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薛雁南便就在院中练剑,吴意候在一旁。
吴意看得出来,世子心情不愉。
若他猜得没错,估计是因为再回到武昭王府的柳织织。
他心下越发觉得世子奇怪,以世子的性子,既然答应王妃将柳织织接回,就不该再纠结什么。大不了,若柳织织再做什么恶,赶走便罢,又何须将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
正是他如此想时,薛雁南收了招。
他马上递过帕子,给其拭剑。
薛雁南面无表情地将剑拭干净,便收了剑往外走。
吴意跟上问道“世子这是要去何处”
薛雁南未答。
迎面恰遇景初再次造访,景初顿足等着他离近,便转身与他一道前行,侧头也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薛雁南仍未答,只往北走。
景初看向后头的吴意。
吴意摸了下鼻子,猜测世子估计是要去柳织织那里。
最了解薛雁南,确实莫过于自小陪他长大的吴意,后来,他们真随着薛雁南行到了柳织织的闺院。
吴意的心情,逐渐变得更复杂。
薛雁南稍顿,迈步行入。
他们踏进时,忽听到亭子后面的池中有声音,便同时止步看过去,未想见到柳织织的脑袋由水里伸出。她利落地游到岸边甩了甩海藻一般的头发,便湿漉漉地出了水,颇为愉悦的样子。
站在薛雁南他们的角度,她现在就像一只由水中出来的妖。
明明纯净得过分,却透出浑然天成的魅丽。
水的包裹下,她的身姿也更显绰约。
让人难以移开眼。
柳织织不乏憨态的抹了把脸上的水,定眼见到薛雁南他们,便稍愣了下,马上侧过身去“你们来做什么”
薛雁南总算说话“你又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没温度。
柳织织转头看了眼景初这个外人,想到现在的气候很凉,正常姑娘家是不可能入水游泳,何况只穿了这点衣服。
她稍思,便道“我不小心掉到水里了,好冷,我去换衣服。”
才不冷,她舒服得很。
可不想外人起疑,她只能故意颤颤地跑进屋里换衣。
景初挑了下眉,瞧向薛雁南。
薛雁南的反应不大。
柳织织换衣的速度不快不慢,她再从屋里出来时,穿得挺厚。
她将薛雁南他们都瞥过,靠近问道“说吧,要干嘛”
薛雁南寒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想将她脸上看出个窟窿,好一阵后,他才问道“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柳织织扬眉“耍花招”
因景初在,她说话有所顾忌“我可没耍花招,是宁姨看我可怜,就把我接回来了,我之前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以后我也不会对你耍什么花招,至于信是不信,那就随你。”
薛雁南抿唇,仍盯着她看。
柳织织知道他对自己的成见很大,也没兴趣急着去扭转什么,反正除了寻求庇护之外,她不会做其他。
时间长了,她迟早能洗白自己。
她唯一的麻烦,只有唐离。
不等薛雁南再说什么,她抬了抬自己的胳膊,笑道“你看我穿得这么板正,可不是为了招呼你,我去玩啦”
话罢,她轻松地越过薛雁南他们往外去。
首先跟着转头的是景初,他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不一样,真是太不一样。
直到见不到她的身影,他才回头看向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的薛雁南。其实说起来,这两人都变得不一样。
薛雁南立了会,才转身离去。
景初稍顿,便跟上。
两人行了段路,景初看了看薛雁南,问道“你特地往这里跑一趟,难道就为了质问她那么一句话”
薛雁南没给回应。
景初习惯对方的沉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道“自我过来,你总共就说了两句话,都是跟柳织织说的。”
薛雁南的脚步,隐隐顿了下。
景初拍了拍薛雁南的肩“这不像你。”
以前的薛雁南对柳织织是何态度,周围的人都有目共睹,他哪里会对她说一个字只会忽视个透底。
更别说,特地来找她。
后面的吴意想说,世子还总是因柳织织走神呢
简直是见了鬼。
柳织织踏出王府,难得有一次自己出来逛,是没人跟着的。她瞧了瞧周遭,发现没有童落的身影,便往左拐。
后来拐到街上,她恰遇出来给她采买的音音。
音音见到她,马上白着脸福身“姑娘。”
明显还是非常怕她。
柳织织朝其笑了笑“你回去,我自己去玩玩。”
“是”
音音又朝她福了个身,低头越过她离去,瞧着似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可想而知曾经的女配有多凶。
柳织织瞧着音音离远,轻啧了下。
她哪里不知道,这丫头是变着法子离她远些。
她收回目光,继续悠悠地闲逛。
就在前方不远,一处颇为安静雅致的酒楼上,戚若瑶正坐于最靠近护栏的桌旁,她的身边立着素缘。
她单手撑着脑,瞧着楼下人流在思些什么。
直到素缘出声“姑娘,是柳织织。”
戚若瑶闻言回神,循着素缘的目光看去,便见到刚买了一串糖葫芦的柳织织正朝这边逛来。
瞧起来,还真是过得不错。
戚若瑶冷下脸。
也是,终于又离雁南近了,也难怪心情好。
对于这柳织织,她始终不会放在眼里,既然对方送上门,她也不会手下留情,便倏地捏碎一个杯子,拾起一块碎片朝柳织织射去。那碎片的准头与速度,昭示着戚若瑶的武功极高深。
但眼见着她即将杀掉柳织织,忽地一颗石子横飞过去。
叮
柳织织闻声,立即抬眸,便见到在她前面约莫两米的地方,一颗石子打落一块似乎是将要射中她的碎片。
她愣了愣,循着感觉抬眼。
她看到酒楼上,正立于护栏边的戚若瑶。
因离得远,她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她想了想,所以是戚若瑶再次果断地要杀掉她这个本该轻易死掉的炮灰,然后暗中有人救了她
如此看来,戚若瑶的脸色肯定不好。
救她的人,应该是薛雁南的人,毕竟她已让薛雁南派人盯着戚若瑶。不过,也不排除薛雁南比较细心,另外也派了人保护她。
柳织织本不想理会戚若瑶,却被素缘跳下来挡住去路。
素缘道“姑娘让你上去。”
柳织织觉得这戚若瑶当真是烦人,怎像狗一样,非得咬着她不放
知道对方不会让路,她上去作罢。
戚若瑶坐回桌旁,待柳织织离近了,便嘲讽道“怎么暗中保护你的人,是王妃派的你挺本事。”
柳织织坐下,倒是忘了,武昭王妃也会派人保护她。
但她故意道“是薛雁南派的人。”
她没必要顾忌戚若瑶的心情。
戚若瑶闻言,神色果然微变,但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常态“你何必自欺欺人,你我心知肚明,对雁南来说,你不过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狗,他又怎么可能保护一条他厌恶的狗。”
这话说的
柳织织素来没什么气性,她撑着脑袋继续吃自己的糖葫芦,只道“有事说事,别就知道逞嘴皮子功夫。”
她是真不喜欢吵架,嘴脸太难看。
何况她不在乎薛雁南,更不在乎他怎么看她。
戚若瑶不喜柳织织这副态度,好像不管她怎么做,对方都无所谓,反倒显得她极没风度似的。
以前的柳织织,哪会这般耐得住
她压下不悦,说道“你别得意忘形,以为有武昭王妃护着你,你就能高枕无忧,你可知我为何在这里”
柳织织只听,不答。
戚若瑶凉凉勾唇“我在等雁南,正打算让他把你交给我,你觉得,他会不会把你交给我处置”
话虽如此问,她显然是坚信薛雁南会依她。
柳织织说道“你既知我已回武昭王府,那肯定知道我是为何回去的,你是要薛雁南为你违抗他的母亲”
戚若瑶颇为嚣张“又如何”
柳织织一言难尽地扯了下嘴角“你倒是挺自私,也更自信过头,你又怎么确定薛雁南能为你做到这地步”
戚若瑶道“凭我是他的心尖人。”
心尖人
柳织织思起,薛雁南确实很在乎戚若瑶。
戚若瑶又道“而你的存在,只会对我不利,他自己迫以无奈不对你出手倒也罢,怎么可能不向着我”
柳织织闻言,有些没了底。
其实薛雁南确实是迫以无奈,才不动她,甚至是帮她。但若是他的心尖女主非得要走她,甚至是软硬兼施,又逼又闹起来,倒难保他不会一时被感情冲昏头脑,将她交出去。
她忽然觉得手里的糖葫芦不香了。
还是那句话,她虽然死不了,但不愿遭罪。
她若到戚若瑶手里,还能好过
正是她如此想时,她侧头无意见到薛雁南正骑着马路过,素缘立即跳下去,拦住对方的去路。
戚若瑶也循着看下去。
薛雁南及时驱马停下,听着素缘说什么后,抬头看了上来。
他的目光依次瞥过柳织织和戚若瑶,便没有犹豫,下了马越过人流,直接朝酒楼这边走来。
戚若瑶瞧向柳织织,势在必得地扬了下唇。
柳织织撇着嘴暗想,也幸好当下她在,还能尽量避免薛雁南度不过这个美人关,失了自己的信誉。
若她不在,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女主就是女主,谁都向着,也难怪戚若瑶这般自傲。
哪像她
薛雁南由楼梯上来,再看向护栏边坐着的那两人。
他提着剑,面无表情地步了过来,侧头冷冷地看向柳织织,仿佛在说你又在玩什么鬼把戏
柳织织颇为鄙夷地说道“你搞清楚状况,这可不是我在作妖,是你的心上人要我上来的。对了,刚才我路过,她还刺杀我来着,幸好你的人及时出手,我才能完好地站在这。”
她稍顿,又补了句“你不信可以问你的人。”
薛雁南没否认保护她的人,是他派的。
戚若瑶见此,变了脸色。
她马上问薛雁南“你居然真派了人保护她”
薛雁南仍没否认。
柳织织没说他不仅派了人保护她,还派了人盯住这个所谓的心尖人,免得惹怒对方,两人吵着吵着,把她推出去了。
戚若瑶没了刚才的得意,只盯着薛雁南。
等不到他的辩解,她的神色冷下。
她立即质问他“你到底是何意她差点毒死我,你不仅放过她,后来在太子府,还维护她,如今竟又派人保护她”
她很生气,也更失望,他怎么可以这般不顾忌她
薛雁南神色未变,只问“你找我有何事”
戚若瑶拉大声音“你先回答我”
柳织织乐得在一旁看戏,只等着薛雁南顶不住戚若瑶所给的压力,打算把她交出去时,再说话。
薛雁南没有回答。
戚若瑶盯着半日逼不出一句话的薛雁南看了阵,不得不暂时压下心中怒火,免得让自己显得难看。
她瞧向柳织织,越发恨不得将其除掉。
她坚信,都是柳织织使了什么诡计,逼得薛雁南不得不如此。
“好,很好”
戚若瑶低头喝了口茶,顺了顺气,红着眼赌气道“以我们如今的关系,我确实没权利要求你什么。”
柳织织发现茶没毒,也给自己倒了杯。
她刚才一直忍渴。
戚若瑶继续道“我来找你,是为了要你把柳织织交给我,这个人三番两次要我死,我不能放过。”
以前的女配,确实是想尽办法地杀她。
但人家是女主,女配次次是作死。
见薛雁南没表示,戚若瑶又道“我知道你娘喜欢她,这样会让你为难,但若放过她,便是将我置于危险中。”
她话里话外,都着重点出柳织织会害她。
为的是让薛雁南考虑她的安危。
柳织织正欲为自己辩解,薛雁南终于出声“她不会。”
柳织织颇为意外地看向她。
戚若瑶怔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便问“你说什么”
“她不会。”薛雁南又道了遍。
“你在帮她说话。”戚若瑶睁大眼,觉得不可思议。
薛雁南未语。
戚若瑶终于无法忍怒,立即站起身“你是不是疯了你忘记她是怎么三番两次派人刺杀我的忘记她是怎么毒我的”
他不动柳织织,保护柳织织,可以是被迫。
但帮柳织织说话,是为什么
戚若瑶又问薛雁南“你那么相信她”
薛雁南抬眸“对。”
柳织织边喝着茶,边打量薛雁南,他之前还特地去她那里质问她呢,她才不认为他是相信她。
她倒觉得他是不愿和戚若瑶多言。
毕竟之前戚若瑶利用他,他纵使沉默,也是有脾气的。
何况他得信守承诺。
戚若瑶斥了声“薛雁南”
薛雁南似有些不耐,便干脆对柳织织道“跟我走。”
“哦”
柳织织放下茶杯。
戚若瑶几乎气湿了眼眶,她马上放下狠话“今日你必须把柳织织交给我,否则你再也别想看到我”
果然来了。
柳织织暗叹,她担心的就是戚若瑶这招。
薛雁南转身间,顿了足。
戚若瑶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我的脾气,说到做到。”
薛雁南默了阵,再出声“不交。”
话罢,他迈步就走。
戚若瑶难以置信地呆了呆,便朝着薛雁南的背影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把不把她交给我”
她的话音落下,忽地响起另一道男声“交什么交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两个杂碎来支配”
该声音寒凉慵懒,由远到近,直至落在他们身后。
正跟薛雁南走的柳织织僵住,下意识止步。
唐离
她便要转头,却忽地被一股她极为熟悉的,不容抗拒的力量拉走,瞬间落入她更为熟悉的男性怀中。
薛雁南马上转身,因见到唐离而沉下脸。
突然的变故,令戚若瑶愣住。
柳织织在唐离怀中挣扎了下,拧眉出声“你”
这货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唐离有力的臂膀紧搂住她,幽深的目光紧紧地落在她脸上,似乎是着实将这丫头想念得紧,想啃她。
他抿了下薄唇,道“你真不让人省心。”
他将她摁入胸膛。
戚若瑶见唐离居然抱着柳织织,自然是极为震惊,她反应了半晌,便出声问道“唐公子,你们这是”
唐离懒懒抬眸“与你何干”
“”
此时的楼下,刚抵达这里的武昭王妃抬头正朝楼上看来,见到柳织织竟是落入唐离手里,她变了脸色。
她立即大步进入酒楼,踏上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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