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叔叔好，阿姨好，小骁好。”陆离首先打破了寂静，礼貌问候。
“哇！姐！你竟然！”程骁捧着脸夸张尖叫，同时悄悄瞥一眼老妈，生怕被看出来自己知情不报。
顺带给程确递了个眼神：还说不是男朋友！
程母掐掉电话，探究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听到陆离的问好后和善一笑：“好好好。”
程确看到自家老妈的笑容，顿觉不妙。
每次程骁在学校闯祸，老妈和老师交谈时就是这副笑脸，她和小弟亲切地称该笑为“核善微笑之秋后算账”。
“爸，妈。”
她现下自身难保，只能给陆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默默走过去开门。
“愣着干吗？快给客人找双拖鞋。”进门后，程母瞪了程骁一眼。
程骁吐了吐舌头。
哪需要找啊，爸刚换上那双不就是人家穿的？
不敢说出心里话，他乖乖照做了。
程母拉住往房里钻的程骁，低声问：“他怎么知道你叫什么？”
程骁装傻，无辜道：“问我姐呗，肯定是她说的呀，我一直住校呢，什么都不知道。”
心中默念，死道友不死贫道，姐，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嗷。
“去卫生间看看，有没有男人的洗漱用品。”程母吩咐。
“喳。”程小弟立刻蹦开。
程母若有所思，理了理衣服，转回头挂上了相当和蔼的微笑：“小伙子这里坐，别拘束。”
程确有所感觉，这一幕似乎有点眼熟。
她朝陆离投去为难的目光，陆离回了她个放心的眼神。
“我跟你妈也带了菜来。”一直没出声的程父对程确说。
程确领会了老爸的意思：“好，那我们先去洗菜。”
回头看了眼正襟危坐的老妈，程确跟着老爸进了厨房。
厨房门一关上，两边的声音就阻隔了。
“阿姨你好，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叫陆离。”
听到陆离的名字，程母吃了一惊，眯起眼睛端详他的脸。
“你是……”
厨房中。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跟家里说声。”程父语气中带了些许埋怨，“我们也好替你把把关啊。”
两年前秦寒的事是程家所有人心中的刺，他们做父母的哪还舍得轻易再把女儿交给别人。
“就今天，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程确回答。
“你妈让我问问你，怎么认识的？”
“高中同学。”程确道。
“那我和你妈应该见过。”程父惊奇，后退两步贴着门，透过玻璃仔细打量了下正在和程母交谈的陆离，“好像有点眼熟。”
“爸，不用看了。”程确无奈，“这都过去多久了，我高中同学您肯定记不得。”
“等等，这个是你同桌啊，我记得他。”程父认出了陆离，向程确确认，“是不是？”
“嗯？是的。”程确没料到程父还真能认出，有些惊讶，“您还记得他？”
“能不记得吗？人家每次高你两分，稳坐年级第一。”程父回到台面前择菜，眉头舒缓了不少，看上去对陆离印象不错。
“啊，原来我万年老二的名头是这么来的。”程确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程父没有听清，疑问。
“没什么。”程确转移话题，“老妈好像很严肃。”
“能不严肃吗？这关系到你的终身大事啊。”程父说，“要不是今天情况突然，你妈就该把记账本带上了。”
“什么记账本？”程确疑惑。
“丈母娘考验女婿的一百道问题。”
程确噎了一下，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们刚把菜处理好，陆离就进了厨房。
“嗯？你怎么进来了？”程确往门外瞄了一眼，没看到程母跟来。
“说好了今天我下厨的。”他系上围裙，笑道，“阿姨好像有话要跟你说。”
程确观察陆离的表情，见他没有任何不自在，猜测老妈那关应该过了，于是长吁口气，放下手里的菜出了厨房。
厨房里只剩下两个男人。
程父没那么严肃，乐呵道：“她妈就那样，小伙子别紧张。”
“不会，阿姨很友善。”陆离真诚地说。
程确靠在沙发上，等待老妈发问。
程母意味深长，盯着自家闺女看了两秒才问：“准备什么时候办席？”
“嗯？”程确下意识坐直腰板，望向厨房的方向。
陆离刚才和她老妈聊了什么？！
“得提早告诉，让我们有个准备的时间，婚礼很重要，不能办得仓促。”程母谆谆教诲。
“不是。”程确睁大了眼，“刚才谈话时长没超过半小时吧？您就聊到结婚了？”
“哼。”程母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目光复杂，“有一半的话十年前就谈过了。”
“什么意思？”程确懵圈。
程母为自家女儿的迟钝叹息：“你以为早恋能瞒得过老师？当时小陆早你们班主任一步联系了我，我们谈过一回，他把我说服了。今天嘛，诚意倒也足，我就勉强同意了。”
说到这里程母心里发酸，捧在手心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终究是要嫁人了。
“还有啊，别看你爸平时脾气好，牵扯到你的事情指不定比我还急，你早恋的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他。”
程确错愕。
“没想到绕一大圈你们两个又在一块儿了。”程母叹道，“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过去了这么多年，不是十八九岁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小孩儿了，万一人变了呢。”
程母“嘶”了声，郑重地拉住程确的手：“我家姑娘风华正茂，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万一他对你不好，咱别委屈自己，知道吗？”
“知道啦，我妈最疼我了~”程确靠在程母的身上，垂下眼眸。
她更加好奇失去的记忆了。
陆离的厨艺好得出乎意料，一顿饭下来程骁已彻底被收买，开口就问姐夫什么时候再来。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程确翻了个白眼。
猝不及防见家长，过程竟意外顺利。
时间不早，陆离起身告辞。
“去送送小陆。”程母轻推程确。
“不用了，我就住对门。”陆离笑道。
程骁恍然大悟：“我说你们怎么天天见面呢，敢情就住对……”话说了一半，他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捂住嘴巴埋下头装鹌鹑。
“呵呵。”程母轻轻抚摸了下儿子的后脖颈。
程确同情地看着他，朋友，你在游戏结束的前一秒自爆了。
陆离走后，程确开始欣赏现场版教育频道。
“你姐有情况你不告诉我们？不是说一直住校什么也不知道吗？嘶——”程母眼神变得犀利，“你是不是周末往你姐这儿跑了？来干吗？通宵打游戏？”
“我我我……”程小弟欲哭无泪，试图辩解然而无从下口。
程确没能私下和陆离说上话，打算发个消息问问他究竟怎么说服她老妈的，点进头像后发现了他最近更新的一条朋友圈。
陆离：今天见家长了/耶。
程确愣了愣，忽地笑了。
陆离刚发完朋友圈，就从众多的赞中看见了熟悉的头像。
统一感谢完评论里的贺喜，他走到桌边，摩挲着那张像素古老的抓拍，忍不住轻笑了声。
*
“吃饭了，还看手机？”秦父见秦母还在刷手机，皱眉斥责。
秦母敛住眼底陡然升起的嘲讽，扬起一个愉悦的笑容：“小离刚才发了朋友圈，说今天见家长了，我就顺便问了句。”
秦简和秦寒心里齐齐咯噔一跳，抬起了头。
不等丈夫回话，秦母面向儿子们抱怨：“你们表弟都见家长了，你们怎么一个个还这么叫人操心呢，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方雪忆顺着她的话讲：“妈，我和寒哥……”
话说一半就被秦母打断：“小简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稳下来找个合适的对象了。”
“嗯。”秦简没多说，他知道自己此刻就是个转移话题的工具人，并不需要作声。
秦母对方雪忆从来没有好脸色，众人也都习惯了，秦寒甚至有些责怪方雪忆，既然母亲不待见她，她何必主动找话？让大家都难堪。
毕竟是自己选的妻子，他还是护短的：“妈，我和小雪正在备孕，来年说不定您就能含饴弄孙了。”
秦母假笑：“你们这备孕都备两年了。”
不去看儿子儿媳难看的脸色，她转头和丈夫说笑：“听说小野有个当明星的女朋友，要不要带回来看看？”
她不高兴，私生子也别想看戏。
果不其然秦父皱了眉。
又听秦母继续说：“现在的小年轻们崇尚自由恋爱，挺好的，咱们做父母的得开明。”直接堵住秦父到嘴边的责问。
秦母暗里轻嗤。
她的本意是上眼药，可不是真要秦方野分手，私生子配个不择手段上位的戏子，她支持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想着拆散？
“这人年纪大了就爱操心晚辈的事。”秦母笑着说，“我看新闻上说，小野女朋友是咱自家公司的？前段时间解约了，你还替她付了违约金？哎呀，说不准未来还要成为一家人呢，何必掰扯得这么清楚？说起来，你为她成立的个人工作室发展得怎么样了？”
秦父脸色愈发难看。
“贝贝害羞，等以后有机会就带她回来见母亲。再说大哥还没找对象呢，我先处着试试，不着急。”秦方野在心底冷笑一声，把皮球踢了回去，“最近看母亲和陆姨时常空闲，二哥二嫂争取早日让母亲抱上孙子，也好多个人陪陪母亲。”
秦母脸色微变。
秦方野踩到了她的痛脚。
她引以为豪的二儿子偏偏砸在方雪忆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手里，为了方雪忆几次和她唱反调，费尽心力培养出来的大儿子也被这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一个两个都跟她离了心。
“呵呵，怎么能不急呢，我这做长辈的可得多操心你们的事呐。”
“吃饭！”秦父皱眉，打断了他们的明枪暗箭。
好好一个家，搞得像什么样子！
秦母冷眼扫视丈夫。
这个家在她知道私生子存在的那一刻就毁了。
秦简默默吃饭，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他现在是在场所有人中最轻松的那个了吧。
不知怎么的刚才秦母提起找对象，他脑海里竟再次浮现出程确的脸。
苦涩地笑笑，他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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