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的天黑的很早,树林里更是漆黑一片,月光打在茂盛的枝叶间,隐隐透出几丝光线。
“满满!满满!”拨开横生的枝杈,谢容训大喊。
可环顾四周,并无动静。
城市间的小林子总是短的,几分钟后,他穿出树林,身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大红包。
又痒又痛。
“满满!”他不死心的喊。
四周依旧静谧,连夜猫的叫声都消失了。
苍茫天地间,他却连个人都找不到,捏着手中的发卡,谢容训被深深的无力感击溃。
临出门前,乞儿就这他裤腿放狠话:找不到我娘,你就别回来了!
看着儿子通红着眼眶龇牙咧嘴,谢容训说不出重话。
满满,你到底在哪儿!
你回来,我放你走!
还不行吗?
他挫败的对蹲下身子,从来都没这么无力过。
忽然,一道沉重的、压抑的呼吸声窜入他耳朵,谢容训瞬间来了精神。
“满满?”
是她,一定是!
循着声音过去,在灌木丛里,他看见抱着双膝、将自己团成一个球的冯满满。
她将脑袋深深埋在腿间,浑身打哆嗦,被吓狠了的样子。
“满满?”他轻声道。
对方却重重抖了一下,好像被猎犬追撵似的。
“满满!”他又喊了一声,“是我,容训!”
她终于不再颤抖,并缓缓抬头。
背着光,谢容训的脸显得阴森可怖,一刹那,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怀中就陷入一个躯体。
发凉,且颤抖。
“别怕别怕,是我。”
不知过去多久,月亮都偏斜不少,冯满满才从男人的怀抱中推出来。
“对不起。”然后转身要走。
“你要去哪儿!”谢容训的声音不再文柔,触到头顶的挠痒痒一样的轻巧力道也消失。
眼见对方的表情逐渐变冷,冯满满紧咬牙关,“我要走。”
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她怕谢容训只是抿紧嘴角,她就抛天舍地的忘却初衷,不要脸的跟他回去。
“跟我回去。”谢容训一字一顿。
“我要走。”
一口凉气倒吸入腹,“你跟我回家,我放你走。”
说不清期待还是失望,冯满满仰头,“真的?”
谢容训没说话,冷着脸转身,借来的车子也不知道丢没丢,媳妇儿回去再教训。
亦步亦趋的跟着前年男人,冯满满生怕再从旁窜出来什么野猫野狗的。
“还知道怕?”谢容训轻声讥讽道,话语间的刺儿伤人又伤己。
“你的发卡呢?”他忽然问道。
冯满满赶紧摸头发,她孑然一身的出来,身上唯一拥有的就是儿子给她的小发卡。
她着急了,转身就压回去找。
“给。”
把发卡甩给她,谢容训继续冷脸往前,手里还推着自行车。
在他的左侧衣兜里,几个类似的却看着更显嫩更别致的发卡躺在里面。
只有半弦月的光,才能触摸到。
车子停在楼下,谢容训头都没转,冯满满跟着上楼,却忽略了对方看向自己的失望的视线。
推开门,冯满满连声喊:“乞儿?”
那亲昵的语气让谢容训浑身不适,他找了她一天,几乎跑遍南城,鞋子都快磨破了,她跟他的话,就只有三个字,“我要走。”
直到冯满满搂着眼珠泛红的儿子上床睡觉,她都没跟他多说一个字。
半夜里,娘俩以为谢容训睡着了,小声说悄悄话。
“娘,以后你要走一定要带上乞儿。”
“嗯,娘一定会带上乞儿。”
“不管狗渣男。”
“嗯。”
合眼假寐的谢容训:……
第二天早上,谢容训捞起儿子,爷儿俩在厨房做早饭,冯满满被关在外面,听不进里面的动静。
吃早饭的时候,这爷俩一唱一和,突然好的像是一个人。
“娘,你别走了,狗……爸爸会好好照顾你跟我的!”
冯满满惊了,这还是乞儿说出来的话吗?
看到媳妇儿震惊的眼神儿,谢容训偷笑。
姜还是老的辣,想跑?他就绑架她儿子!
谢容训摸了下鼻子,深藏功与名。
“可是你爸爸他——”以后是要娶妻的呀,她留在这里算什么,家里的佣人吗?
“我声明一下,我谢容训,我不会跟女同志不清不楚,更不会娶别的女人。”
说完后,谢容训急匆匆赶往工厂,谢庚早在那里等着了。
“你小子,请了一天假,把媳妇儿哄好了?”谢庚老小孩儿似的八卦道。
“没有,不过,她想跑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最大的底牌是谢冯乞,他已经叛变,被他收到麾下。
家里的男主人离开后,冯满满变着法打听今早谢容训到底跟儿子说什么了,可乞儿的嘴巴很严,滴水不漏。
其实,今早在厨房,谢容训只说了一句话:“想让你娘吃苦,你就跟她走,我不拦着。”
然后就扭头炒菜了。
谢冯乞气愤的盯着谢容训的后背,那目光火辣辣的,能烧出个洞。
最后,乞儿妥协了。
这一整天,虽然因为冯满满的“离家出走”而有些心情淤堵,但一想到未来的光明,他决定,小不忍则乱大谋,最近几天,一定要冷着媳妇儿才是。
有苦才有甜嘛。
当晚,谢容训黑着脸回家,“我同学听说你来了,要来家里做客。”
冯满满慌了,“可是,可是,我,他们。”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离婚前,你都是我媳妇,明晚的晚饭你准备。”说完,谢容训就躺到地铺上。
从今天开始,自己受点儿委屈躺地板上,他要冯满满请他上床睡。
床上,冯满满看着背对她的谢容训,眼睛里露出困惑。
她为什么总有一种对方在欲擒故纵的感觉,错觉吗?
“娘,睡觉吧。”
“乖,睡吧。”将儿子往怀里拢了拢,冯满满闭上眼。
还是床舒服,昨晚在外面呆了半宿,差点儿没让蚊虫给吃了,还有满世界乱窜的野猫野狗,眼珠子亮的跟灯泡似的,吓人。
第二天晚上,谢容训同寝室的5个室友一起来,冯满满面带笑容的招待。
刚要伸出手,那几人就笑嘻嘻道:“嫂子好,容训可没少提你!”
他们还疑惑过,到底是何等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女,才把谢容训这样的妖孽给收了。
没想到,能降伏妖孽的果然不是仙女,而是妖魔鬼怪,咳咳。
几个室友对视一眼,对冯满满更热情了。
“嫂子,你做饭呢,我帮你,我厨艺可好了!”
“嫂子,别听他胡说,寝室里就属他手艺最差,还是我来帮你!”
“都滚出去!”寝室里的老大发话了,众人你推我我推你,坏笑着出去了。
“我来。”谢容训接过锅铲,手腕用力,将锅颠起来,跟酒楼大厨别无二差。
外面几个室友看的目瞪口呆。
“老大什么时候有这好手艺了!”
“有媳妇的人了,跟咱们是两种人喽~”
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
“他们都羡慕我有个好媳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容训忽然道。
冯满满取盘子的手一顿,继续若无其事的装盘。
对方没反应,谢容训也不恼,“酱油没有了,我去买。”他离开厨房下楼。
室友见大魔王走了,合力把冯满满拽过去,一个个跟贼似的打听,“嫂子,老大是不是对你很好啊,我可从来没见过他做饭呢!”
“你不是废话吗?老大要是不喜欢嫂子,能把她接到城里啊!学校有多少姑娘对老大暗送秋波——”说话的被旁边人捅了一把,他登时住嘴。
“虽然追求咱们老大的不少,可咱们老大洁身自好,谁都看不上眼,一心只有咱们嫂子!你们说是不是!”
冯满满尴尬的笑了笑,并不相信。
“嫂子,你都不知道,老大刚进城的时候瘦的跟猴似的,一顿饭就吃半个馒头一小叠咸菜,没出半个月,人就瘦脱了形。”
“可不是嘛,当时他还说,媳妇跟儿子在村里受苦,他在城里已经是享福了,不能娇贵自己。”
“嫂子,大哥他对你是真上心,就连上次他被打伤住院,头上缝了8针,差点儿没醒过来,他那离婚协议,还是我送到邮局——”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这人赶紧闭嘴,可已经晚了。
“你说什么?”冯满满睁大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哎呀嫂子,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直说吧,大哥他跟邱曼曼其实真没什么,是邱曼曼的前男友一直纠缠她,她才让老大帮她挡着,他们俩只是合作关系,不是男女朋友,你别多想。”
又一个人接话道:“老大醒来后第一时间就回去找你了,当时我们教授,也是老大的师傅都要气死了,放话说要是他回去就开除他,可老大还是回去了。”
听到这些,冯满满呆住的同时,眼睛睁大。
“还有这房子,嫂子,大哥因为这房子,打工跟教授跑项目,累的昏倒在实验室好几次,这才拿下这套房子的使用权。”那人唏嘘道。
这些,怎么跟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一瞬间,她都觉得他们是不是跟谢容训串通好了骗她。
可是她又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你们干什么呢!”谢容训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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