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在寂静的夜里兀然响起。
手机那一头的声音乱糟糟的。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护士慌张急促的叫喊声。
“许医生,您快点儿来,安江大桥上发生了连环车祸,伤员送来咱们医院了。”小护士高倩倩嘴皮子捯饬着,嗓音清脆有朝气。
许诺一瞬间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换下睡衣,开车直接奔向医院。
医生就是这个样子,随时待命、随叫随到。
医院门口的救护车一辆接着一辆,急诊通道人来人往,担架车的轮子哗啦啦作响,还有人们的呻|吟声和吵闹声。
“陈医生,病员休克了。”
“怎么办,怎么办?”
“陈医生,你问我干什么?快抢救啊。”护士焦急不已。
“我...”实习医生有些慌乱,举着双手不知所措。
“别慌。”许诺身披白大衣掀开隔帘走了进来。虽带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浑身上下肆意明媚,张扬而又镇静。
她俯身看了看病床上的人,伸手把他的颈部垫高、下颌托起,迫使他的头部后仰。
“孙兰,建立静脉通路,输液、补血。给予氧气吸入,保持呼吸道通畅;杜冷丁50毫克肌肉注射。”
她撇头瞧了一眼身旁有些瑟瑟发抖的实习生,眉眼一弯:“看清楚了吗?患者是右腿胫骨开放性骨折,疼痛引起的休克。以后遇见休克,首先保证患者的呼吸通畅,再考虑是缺血性休克还是疼痛性休克,给予相对应的治疗。”
实习生蓦然抬头,对视上许诺的一双桃花眼,听完她的话,又忙不迭的点头,而眸孔里却氤氲着丝丝雾气。
小陈医生今年26岁,八年的本硕连读刚刚结束,她便被分配到医院急诊科。急诊科的大夫都忙,她偏偏又是个慢热的性子,总是不能很好地融入氛围。
今天遇到这样大规模的抢救,而且老师们都不在身边,她便很是慌乱。
幸得许诺及时赶来,非但没有训斥她,反而耐心给她讲述急救过程。
那种由骨子里散发出的自信,让小陈医生折服。
许诺看着她的反应先是一愣,而后了然地拍拍她的肩膀,神色认真:“你不要害怕,自信一点。”
“许诺许诺。”急诊科副主任乔子渊跑过来,“我这边要上手术,有两个情况比较危险,你和王平立刻跟车去现场,配合消防队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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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江大桥上,由于连环车祸,现场依然是堵得水泄不通。交警、民警还有消防队员正在通力疏导着。
虽然不少私家车都在给救护车让道,但许诺她们依旧是走走停停。此时的她,心里忽然有些没底,刚刚乔子渊说病人情况危急,若是这样耽误下去,病人可还有生还的机会吗?
思及此,姑娘也不再犹豫。打开车的后门,拎着急救箱跳了出来。
远去的身影之下,是风中留下的话语,她说:“我先跑过去紧急处理,你们随后赶上来。”
恍然间,人们便看到一抹料峭的白色,甩动着乌黑的高马尾,极速奔跑在两行车之间。
而她的身后则是一名男医生和一个小护士,也全力疾驰着。
车主们纷纷探头注目,有些人还拍了她们的小视频发至微博上,配字——致敬白衣天使。
“医生来了。”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许诺他们奔来的方向。
十月金秋的气温不算低,再加上一公里多的路程,来的医生护士脑门上都沁着汗珠。许诺的碎发紧紧贴在后脖颈上,她来不及歇息,也来不及擦拭。
“什么情况这是?”说话间,她的胸脯起起伏伏。
一个身着橙色消防服的队员走过来。
不知为何,许诺看着他健硕的身材,忽然想到了前几天那个狗脾气的男人。
他领着许诺他们凑到变形的车子近前,介绍:“这个车子撞折了栏杆,栏杆尾部插入了司机的胸部,司机处于重度昏迷状态,我们不敢移动。还有一辆车掉入江中,车里有一个人,我们队长正在水下营救。”
许诺从副驾驶位钻入车内,检查患者的胸部状况,她扒开患者的衣服时,眉头蹙的更紧了些。
王平在车外瞧着许诺的脸色有些不对,出声音询问:“许诺,怎么样?”
“是开放性气胸。”
许诺对着一旁的护士,高声喊来:“倩倩,拿纱布、呼吸器来。”
“王平,我先封闭胸壁创口,一会让消防员快速截断栏杆,这个病人不能等了,我先送回院里,你留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她曾经是胸外科的医生,对于胸部外伤患者的治疗和护理更为了解。
......
异物刺入病人进入手术室后,许诺就赶快回到了急诊大厅。
“大夫。”一个消防员伸手拦住她,“我们队长受伤了,您能先去看看吗?我们等会还得回队里。”大男孩儿的脸庞稍显稚嫩,声音憨厚朴实,没来由的让她觉得有些可爱。
可不是吗,他们就是最可爱的人啊,永远都是冲在第一线的。
她微微颔首,顺着小战士手指的方向看去。
室内的白炽灯下,有个人面对门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诺收回目光,双手插兜径直走去。
男人应声抬眸,两人四目相对之时,都有些许的诧异和尴尬。
老话说的没错,不是冤家不聚头。
噗嗤,许诺一下子乐了。
没想到消防队长竟然是他。那个把她关在门外的狗脾气男人。
她观察着男人的眼神变化,想来也是认出自己了。
男人看着走近的姑娘,皱着眉闷声问道:“你是个医生?”
许诺不解,但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和他异常的反应,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哦!原来是把她当成做那种交易的女人了。
许诺咬牙,皮肉不笑地反问道:“不然呢?”
男人撇嘴不语。
前几天,姑娘穿着清凉去敲他家的门;眼睑下的乌青堪比熊猫;见到他犹如饿狼一般双眼放光;还有那娇滴滴的声音问他‘需不需要’...
这些综合在一起,不能怪他会想歪了吧。
好吧,陈景炎承认,是他小人了。
许诺打量着男人的穿着,不禁挑了挑秀气的细眉。
橙色的消防服堆置一旁,身上依旧是一件黑色T恤,因着湿了紧贴的缘故,显得他的肌肉纹理愈发的清晰。比初见时的样子,还要好看几倍。
他的短发有些湿漉漉的,却也丝毫不影响颜值。五官深邃、面容冷峻。尤其是一双眼睛,让人忍不住心泛涟漪。
果然,寸头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
虽是两人之前发生过不太愉快的事情,但公私分明工作认真,一直是许诺的优点。
姑娘清清嗓子,故作轻松:“来吧英雄,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肩膀。”男人回答简短,嗓音有些哑,反而更添一丝魅惑。
许诺绕到他身后,仔细检查者他的伤口。
看清之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先把衣服脱掉,我来给你清创缝合。”
陈景炎的左肩上划了一大道口子,创口边缘发白肿胀,甚至还有些外卷着。伤口中央露出的嫩粉色,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许诺在急诊接过许多受外伤的病人,那些病人不是龇牙咧嘴就是满口骂娘。像眼前这个男人如此淡定的,还真是头一个。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许诺震惊。
男人精壮的背部,七七八八纵横了许多条伤痕,狰狞丑陋,却也雄壮。
那些,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勋章。
不知怎的,见惯生死的许诺,心,忽然猛地一窒。
这个男人,大抵是也经历过什么不为众人详细知道的事情吧。
她别开眼,专注于他肩膀上的伤口。先是局麻,而后清理坏死组织,最后用普利灵线进行缝合。
这一场对她来说烂熟于心的小手术,如今做得有些艰难,她总是害怕弄疼他,却又后知后觉想起来,已经打过麻醉了,他感受不到针尖刺入皮肤的痛感。
背对着许诺的男人,嘴角向上抿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他能感觉到自己身后医生轻柔的动作,回想着姑娘的那张小脸,不由得轻嗤一声。
切,真是个胆小的姑娘。
许诺缝合完毕后,扯下口罩和手套,背对着他洗手。等她回头时,陈景炎已经穿好了衣服。
她坐在桌子前开药,余光瞄了一眼坐得笔直的男人,徐徐开口:“姓名。”
“陈景炎。”
“年龄?”
“28。”
好的,该知道的,许诺都记在心里了。
“嗯。”她把写好的药单递给男人,“伤口尽量不要碰水,7-9天就可以拆线了,药盒上标有服用时间和剂量,你看清楚些。”
默了一秒,还是忍不住嘱咐他:“工作再忙,也一定要记得吃药。”
陈景炎接单子的手明显顿了一瞬,而后面无表情地道谢。转身没走几步,背后又传来姑娘悦耳娇俏的声音:“陈队长,七天以后记得来找我啊,我帮你拆线!”
“找谁不都一样吗?”他微微侧头,语气冷硬。
许诺勾起嘴角。
她的唇形绝美,笑起来浅淡又悠长,更是有种魔力叫人心神荡漾。
她一字一顿:“我活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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