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确吃掉最后一口外卖，擦擦嘴拿出手机，几秒后一条微信发了出去。
程确：[晚饭做好啦，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没一会儿有了回信。
秦方野：[公司忙，今晚不回了。]
程确挑挑眉，翻出一张陈年旧图发出去。
程确：[那你可吃不到美味大餐了。]
一顿饭摆拍十几张照片，库存终于用完了。
这也意味着她很快就可以杀青了。
程确抿了抿唇。
居然已经九年了。
十八岁那年突如其来的车祸把她撞成了恋爱脑，当舔狗、遇小三、被替身……人生变得跌宕起伏，狗血得不可思议。
五年前的某一天，她意外生出了自我意识。
从那时起她才知道自己是三本书的女配，当舔狗、遇小三、被替身都是命中注定。
更可怕的是，前两本书的男主男配、也就是她的三任前男友，是亲兄弟。
秦方野正是第二本书的男主，是秦氏集团董事长“真爱”所生的私生子。在这本书里，她是替身女配，等待白月光出场就会被一脚踹开。
如今第一本书完结两年，这第二本书的剧情也将到头。
好在现在的作者们喜欢写身心双洁，她至少没失身失色。
她曾试图挣扎过，还是没办法逃脱剧情的控制，一旦她作出影响剧情发展的行为，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后来她就看开了，干脆顺着剧情来，有时候还会顺着剧情推一把。
因为有个声音告诉她，等小说完结她就自由了。
自由。
这个词对她来说多奢侈。
忽然感到脚上一重，程确回过神。
“梨子乖，妈妈一会儿就回来。”程确摸了摸梨子的脊背。
一向安静温顺的老黄狗今天格外兴奋，围着她不停地蹭。
“今天怎么这么活泼？是在替妈妈高兴吗？”程确笑弯了眼。
与此同时，布置华丽的西餐厅里，秦方野看到手机里的照片，下意识皱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蒋贝贝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放下刀叉，柔声问：“是公司有事情吗？”
“嗯，不是要紧事。”秦方野搪塞过去，将手机反扣在桌上，“今晚我只陪你。”
蒋贝贝脸微微一红，灵动的美眸娇滴滴地看着他。
秦方野凝视着对面的人。
为了营造烛光晚餐的浪漫氛围，此刻只有蜡烛的火光在黑暗中跳跃。即使如此，黑暗也遮掩不了她的美。
蒋贝贝拥有一张无数人羡慕的童颜，被粉丝称为“永久的校园女神”，不仅因为长相稚气柔美，也因为那双眼睛，单纯而清澈，一如当年初见。
他站起身，迫切要到她的身边去。
蒋贝贝奇怪：“你怎么啦？”
秦方野将人拥入怀中，才勉强将心头的烦躁压制下去。
他无法和不爱的人在一起。他的心早在十年前就给了蒋贝贝，他会给程确足够的补偿。
蒋贝贝倚靠在男人的胸膛上，扬起一抹讽刺的笑。
公司的事？恐怕是程确的消息吧？
她好不容易在娱乐圈有了点水花，却被公司的苛刻合同套牢，好在这条蠢鱼送上门来。
本着不利用白不利用的原则，她一直吊着对方，却无意中发现这人居然是高中学姐程确的男人。
这种渣怎么配得上学姐呢？
蒋贝贝勾了勾唇，反手抱住秦方野，语气有些低落：“阿野，我、我听说……你有一个在一起很久的女朋友，是不是？”
秦方野环着她的手臂一紧。
“介入别人感情是不道德的，我不想……”
“我爱的是你，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嗯……”在秦方野看不见的地方，蒋贝贝笑容玩味。
*
程确打了个寒颤。
抬头看天，阴云笼罩，似乎有要下雨的迹象。
“应该来得及去趟超市的吧。”
她懒得折回去拿伞了。
程确去小区旁的超市逛了一圈，最后抱着满满当当的零食心满意足地出来。
等剧情结束，她要宅个十天半个月！
谁知没走两步大雨便倾盆而下，她只好退回屋檐下。
早知道就不抱侥幸心了。程确苦恼。
“程确？”
温润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仿佛有一股电流直击灵台。
陆离。
程确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名字。
僵硬地转过头，她直愣愣盯住对方。
“真的是你呀，好久不见。”陆离对上她的眼，笑了。
几缕碎发随着低头滑到额前，他的笑容温和俊美。
陆离。
程确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个消失在十八岁的名字。
车祸把她撞成恋爱脑，同时她失去了部分记忆——关于一个叫做陆离的人的所有记忆。
有人告诉她，这个人是她的高中同桌，他们在十八岁那年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分手后陆离出了国，他们断了所有联系方式。她以为这个人只是她生命的过客罢了，记忆有没有都无所谓，直到她大学疯狂追求第一本小说的男配秦简时，遇到了高中同学。
老同学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最终告诉她。
——秦简和陆离长得很像。
后来她翻出旧照片，确实很像。
真人更像。
程确心想。
“回神啦。”陆离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是那么喜欢走神。”
“呃，你回国了？”程确扯开话题。
这个动作显得有些亲昵了，于她而言陆离现在只是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不是没有好奇过失去的记忆，但是她被剧情拴住，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这些。
现在再见到陆离……
陆离微微一笑，回答：“嗯，刚回国，现在住旁边这小区。”
程确微怔，和她一个小区？
“好巧，我也住这儿。”
陆离脸上闪过诧异的神色：“真巧。”
他的视线落在程确怀里大堆的零食上：“刚好一路，我帮你拿吧。”
陆离熟稔地从她手里接过购物袋，程确本想拒绝，但是当对方指尖无意中划过她的手心时，她的身体本能一僵。
陆离感受到她的反应，纤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情绪。
“我送你回去。”陆离单手将伞撑开，说道。
程确没理由拒绝。
她垂着头，摩挲着掌心。
这个感觉太奇怪了。
她没有看见，陆离望着她，漆黑的眼瞳中是几乎溢出的温柔。
*
“我就住你对门。”陆离指着另一扇门，惊讶地说。
程确看陆离的惊讶不像作伪，面上有些古怪。
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她看了眼陆离身后的门，对门那对和善的老夫妻居然一声不响就搬走了，有点遗憾。
“那可真巧，今天谢谢你了。”程确拿过购物袋，客气地道谢。
门的那边传来犬吠声。
今天梨子太活跃了吧。程确心想。
“我养了只狗，大概是听到我回来了。”她向陆离解释。
陆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表示了解。
打开门，程确唤了声：“梨子？”
梨子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
程确张开臂膀，却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冲击——梨子扑进了陆离的怀里。
陆离抚摸着梨子的脊背，笑得开怀：“梨子还记得爸爸呀？”
爸爸？
程确瞪大了双眼。
梨子陪了她十年，她记得梨子是她捡到的小黄狗……难道是和陆离一起捡的？
她不记得了。
不过就算陆离会撒谎，梨子的亲昵却无法作假。
男主们和她呆在一起那么久，梨子仍然会对他们保持警惕，现在却任由陆离抚摸，甚至享受般眯起了眼。
程确神色复杂。
“梨子，回家了。”她顿了顿，说。
陆离揉了揉梨子的脑袋，语气温和宛若在对自家孩子说话：“听妈妈的话，去吧。”
“汪！”
梨子很通人性，乖乖回了家，但是黑亮的眼睛仍然眼巴巴地盯着陆离。
轻咳一声，程确向陆离道别。
陆离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太久没见到梨子了，有点激动。”
“没事。”
程确点头示意后关上了门。
背靠着门，梨子蹭着她的裤腿，尾巴摇得十分欢快。
程确恨它不争气：“见到他有这么高兴吗？臭梨子，一点儿也不矜持。”
梨子歪了歪脑袋，听不懂。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陆离发来的消息。刚才他们在路上加了微信。
陆离：[我也到家了。]后面配了一个“耶”的表情。
“就隔着两扇门有什么好说的。”程确嘟囔一声，瘫倒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直到黑屏。
屏幕彻底暗下去的那一刹那，她点开消息。
程确：[好的。]
程确抱着手机失神。
“梨子，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有那么巧，刚好住一个小区，还是对门吗？
“汪！”
“虽然不记得以前关系怎么样，但是都十年没联系了，人家没可能专门来找我吧。”说不定他也在尴尬呢，只是修养好，不让她看出来勉强。
“汪！”
“算了，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程确坐起身来，“画还没画完呢，说好今天更新的。”
她有家咖啡店，除此以外还是一个小画手。两年前她随手将作品上传到微博上，没想到竟然有了几个粉丝，于是画点简单的小条漫成了她的业余爱好。两年过去，账号下已经有了十几万粉丝。
她没有正经学过画画，水平很业余，能有水花胜在平淡温馨。她的主角只有一只小橙子和一条小黄狗，内容都是橙子和小狗的互动日常。
她只当这是爱好，所以从来不接广告，粉丝也就习惯了她的缘更。这回第二本小说剧情即将结束，她一时兴奋立了个flag，今天是最后期限。
提起画笔，鬼使神差的，她没有画原本打算画的内容，而是落笔画了一个大梨子。
把大梨子和小橙子、小黄狗放在一起，画面意外的和谐。
“画了两年了，要不要加个新角色？”程确用笔头抵住下唇，思考了一会儿就画了起来。
等创建完新的角色“大梨子”，她开始匆忙赶绘今天的任务。
把更新发出去，时间已经不早了。
打个哈欠的工夫，底下已经有了几条评论，她一眼就看到其中一条。
小橙子和大梨子：[城城辛苦啦，早点休息哦！]
这是她最原始的几个粉丝之一，两年来她的每一条微博都有他的点赞评论。
程确对着他的微博名愣了愣。
难道她突发奇想画出个梨子，就是因为这个粉丝的出现频率太高？
程确回了评论：[你也是哦~]
她的微博名是“城阙辅三秦”，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前三任男友都姓秦，兜兜转转还是一家人。作为秦家三兄弟人生道路上的垫脚石，她的境遇和这句古诗的字面直译意外契合。
还是想感慨，小说设定太变态了。
还想再翻翻评论，手机就响了。
是一封邮件。
[亲爱的程确同学：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我们分别已有近十载……]
一目十行看下去，原来是高中同学聚会的邀请函，地点离她这里很近。
不知怎的，陆离的脸浮现在脑海中。
“是我想多了吧。”
程确甩甩头，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
今天她似乎格外疲惫，刚沾上枕头就入了梦。
程确感觉自己整个人飘飘乎乎的，眼前仿佛蒙了一层厚重的纱布。
“这只小狗好可怜啊……”
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入耳中。
努力睁开眼，模糊间她看到了蹲在马路边的少女。
虽然看不清面孔，但是她本能认出那是自己。
“那我们把它带走吧。”
瘦削挺拔的少年俯身站在少女身边，轻声说。
程确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看清楚少年的渴望，偏偏无论怎样挣扎都看不清晰。
她感觉自己脑袋似乎被浆糊塞住了。
“可是我爸妈不让我养宠物，说怕我学习分心。”少女失落。
少年见不得少女不开心，连忙提议：“那就先养在我家吧。”
……
场景突然变了，是家宠物医院。
“狗狗终于痊愈啦，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喜悦溢于言表。
还是那个少年和“她”，两人身上穿着同样的校服。
少年应答道：“好呀，不如叫它……橙子吧。”说完脸腾一下红了。
少女立刻反应过来，瞪他一眼，鼓起了两颊：“哼，我看就叫它梨子。”
不等少年反驳，便对着小黄狗喊了好几声“梨子”。
小黄狗奶声奶气“汪”了一声。
“哈哈，梨子都应了，它也喜欢这个名字呢。”
“梨子就梨子吧。”少年妥协了，他看着少女，眼里尽是温柔，“以后陆离不在程程身边的时候，就让梨子陪伴程程吧。”
陆离……陆离？！
在黑暗中下坠，程确猛然惊醒。
她呆愣地对着黑夜，脑海里回荡着的是陆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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