”

    柳织织点头:“嗯,我知道。”

    “你……”谢老夫人显然没料到柳织织始终这般配合,竟是没有多说半句话的意思,关键是对方那神情,看着虽无辜,可谁知道这诡计多端的丫头内心又在做着什么打算。

    谢老夫人斥道:“少在老身面前玩把戏!”

    柳织织摇头:“我没有。”

    以女配的黑历史,谢老夫人自然不会信现在的柳织织,她忽地一拍桌子:“老身不管你想玩什么把戏,只要老身还在,你便事事休想。”

    话罢她终于进入主题,厉声下令:“将这丫头扔出去!”

    两名护卫应下,便朝柳织织走去,柳织织马上往侧边跑开,并大声道:“等等,我有话说。”

    谢老夫人只冷眼瞧着她,未作表示。

    柳织织继续躲避着护卫的靠近,又道:“不就是想要我别赖着太师府,也别赖着谢遇吗?我答应!只要老夫人给我一点好处,我绝对麻溜地滚蛋,否则就算老夫人现在把我赶出去,我还是会找谢遇的。”

    谢老夫人闻言,不由握紧手中佛珠。

    她抬手示意护卫停下,压着怒火道:“果然是个下作的。”

    柳织织叹气:“话也不能这么说,老夫人明白,我一介女流无依无靠地流落在外,总得生活不是?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其他的也不指望,我就只想向老夫人要点生活费。”

    谢老夫人稍怔,她眯眼:“生活费?”

    柳织织点头:“我要的不多,够活就行。”

    她知道自己的脸皮很厚,竟然伸手向人家要钱,可她说得没错,出门在外确实需要生活,总不可能去偷去抢。

    谢老夫人看着柳织织,目中写着不信任。

    半晌后,她沉声道:“要多少?”

    柳织织不贪,据说在古代,普通百姓一年二两银子足矣,所以她觉得要个一百两银子能够她逍遥快活许久。

    于是她朝谢老夫人伸出了一个手指。

    谢老夫人看着她的手指,目中透出怀疑:“只要一千两?”

    柳织织愣住:“啊?”

    应是觉得柳织织在太师府多待一刻都是晦气的,谢老夫人吩咐身旁嬷嬷:“去拿五千两给她。”

    柳织织闻言,眼睛睁大了些。

    这是什么情况?

    人傻钱多?

    谢老夫人又看向柳织织,锐利的目中是浓浓的威胁:“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若老身知道你再缠着遇儿,就休怪老身无情。”

    柳织织忙点头:“不缠不缠。”

    想到即将可以过上挥金如土的日子,她暗暗乐呵着。

    嬷嬷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拿了一叠银票给柳织织,柳织织开心地接过,忽视嬷嬷投过来的鄙夷目光。

    她低头稀罕地看银票时,谢老夫人又出声:“赶紧滚。”

    柳织织一边数着银票一边朝外走,后来她想到什么,便顿足回头道:“对了,可否再给我一套男装和一个帷帽?”

    谢老夫人吩咐嬷嬷:“给她。”

    嬷嬷应下,再次离去。

    谢老夫人端起婢女倒好的茶,低头吹了吹,便对柳织织道:“这次算是你识趣,若胆敢食言……”

    她话未说全,眸中杀意却是明显。

    柳织织赶紧摇头:“我绝不会食言。”

    谢老夫人冷哼了声,慢悠悠地喝起茶,目光仍时不时落在柳织织身上,似乎是在尝试看透这丫头。

    嬷嬷找来男装的速度也很快,柳织织接过男装就入屋换衣。

    柳织织再从屋里走出时,俨然是个不显龄的小少年,她拍了拍藏在身上的银票,对谢老夫人挥挥手:“我走了。”

    走出院中,想起外面那些未知的危险,她又悬得慌。

    她稍思,便往东北面走去。

    这太师府的人要比国师府密集得多,她时不时找人问路,没多久便摸索到了太师府的东北角门处。

    她过去伸出脑袋左右瞧了瞧,没看到外面有人。

    迟疑了会,她便鼓足勇气带上帷帽小心往外走,步伐吞吞的。

    她下意识伸手拜了拜,见北头似乎更冷清,便朝北行,并时不时前后左右查看,嘴里默念着求保佑。

    走了一会,她干脆压紧帷帽跑了起来。

    她想着离这片是非之地越远越好,未想前头闪过一道红色身影。

    现在红色对她来说,简直是催命符,她吓得立即停下脚步,险些又摔了个狗啃泥,定眼看到是童落,她不由惊叫一声:“我去!”

    她将藏在手中的迷药撒了出去,转身往另一头跑。

    羊入虎口这种事,来得实在过于干脆。

    她不知道那迷药用在童落身上有多大效果,只一股脑地飞奔,帷帽早已不在她头上,露出她那张因过分卖劲而扭曲起来的脸。

    事实证明,唐离的迷药用在他的手下身上,根本没有效果,没一会她便又被施用轻功跳过来的童落拦住去路。

    她刹住脚步,缓缓后退,简直要哭。

    她试着劝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放我走吧姐姐?”

    童落只吐出熟悉的两个字:“回去。”

    “我不要。”柳织织立即道,“除非你告诉我,你们公子只是观察我,不用血腥的方式研究我,不要我这条命。”

    童落默。

    以他们公子的手段,显然不可能。

    柳织织见对方要朝自己靠来,转身就要跑,但被倏地靠近的童落握住胳膊,她正欲疯狂挣扎,却又被放开。

    她抬眸,便见到忽然过来的谢遇持剑朝童落刺去。

    随着童落的躲开,谢遇朝柳织织露出一个没正形的笑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话罢,他再朝童落出招。

    童落抽剑应付,道了句:“你抗旨?”

    谢遇哼道:“又如何?”

    今早他收到一道圣旨,不得不早早地就往皇宫去,却在半路得到织织被老夫人赶的消息,便立即折回。

    对他来说,织织自然是最重要的。

    看来,这童落老早就注意着太师府的动向。

    柳织织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二人,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惊喜,意外倒确实有,她管不了其他,果断接机转身跑了。

    童落正要去追,被谢遇缠住。

    武功相当的两人打起来,自是难以分舍。

    柳织织在狂奔间丝毫不敢松懈,她边跑边寻找拐角,毕竟直行容易被追来的人找到,奈何她跑了许久都不见有拐角。

    后来没法,她累得慌,便只能先停下喘气。

    喘.息间,她仍旧往前走着,却忽见前头站着一个人,此人一身黑色劲装,手持宝剑,英俊不凡,脸上有着标志性的面无表情。

    她惊住,倏地顿足。

    居然是“张郄”。

    看他那架势,似乎……也是冲她来的?

    “张郄”将剑插在腰间,拿出一只手套缓缓往自己的右手上带,并迈着长腿徐徐地朝柳织织靠近。

    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没有波动,却冷得颤人。

    柳织织后退着,讪讪地笑道:“张大哥,好巧啊!”

    前有狼后有虎,她更想哭了。

    她来不及决定到底该往哪里跑,“张郄”却在眨眼间移到她面前,用那只带了手套的手掐上她的脖子。

    这速度可以说是移形换影,让人防不胜防。

    柳织织下意识惊道:“你要干什么?”

    活了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掐脖子,简直太吓人,尤其是看到对方那张放大的,看不到多余情绪的俊脸。

    这丫的,好像根本不当她是个东西?

    而且掐个脖子还要带手套,这得多嫌弃她?

    她试着扒拉他的手,却撼动不了半分,便只能颤颤地说道:“张大哥,咱们讲讲道理好不好?朋友的朋友不是敌人,无论曾经咱们有啥仇怨,你就看在谢遇的面子上放过我好不好?”

    “张郄”终于冰冷出声:“你与唐离在玩什么把戏?”

    啊?

    这又跟唐离啥关系?

    正是柳织织不解间,“张郄”手下力道加重,又吐出一个字:“说!”

    柳织织真要哭了:“哥,你让我说什么啊?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和你有什么恩怨,我跟唐离那个大变态,也没关系。”

    对方继续加重力道,仍是一个字:“说!”

    柳织织被掐得脸有些红,觉得这人对待她的方式,与男主对待女配的方式,简直一模一样,都是那么的无情,那么的惜字如金。

    “我……”

    她看着他的脸,正是这么想时,却无意看到他眼角下方的一颗泪痣,泪痣隐隐泛着些红,为他那张俊脸添了分别样的韵味。

    她缓缓睁大了眼。

    不由地,她再一次将他的形象与原书中对男主的描述做对比。

    好像……一模一样?

    尤其他这颗特殊的,比谁的都要好看的泪痣。

    “你……”

    她吞了吞口水,才继续道:“你是男主……啊呸……你是薛雁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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