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遗产

    顾轻舟走的突然, 在此之前除了几个组长,公司其他人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于是当第二天早上, 一名矮胖的中年男人来到公司宣布暂时接任顾轻舟的工作时, 或多或少引起了些许哗然。

    新领导矮矮胖胖,身形有些像弥勒佛,笑起来却并没几分和善的意思, 反而有些奸诡,一双眼滴溜溜在办公室扫过,先把女同事都打量了个遍, 这才收回视线,咳嗽了两声道“事发突然, 大家可能没收到信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 顾经理有事要回家去处理,在此期间由我接任他的工作, 我姓刘, 刘康明, 大家叫我刘经理就好了,麻烦你们尽量空出一些时间,下午三点的时候,一起开个例会, 方便我熟悉情况。”

    说完也没有半点不自在,抱着装满私人物品的纸箱, 直接和文员小妹进了办公室。

    方洽手上永远捏着最多的小道消息, 见状撇嘴, 压低声音和众人道“装腔作势, 听说他是因为潜规则女下属被公司总部打发到这边来的,要不是和上面大老板有点亲戚关系,早就被辞退了。”

    李思傲闻言皱了皱眉头“你平常没事少去他跟前晃,免得被揩油,我看他就是一副色鬼样。”

    方洽嘀咕道“何止是色鬼样,长的也没顾经理帅。”

    虽然以貌取人不好,但看惯了顾轻舟高高帅帅的样子,冷不丁来个秃顶老头,实在让人有些适应不过来。

    江絮昨天晚上没睡着,大清早来公司眯了会儿觉,此时正趴在桌上画图,闻言头也不抬的道“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不是应该觉得李思傲最帅嘛”

    “就你话多。”方洽轻瞪了他一眼,然后抽过江絮手边的图纸看了看“画什么呢,华际的项目不是早就完工了,你最近也没接客单啊。”

    江絮转了转马克笔“随便画的,反正闲着没事。”

    纸上是一副手绘的家装效果图,方洽隐隐记得之前好像看见江絮画过,不过当时还没上色,现在仔细看看,走的是极简北欧风,用了很多中性色进行柔和过渡,主打蓝调,一眼看过去简约又舒服。

    方洽莫名合了眼缘“哎,要不等我和思傲结婚的时候,婚房就照这个图装修吧,你来给我们当设计师。”

    江絮见李思傲脸通红,险些笑岔气“你俩自己就是设计师,请我干嘛,白瞎那个钱。”

    方洽心想也是,把图纸还给了他“你风格变的还挺多,不过感觉比以前好看。”

    江絮埋头继续画“我能有什么风格,婚房还是自己设计的好,没有人比你更懂自己的需求,嗯”

    他们这一行的,都是甲方要什么风格,他们照着设计就完了,除非等以后混出名了,不然是没有什么自主选择权的。

    方洽思索着道“也不是,以前画图吧,都只追求设计感和好看,但家是住人的地方,我还是想弄的温馨一些。”

    李思傲闻言看了她一眼,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收回了视线。

    文员小妹进去帮着新来的刘经理收拾办公桌,等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脸都黑了,抽了两张纸巾嫌弃的擦手,有男同事不禁问道“哎,你这是怎么了,让那老东西揩油了”

    文员小妹见办公室门关着,没好气的道“什么揩油,他不就是个部门经理嘛,摆什么谱,进去又是让我收拾这个,又是让我收拾那个,搬东西弄了一手灰,还说让我以后每天早上给他泡一杯咖啡,真拿我当他私人秘书了。”

    众人先是啧了一声,又安慰道“知足吧,幸亏没让你去他办公室打扫卫生,那更呛,连保洁的活儿都包了,做两份工作,拿一份的钱。”

    文员小妹翻了个白眼“大不了我辞职,领导怎么了,领导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顾经理在的时候,办公室卫生他都是自己打扫的,也没见让我去收拾啊。”

    江絮在一旁听见,心想顾轻舟还挺勤快,不过这个新来的看着就不是善茬,八成得搅风弄雨一阵。

    新官上任三把火,刘康明这个人实力不怎么样,却深谙官场之道,打定主意要树立树立威信,隔上几分钟就得从办公室出来巡视一圈,然后装腔作势的说几句话,方洽都懒得搭理,直接带上耳机听歌,然后用长发遮住耳朵。

    刘康明注意到了角落里摆着的芭蕉叶“这盆芭蕉叶都蔫了,摆在这儿多难看,顾客看见怎么想,一会儿来个人搬下去丢了,换盆别的。”

    江絮心想大冬天的能不蔫吗,开春不就绿回来了,到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希望顾轻舟赶紧回来,他一想到要在这种领导手底下讨生活,跳槽的心都有了。

    顾家这边的情况也说不上乐观,甚至称得上一团糟,毕竟什么事跟钱牵扯在一起就说不清了,顾轻舟下了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都没来得及回老宅,就直接风尘仆仆的赶去了医院。

    彼时顾老爷子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这几天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眼见着是不行了,无论旁支嫡系,认识或不认识的亲戚都虎视眈眈盯着遗产想分一杯羹,原本还算宽敞的高级病房挤满了人,一下子就显得逼仄起来。

    医院长廊寂静,地板折射着顶上亮堂的白炽灯,映出一片冰凉的苍白,只能隐约听见脚步声回响,司机带领着顾轻舟走到病房前,然后停住了脚步“小顾总,里面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律师也在,我不方便进去,夫人正等着你呢。”

    顾轻舟闻言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一秒才推门进去,霎时间里面的十几双眼睛都齐齐看了过来,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交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背后都充满算计打量。

    顾母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擦眼泪,见顾轻舟到来,下意识唰的站起了身,面上表情如释重负。

    顾庭是原配的儿子,大顾轻舟五岁,早就成家,连孩子都有了,却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见状意有所指的道“轻舟,你来的可真够早的,爸刚才醒了一次,还问你呢。”

    顾母攥住顾轻舟的手腕,不动声色推开人群,将他拉到了床边最显眼的位置,务求老爷子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他,听见顾庭的话,她一面用手帕擦了擦眼泪,一面道“你弟弟一听见消息,立刻连夜坐飞机赶回来了,看看他都瘦成什么样了。”

    顾轻舟看了眼病床上容发枯朽的老人,定格几秒,又移开视线,他虽然和亲生母亲不怎么亲近,但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她台,淡淡阖目,一言不发。

    一旁还有几个妹妹,但因为是嫁出去的姑娘,加上生母不详,反倒没什么话语权,只能静坐在沙发上或真或假的哭泣,全场人除了顾轻舟和一位宣读遗嘱的律师,基本上眼圈都是红的。

    老爷子没醒,他们就只能等着,等着他醒过来,或者等着他咽气。

    病房位置有限,有位置就坐,没位置就站,但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丝毫不耐,他们望着墙上一刻不停的挂钟,静到极致时,甚至能隐约听见时针走动时滴滴答答的声响,仿佛象征着病床上那位老人生命的流逝。

    窗外夜色涌动,月亮高挂在树梢,却只照射下一片惨淡冰凉的寂寞。

    凌晨三点的时候,顾老爷子醒了,他睁开眼,浑浊的目光亮了一瞬,看起来十分有精神,不明就里的暗自担忧他怕是还有一些日子好活,心中了解的,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了。

    老爷子说话仍有些糊涂,声音沙哑,像破旧的封箱,他没办法起身,顾母便帮着把床摇起来些许,只听他糊涂的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顾母闻言立刻把顾轻舟扯了过来“老爷子,都到了,轻舟知道你身体不好,一路上担心得跟什么似的。”

    顾老爷子闻言费劲的偏头看了一眼,却对上顾轻舟神情淡淡的脸,二人的双目一个清澈干净,一个浑浊苍老,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细看内里的淡漠却隐隐有些重叠。

    顾老爷子点了点头“到齐了就好”

    仿佛是为了做戏给他看,一旁的几个子女都刻意哭出了声,顾庭也跟着挤了两滴眼泪,凑到床前哀哀戚戚的叫了一声“爸”

    顾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又把其余的人都挨个看了遍,最后才看向律师,然后有气无力的耷拉着眼皮道“我日子不多了,剩下一些东西,好好分一分,免得你们兄弟几个打架,遗嘱就当着我的面宣读,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要争,不要抢,免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他断断续续的说完,几道目光都不着痕迹聚集在了律师手中那一份薄薄的文件上,对视间竟有无形的硝烟味弥漫开来。

    顾轻舟鼻翼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左手被顾母紧攥着,女人过于紧张,连指甲陷入儿子皮肉了都没发觉,一片火辣辣的疼。

    顾轻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脑子乱七八糟,充斥着许多东西,他见律师在顾老爷子的默许下打开那一份蓝色的文件,然后开始宣读遗嘱,股份的分配,房产的分配,生意的分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像冰冷无感情的机械音。

    顾母最在意的还是公司股份,老爷子现在明面上承认的儿子一共有四个,但只有顾轻舟和顾岩进了公司,顾庭虽然是原配的孩子,但从来都不成器,每年只能坐等着分红,老爷子应该不会那么眼瞎把公司交给他吧。

    顾母不自觉把顾轻舟的手攥得越来越紧,冷汗涔涔往下冒,一动不动盯着律师张合的嘴

    56的股份

    顾庭分走百分之五,顾岩分走百分之三十五,顾轻舟分走百分之十四,顾闵年纪小,只分走百分之二

    百分之十四

    顾母听着听着,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眼睛倏的瞪大,下意识看向病床上的人,失声诧异道“老爷子”

    几个兄弟里顾岩股份最多,这不是相当于把公司交给了他吗那顾轻舟呢当个大股东

    顾母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相当不满意,除了因为她和顾岩生母有过一段私仇,更因为顾岩对她敌意最大,现在换对方执掌公司,她们母子还有活路吗

    顾轻舟见她失态,略微沉下声音道“妈”

    其实现在的结果已经出乎顾轻舟的意料之外了,他对家里并不亲近,也没指望能分到什么,只是来见见老爷子最后一面,却没想到对方给了他过十的股份。

    他对这些无所谓,但顾母并不知足也不甘心。

    她现在是顾太太,坐稳了当家主母的位置,他的儿子有出息也有能力,自己也有了正室的名分,为什么公司却偏偏给了顾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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