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醒我了。”陈絮拿叉子的动作顿住，将叉子放回去，急匆匆起身道，“我去吩咐厨房，今晚多备些菜。”
初薏轻抿了口茶，但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忍不住问舒朗：“陈阿姨刚才说的GOTTEN，我没记错的话主要是做，这种公司都会配备专职翻译人员，一般不会招收我这种还没毕业、工作周期不长的大学生吧？”
除非舒家关系很硬，可她明明记得舒家代代从医，就连舒朗都不例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南城医院神经外科的主任。
舒朗一眼就看出初薏在担心什么，桌上的糕点一口未动，只给自己续了杯茶：“GOTTEN是我舅舅家的企业，最近他负责口译这块的助理辞职，位子正好空着，到时候让我妈说一声就行。”
“不过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最后成不成还不好说。”舒朗想起那位，轻啧了声，“如果暑假我表哥接手GOTTEN，估计就不需要口译助理了。他在国外待了好几年，又因为工作需要自学了几门，除非真遇上了那种连英语都没法交流的客户。”
“有这个自学能力，你表哥应该很厉害吧？”初薏想起初航，合理猜测，“博士？”
舒朗：“没，他只读到硕士就回国了，现在在临江……”
“你们那两个要不要来空中花园聊？盈盈和沛沛都在这儿。”
舒朗话没说完，就听见陈絮在头顶上喊他们。
初薏应了一声，又用叉子挖了口蛋糕吃，才念念不舍地往楼上走。
百香果味酸酸甜甜的慕斯蛋糕，只底层是用饼干压实，吃起来完全不会像其他蛋糕那般腻。
她边走边想，回去要记得查一下食谱，下周做一份带给沈嘉淮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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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们口中那位“表哥”并没有出现。
快吃饭的时候，陈絮接了通电话，说是他工作上有急事，不得不回去处理。
初薏听到这话时，对GOTTEN的理解又多了一分：大公司果然是忙，连周末都要留在公司里加班。
舒朗下午说过，既然是他表哥自家的公司，表哥虽然还没能接受，但应该也在里面担任重要职务的。
再说了，舒朗今年二十五，他能叫得出“表哥”的人，总不能还在外面做打工仔吧？
不知道是不是初母来不及告诉陈絮，只要她在的场合，总会有意无意将舒朗和靳沛沛凑在一起。
靳沛沛时刻处在“我是有夫之妇”和“我真受不住了”之中摇摆，夸张到在离开舒家时第一时间给阿泰打了视频通话——
才响起来几下就被挂断了，理由是他们那边在嗨趴。
“算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靳沛沛“呸”了一声。
“明天陪我去买件泳衣？”上了车就一直魂游的初薏被她一句话拉回了神。
“你不是好几件泳衣么？还买？”靳沛沛挠了挠头，“而且，我们还不一定有机会游泳，都是过去做考察的。”
“有备无患懂不懂？”初薏横她一眼，“总不能穿着几年前的旧款式见沈嘉淮吧？”
靳沛沛十分敷衍地“嗯”了一下。
离到家还有一小段路，没多久靳沛沛便靠在她身上睡着了。
初薏毫无睡意，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儿，干脆给沈嘉淮发信息。
初薏：沈老师，你睡了吗？
初薏：我今天在朋友家吃了百香果慕斯，超好吃的！周一我给你带好不好？
初薏：沈老师，你什么时候才能加我微信呀？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
初薏：我听沛沛说，他们班下周要去海边做考察。
初薏：沈老师你会带队去吗？
她一连发了好多条，都跟进了沈嘉淮的短信垃圾箱里似的，哪怕是一丁点的浪花都没有。
直到最后一条发出去，手机对面那人才跟妥协了般，回了她三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
沈嘉淮：不知道。
“嘶……”
既然他说的是“不知道”，那就是极有可能还是会带队的。
沈嘉淮这人总不至于说谎骗她吧？
一想到能跟沈嘉淮再海边漫步的场景，初薏就忍不住笑。
在学校还能说是身处在特定环境不得不循规蹈矩，出了临科大的校门，他沈嘉淮就只能是初航的朋友，而不是大学老师。
她就不信，就这样沈嘉淮还能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规矩束缚自己！
-
接下来一周，只要一见面，初薏问的第一句话一定是“带队老师的名单公布了吗”。
到后来，靳沛沛甚至形成了条件反射，她话都不用问完，“没有”两个字就直接脱口而出。
临去前一个晚上，靳沛沛终于带回了确切的消息：“今天班长说了，带队老师是谁要明天一早才能知道。”
“那我不是见不见得到沈嘉淮都要陪你去这一趟？”初薏哀嚎了声，连着在沙发上打了好几个滚。
“陪我去怎么了？”靳沛沛气笑了，直接把手上面膜一扔，跳到沙发上挠她痒痒。
“我是你闺蜜还是沈嘉淮是你闺蜜？男人居然比我还重要，你活腻了你！”
初薏最怕痒了，被她这么一闹只有求饶的份：“我错了错了错了，我是陪沛沛去的，不是为了去看男人而去的！”
靳沛沛冷哼了声，这才堪堪放过她。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明天很早就出发了。”靳沛沛重新拿起面膜，声音随着她往卧室的步子，飘得越来越远。
“还没有，我现在就去收拾。”
初薏跳下床，思考了两秒，划开手机给沈嘉淮发了条短信。
一直到第二天醒来时，初薏才收到沈嘉淮的回复。
初薏：沈老师，你带队吗？
沈嘉淮：不带。
强烈的失望感迅速蔓延上脑。
这次的海边旅行她期待了一整个星期来着。
如果没有沈嘉淮的话，这次的海边之旅还有什么意思？
算了，既然都答应了沛沛，海边还是要去的。
初薏叹口气，起床去喊隔壁屋的靳沛沛。
没成想靳沛沛居然早就起来了，正抱着麦片碗在看综艺。
“不是8点半车站集合吗？”初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伸手揉了揉眼睛，“你怎么还在追综艺？”
“刚才班长来通知，说包的车出了点问题，把时间改成了下午。”
听见这个消息，初薏松了口气：“行，那我回去再补会觉。”
下午两点半，两人准时抵达车站。
那里已经围了不少同班同学了，倒是老师一个都没看见。
“知道我们班带队老师是谁了吗？”
“听说是邱静。”
“千万别是她啊，我可不想一整天都在海边玩泥巴……”
……
初薏早就知道结果，反正不是沈嘉淮的话，谁带队对她来说都一样。
倒是靳沛沛关心得很，听到以后就冲上前去跟他们火热朝天地讨论。
人群前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初薏寻着安静的源头望去——
沈嘉淮站在人群中间，衬衣西裤依旧平整，脸上没什么表情，时不时回着学生们的话。
似是察觉到了初薏的视线，下一秒，他的目光与初薏在空气中不期而遇。
只一瞬，他又将视线移开。
初薏呆了两秒。
她猛的抓住拍了拍靳沛沛的背：“沛沛，是沈嘉淮！”
“诶？”靳沛沛也愣了愣，“不是说邱静带班……”
“别管到底谁带队了。”初薏打断她的话，兴奋地摩拳擦掌，“沛沛，待会儿就委屈你了。”
相识多年，靳沛沛瞬间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气极反笑：“初薏，你还是人吗你？”
“我不管啊。”初薏笑眯眯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总之好姐妹此生的幸福就靠你了。”
靳沛沛：“……”
靳沛沛：“滚。”
等车的期间，沈嘉淮跟大家解释了一下。
原来的带队老师今天有事没法来了，只能换成他。
初薏管不了那么多，喜滋滋跟在队伍最后上车。
上车之后，发现靳沛沛果真已经跟别人坐在一起。
初薏笑弯了眼，大大方方在车头最前面的那排、明显是给沈嘉淮留的座位上坐下。
“……”
沈嘉淮是最后一个上车的，看见唯一一个座位旁边坐着的人后，沉默片刻，拿起了车上的话筒开始说注意事项。
注意事项有很长一串，听得初薏越来越急。
怎么还没说完？
去泷月弯的车程本来就不长，再浪费多一点就该到了啊！
“差不多就这么多。”沈嘉淮顿了顿，“到了泷月弯，无论去做什么都需要跟我报备，不可以独自行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等到沈嘉淮说完。
初薏满怀期待等着他过来坐，却看见前面的人慢条斯理地收好话筒，然后——
动也不动，就这么站在中间？
“……”
初薏被气得直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后者跟始终看不见这个空位似的，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沈嘉淮，真有你的。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跟她坐一起有这么为难吗？
行，不坐就不坐。
不就是两个多小时吗？
她不稀罕。
不！稀！！！罕！！！！！
沈嘉淮一抬头，便看见小姑娘泄愤似的将行李砸在他的座位上。
杏子一样的眼睛此刻满是不高兴，脸蛋鼓成了一只河豚，随时都会爆发。
小表情是他前所未见过的多，情绪也总是特别明显地摆在脸上。
“沈老师，您坐回去吧，站车中间太危险了。”
司机按完喇叭，回头一看，颇为担忧地说：“到时候要是有急刹车，这压根就扶不稳。”
沈嘉淮应了一声。
司机是个不是本地人，嗓门比较大，更何况初薏还是坐在第一排，自然也听见了他的话。
她静了两秒，果断垂下脑袋玩手机。
不是不想和她坐吗。
那别坐了。
别坐！！！！！
“初薏。”
沈嘉淮嗓音染了几分无奈。
“……”
初薏刷微博的动作僵住。
恰好这时候大巴车一个拐弯，惯性将她的上半身甩到另外一侧座位。
初薏顺势抱住自己的包包，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嘉淮人已经坐在她身边了。
“……沈老师。”
初薏往旁边缩了缩，说话声音细若蚊吟。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沈嘉淮唇线抿得比刚才处理公事时还要平直，垂着眼，辨不清眸中神色。
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她也没有故意不给他坐，只要他一开口，她还不是乖乖把座位空出来？
初薏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她决定跟沈嘉淮辩驳一下。
“沈老师，我……”
“你怎么也来了？”
两人的异口同声成功让初薏闭上了嘴。
沈嘉淮顿了顿，示意她将话说完。
“我——”初薏被他这么一打断，脑子一抽，干巴巴地说，“就、就是想见你了，就跟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还做贼心虚地往后面看了眼。
好在大巴车上的山歌震耳欲聋，初薏声音又小，没有人发现他们在聊什么。
“……”
沈嘉淮揉了揉眉心，嗓音愈发无奈：“初薏，适可而止。”
“什么叫适可而止？”
初薏本来快要压下去的委屈感在这一刻又疯狂窜上了头，声音不知不觉扬起了些。
她本来就是那种容易轻易服输的人，虽然没有追过人的经验，但也知道在这时候放弃，就真的跟他过往那些一时兴起的追求者没什么差别了。
“我又没有得寸进尺，我就只是喜欢你而已。”
大概是被沈嘉淮的冷静激怒，继而直接忽略掉他尚存的那几分无奈，初薏倏地回想起从第一天时见到他的场景。
从开始到现在，她都在被沈嘉淮拒绝。
可她觉得，如果追到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容易，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是凑合着过了。
“沈老师，你不跟我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思及此，初薏固执地扬起脸，毫不畏惧地同沈嘉淮对视。
她记得搬家到现在住的地方之前，总是有个带着酒窝的哥哥每天守在邻居姐姐家。
初薏也不记得他每天要等多久，每天早上等姐姐起床上学，就算带来的早餐被扔进垃圾桶，第二天又会带上一份新的来报道。
大概持续了半年的样子，从某天的早晨开始，初薏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酒窝。
原本以为酒窝放弃了，直到后来，初薏临走前，姐姐给她拿了一份喜糖，在她的身后，小初薏看见她和酒窝的婚纱照。
而之于她和沈嘉淮，现在不过是将角色对换罢了。
况且沈嘉淮能solo那么多年，追起来肯定比追其他人的难度要大得多。
-
窗外的景色长了腿一般往后倒退，早上分明还是朝阳万里，如今天空却骤然下起了暴雨。
走了快一个小时，高速公路突然堵了起来。
好像是前头追尾撞车了，没多久就看见从应急车道飞驰而过的救护车。
“初薏，你还小。”
沈嘉淮垂眸，看见小姑娘青葱般的手紧紧攥着着安全带，力道大得指尖都泛了红。
“而且你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哥哥交待。”
初薏几乎是立刻就反驳他：“我不小了，我已经成年了，做事情也不需要跟我哥交待。”
快二十一的年纪，她小学同学连双胞胎都生了，怎的她谈个恋爱还要初航同意才行？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嘉淮微微皱起眉，探过身去拉过窗帘，遮住雨后的炎炎烈日。
他探身的时候，初薏刚好侧过头，下半张脸“啪叽”一下就撞到了他的衣袖上。
她呼吸一滞，脑袋往后仰了一下避开，再回过神来时，发现沈嘉淮白色的衬衣上，陡然间出现了一个唇印。
那个唇印不太完整，但能分辨出，是清透活泼的焦糖柿子色。
初薏：“……”
初薏扯了下他的衣袖。
沈嘉淮侧过脸，看见她尴尬中又不失期盼的神色，终是没忍住，当着她的面叹了口气。
“初薏，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他用力按了按眉心，“我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给了你希望。”
随着他的动作，焦糖柿子色的凌乱唇印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在她眼前晃动。
初薏的表情更尴尬了。
她没吭声，沈嘉淮也没再开口。
在他眼中，初薏的神色就是在做自我反省。
一阵无言之后，她再次扯住他的袖子。
这回干脆不撒手了，直接将那块布料扯到他视线所及的地方——
“沈老师，你这个衣袖……好像要剁掉了……”
沈嘉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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