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到了望京国际公馆，纪棠没有下车，而是对司机说，“小俞，送我回玫瑰小区吧。”
司机不明所以，透过后视镜看向了赵西洲。
赵西洲刚刚醒来，助理在外面打开车门，他脚刚踏出一只，闻言回过头问，“不回家你去那儿干什么？”
纪棠原本十分想反问，“你不知道我房子在那儿么？这么晚了，我当然是回自己家”刺他一下表达不高兴的心情，结果话到嘴边没敢，只说，“你忘了，我在那边买了房子，晚上有事得回去一趟。”
赵西洲点了下头，不甚在意，“回去早点休息，明早让小俞去接你，我们得回龙湾吃饭。”
龙湾别墅是他母亲居住的地方。
纪棠记得这事，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赵西洲直接就下车走了，头都没回。
纪棠透过车窗玻璃，看着他背影渐渐消失在花园栅栏后面，忽然意识到，她好像一直在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赵西洲是爱她的，而事实上，他好像并没有那么在意她。
*
第二天清早，司机按时来接纪棠，并告诉她，“赵总说，让您上午给我们家太太和小姐挑些礼物，等中午的时候，你们再一起回龙湾吃饭。”
纪棠隐约感觉哪儿不对，但也没深思，倒是挑礼物的过程格外顺利，就跟她做过一次似的，全程下来没用一个小时。
买完礼物，她突发奇想做了个水疗，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闺蜜以前介绍的Tony老师，他的工作室就在楼下，经常受邀给大牌明星化妆，人挺傲，一见纪棠，就说她土。
纪棠笑笑没理。
Tony老师却拉住她，非要给她改头换面，纪棠推了两回，最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于女孩子爱美的心理，鬼使神差应下了，最后披着新发型，顶着新妆容，穿着Tony老师在挑剔的眼光下、搭配的一身衣服鞋子走出工作室，然后站在街头，在行人时不时侧目中，忐忑地致电司机，叫他来接她。
临近中午，司机载着赵西洲过来的。
赵西洲见到纪棠的时候，就见她穿着一身白色大衣，烫了长卷发，戴着灰色格纹贝雷帽，脚踩一双灰色高跟鞋，整个人优雅又高级，跟平时保守拘谨的装扮风格判若两人。
司机居然没认出来，见她冲这边招手，又从后视镜看到自家赵总也看向那边，才犹犹豫豫地把车缓缓开过去。
纪棠低着下巴，朝汽车的方向大步流星走来，走时仿佛带着风，大衣下摆翻飞着，一双裸着的小腿纤细而修长，引得周围行人频频侧目。
她到了车跟前，司机才匆忙跑下来，一面接过大袋小袋的礼品盒，一面为自己没能及时下车道歉，“对不起纪小姐，刚才外面一直有车经过，我不好下车。”
纪棠帮他一起把礼品放进后备箱，弯腰的时候长发垂落，挡住了脸，她头发底下若隐若现的红唇露出一抹笑，温和道，“没事。”
司机顿时心猿意马了。
等放好礼品，纪棠就先上了车。
赵西洲坐在后座，修长且指节分明的手指正一下下扣着膝盖，视线透过外后视镜，紧紧追随着外面那道倩影，见她来到车门前，他停下动作，扭头看去。
纪棠坐上车，下意识回头，那个唇红齿白、美艳感十足的妆容，一瞬间强烈地冲击到赵西洲大脑，他甚至一度呆住了。
纪棠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探地问道，“不认识我了？”
赵西洲这才回神，唇边融开一抹笑，仿佛很满意似的说，“你今天很漂亮。”
纪棠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之前很忐忑，担心他会不喜欢，毕竟她在他面前一直以来是刻板含蓄的职场装扮，就算私底下也朝温柔干净的方向打扮，而现在这个妆太艳、太张扬，而且，“不知道你妈妈会不会不喜欢，我还怕不够端庄大方。”
赵西洲却跳过这个话题问，“以前怎么不这么打扮自己？”
“因为那时候给你当秘书，”
纪棠看了他一眼，有点无奈，“生机勃勃的精神面貌、亲切的笑容、稳重大方的举止，是职业基本素养。”
所以在别人羡慕她胸大腰细、肤白貌美，尤其还有一张美艳动人面孔的时候，她得想方设法把好身材藏在职业装里，改变妆容，让自己看起来普通一点，整个人的形象亲切再亲切，最起码让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如沐春风的笑容。
赵西洲没料到这个原因。
或许料到了，但没深想过。
现在想想确实这么一回事，他当初也是跟她上床后，才知道表面办事稳妥，处事严谨、平易近人的纪秘书，私底下绝对比平时漂亮诱人很多，他一直把这当成她的反差。
他不由揽住她，在那瘦削的肩头拍了拍，“以后就这么打扮吧，我喜欢。”
“……好。”
司机见纪棠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忍不住道，“纪小姐您放心好了，太太最喜欢漂亮女孩子，见到您肯定更喜欢，您今天真的特别惊艳。”
纪棠感受到他的好意，笑了笑。
她当然知道漂亮，刚才等车的时候好几个人过来请求加微信，还有人误以为她是明星，想求合影，但漂亮是一回事，她以前当秘书的时候，跟赵西洲的妈妈打过交道，知道她看着温和，其实很挑剔，能不能让她满意还得另说。
纪棠难免想到那个结局不好的梦，表面笑着，其实心事重重。
赵西洲见一向安守本分的司机无视自己，这么直白地安慰未婚妻，心里涌上一股不舒服，他狭长的眸子毫无温度朝那里瞥了一眼。
司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竟没察觉到端倪。
*
龙湾别墅，陈璇穿上最新定制的一款旗袍，正在欣赏镜子里的自己。她今年有五十五岁，但保养极好，头发乌黑，皮肤白皙，双眼有神，身材也没有丝毫走形，从背后看跟年轻姑娘一样。
云姑进来时说，“太太，那些个人说这个真人秀节目，是什么直播形式，好像直接播放给观众们看的，你看你要不要下去给大伙儿说说，我们要怎么表现，这中午就开播了，大家都挺紧张的……”
陈璇拿起一把小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理鬓发，一点都不着急，“你们用怎么表现，该干什么干什么跟平常一样，没看见我在忙吗？”
云姑是赵家最年长的女佣，年轻时候进的赵家，几乎伺候了这家人老老少少大半辈子，她做事干净利落，为人忠诚老实，但就一个毛病，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有时候冲撞了人也不自知，不过正因为此，才能在陈璇手底下活得不像别的佣人一样有压力。
见陈璇那么冷淡，她还凑过来说，“您打扮够漂亮了，肯定上镜！那不管我们怎么表现，您总得下去看看我们准备的有没有出什么纰漏，少爷和少奶奶这马上就回来了！咱们家多了一位赵太太，这是件大喜事！”
陈璇动作停下，唇角勾了勾，“什么赵太太？”
“少奶奶啊，她将来难道不是我们家的赵太太？”
陈璇鼻孔里笑一声，用那种缓而上扬的语气问，“她是赵太太，那我是谁？”
云姑一下子被问傻了，对上她视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后知后觉，她家这位太太，别看平时一副笑脸模样，其实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是个厉害人。
她能当着外人的面，用“为你好”的口吻教育下人和女儿，暗地里却抓过人胳膊，拿长长的指甲掐人皮肉，专捡嫩的地方掐，让人疼得泪水在眼眶打转，有苦难言。外人还以为下人和女儿，是因为她一番教育而悔过感动。
云姑这么想着，忙攥住自己胳膊，绞尽脑汁地纠正道，“赵太太当然是您，回咱们家那位是小赵太太！”
陈璇却没有高兴，“小赵太太？她还没嫁进来，你们倒先学会怎么讨好人了，怎么，是不是还想着让她一进来就当家做主？”
云姑赶紧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一巴掌，解释道，“看我这张嘴，话都不会说，该打该打！太太，是我的错，该叫她纪小姐才对，我肯定不会讨好她的，肯定不会！”
陈璇又梳了几下头发，直到满意了，才放下梳子下楼，毕竟导演之前说直播间已经挤进来上百万网友，就等着到点开始呢，她总得提前下去打声招呼。
*
龙湾紧邻一条河，两岸森林覆盖，空气清新，一栋栋别墅傍水而建，是京市出名的有钱人聚居之地。
汽车开进河边马路，快到赵家时，赵西洲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棠，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
“我妈一个老朋友做一档《豪门婆媳》的真人秀节目，人邀请她好几次，她盛情难却答应了，据说节目采用最近很火的直播形式，今天中午就开播，她希望你这个准儿媳跟她一起上镜配合一下，我……”
他再说了什么，纪棠只能看见他嘴唇动，却一个字都没听清，脑子里嗡鸣一声，一片空白，整个人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想起来了。
在梦里，她跟未来婆婆上过一档直播形式的节目，也是因为那档节目，她费力不讨好，不仅被婆婆拿捏住再没翻身，还在网络上还留下一个为嫁进豪门委曲求全、当包子还不醒悟的人活该被欺负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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