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次日用过午饭,绮桑再没见过蓝心的身影。
也不知她究竟受了什么刑罚,绮桑颇为自责,向其他护卫询问了一番,便兜兜转转找去了蓝心的住所。
屋子不大,一眼便可看清内里全部摆设,靠近墙边的木塌上,黑衣女子正静静俯趴着,额上犹有汗渍。
见得来人,蓝心目露讶异。
“见过姑娘。”
绮桑赶紧将她按回去:“你别动了,我来看看你。”
蓝心朝门外看了一眼,似有些慌乱:“使不得,若被阁主知晓……”
“我跟她说了来看你的,”绮桑将手里的药箱搁在床边,“听人说你趴了一夜,也没人给你上药,我就去医阁要了点治外伤的药粉,你伤着哪儿了?”
蓝心闭了闭眼:“小伤而已,不劳姑娘费心。”
来前绮桑便打听过了,她生生受了十道鞭刑,再是习武之人也是个姑娘,被鞭子抽上十下哪里受得了,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了还起不来。
绮桑拉了个凳子坐下,愧疚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我要知道你真会受罚,当时一定不会让你等我的。”
蓝心一如往常的平静:“意外罢了,也怪我事先没有勘察好,若一早便探得裴陆的踪迹,定不会带姑娘入城,的确是属下失职,该罚。”
绮桑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又不是大罗神仙,怎么可能所有事情都未卜先知啊,根本不是你的错,都怪我,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做错事累及你受罚了。”
蓝心顿了顿,声音有些虚弱:“姑娘言重,往后属下也不会再让姑娘遇到危险。”
绮桑叹口气:“先别说以后了,现在还是让我看看你的伤,我虽然不懂医术,但上药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说着,将蓝心扶了起来,又立马弯腰去那药箱里好一顿翻找。
“这个是金疮药,”绮桑瞧了瞧手里的药瓶,“医阁的大夫说这个治外伤最好,你把衣服脱了吧。”
蓝心有些踯躅:“不必了……多谢姑娘探望,我自己来便好。”
绮桑慷慨道:“没事!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你就给我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吧,来来,把衣服脱了!”
蓝心别过脸:“……不行,阁主若知道了……”
“这个我也跟她打过报告的!”绮桑瞅了瞅她,好心道,“是不是疼的没法儿动?那我来帮你脱!”
语毕,便伸出爪子要将她衣裳扒下来。
蓝心一愣,急忙握住她的手,“不行!”说完才觉动作不妥,又触电般地将绮桑的手丢了,“不敢麻烦姑娘,属下可以自己上药。”
绮桑丝毫没发觉她在避嫌,仍无比热情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自己上药啊,何况伤口都在背上,你后脑勺又没长眼睛,我来都来了,你就让我帮帮你。”
蓝心往后退了两下:“身份有别,这样不合适。”
绮桑静了片刻,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忽然从药箱里抓起一瓶药猛地摔到了地上。
声响不算大,那药瓶轰然破碎,屋子里立即弥漫起一股发苦的药味。
蓝心默默看着她的举动,垂眸:“姑娘不必动怒,你与阁主关系匪浅,实在不合适替我上药,姑娘的心意我都明白。”
绮桑邪邪一笑:“这!就是你以下犯上的证据!你自己决定吧,是乖乖听话让我给你治伤,还是再挨十道鞭子。”
蓝心沉默。
绮桑趁机将她外衣扯了下来。
见她果然不再躲避,绮桑暗喜,心道我还治不了你了,小样儿!
层层衣衫畅通无阻褪去,只留下一件亵衣,绮桑掰着她转过去,伤痕累累的后背顿时映入眼帘。
数道鞭痕错杂交织,下手极重,整个后背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绮桑怔了怔,惊道:“这也打的太狠了吧!”
蓝心淡淡道:“刑房一向公私分明。”
绮桑长出一口气,更觉亏欠了她,一声不吭地取过准备好的湿帕子替她清理伤口。
她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但蓝心还是微微颤抖。
“姑娘很喜欢威胁人。”
绮桑看看她的侧脸,叹息:“谁让你吃硬不吃软呢,我要是不威胁你,你肯定不会答应让我给你上药的,这些伤要不及时处理,铁定会感染,一旦感染就会加重溃烂,苦的可是你自己。”
蓝心静默半晌,问道:“何为感染?”
绮桑想了想措辞:“就是、就是……哎反正就是很不好!对伤势很不利!”
蓝心不说话了。
许久,绮桑终于将药上好,又拿来绷带给她缠上,过程还算顺利,没让蓝心多受罪,待包扎完毕,蓝心缓缓穿衣时,绮桑便大步跑出了房内。
没多久,她又奔了回来,手上还拎着一个食盒。
蓝心打量着她。
绮桑又拖来一个小方桌,将那食盒里头的饭菜取了出来,笑眯眯道:“你昨天吃的那么少,一夜过去直到现在肯定没进食吧?快趁热吃!”
蓝心看了那桌面一阵,似有些发愣:“这……”
“别这啊那的,”绮桑又周到地倒了杯茶搁下,“知道你又要说什么不合规矩,你放心,我这就走,你自己慢慢儿吃,今天晚上我就要去碧云山庄了,也没机会再替你换药,你只能吃饱点恢复好体力自己动手了。”
她说完,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笑了笑,便就真的转身要行出房去。
胭脂色的罗裙,蹦蹦跳跳的步伐,晃眼看去,宛如一只翩翩蝴蝶。
蓝心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皱紧了眉头。
“姑娘且慢——”
绮桑的手刚贴上门边,闻言便回头道:“怎么啦?”但见她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不舒服吗?”
蓝心摇头,抬手自怀中取出一节崭新的竹哨,串有一根细细的红绳。
“只要听到哨声,我就会出现。”
昨天她便是用了这种竹哨,所以才能以人数逼退裴陆,绮桑眼睛一亮:“给我的?”
蓝心“嗯”了一声:“此去碧云山庄,不知阁主会不会让我暗中随行,不过姑娘若是有难,我会尽快赶去相救。”静了静,又添了一句,“这是新做的,我没用过。”
绮桑接过来把玩一阵,欢喜道:“知道了,谢谢你啊!”
蓝心颔首:“分内之事,姑娘不必言谢。”
看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嘛,自己给她上药她是心存感激的。绮桑揣到怀里收好,大踏步离开:“那我走了!”
翩翩蝴蝶飞离视线,昏暗简朴的屋内,一瞬失去了明亮的光彩。
蓝心收回目光,眼神在触及桌面那些饭菜时,有一丝罕见的柔和。
暮色渐浓,天很快就暗了。
疏星明月下,有关隘设在要道之上,不少护卫弟子排队巡逻,关内关外皆有重兵把守。
高高的城墙上,有两个人影正立在上头,熊熊燃烧的火把映照出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绮桑趴在城墙四处张望,奇道:“这就是长龙关?”古人用来抵御敌军进犯的防务设施?和电视剧里还真没什么两样。
晚来风急,一片呼啸声中,那红衣猎猎作响,孟青立在侧后方瞧着她,神情平静:“姐姐之前怎么交代的,都记住了?”
绮桑点了点头:“记着呢。”
“当心摔下去,”孟青将她抱下来,眼中有担忧,“马上就要走了,让姐姐多看看。”
绮桑笑:“又不是往后都见不着了,拿到封神决我就回来。”
孟青轻叹:“若是从前,姐姐倒真不会担心,如今你没了记忆,又不会功夫,姐姐怕有人欺负你。”
“放心吧!我会跟你告状的,你再帮我欺负回来!”
孟青失笑:“这是自然,谁敢对你不利,姐姐就把那人杀了。”
果然是大魔头,杀人都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绮桑不想继续谈论这话题,问道:“什么时候了?该动身了吧?”
孟青看了看天色:“亥时已过半,想来那边也差不多了,走罢。”
绮桑不解:“迟到了啊,不是约好亥时整吗?”
孟青牵着她的手,以真气替她驱寒:“碧云山庄未来庄主难得来一趟西境,自然要好生款待一番。”
这种话,电视剧里的反派可没少说,绮桑当然听得出来她定是事先派人过去为难了越初寒,只是她所交代的都是去到碧云山庄后的注意事项,却没明说怎么与越初寒接头,绮桑正想问问清楚,忽见孟青脚步一顿。
“忘了有件急事要办,”她若有所思,“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容后姐姐来找你。”
绮桑应下:“好。”
孟青捏捏她的鼻子,宠溺:“别乱跑。”
绮桑点头,便见孟青立即飞身而起,可才将将跃上半空,她却又忽然调头落在了绮桑面前。
“你怎么又回来了?”
没有得到回答,孟青不语,低头便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绮桑忙不迭扭头看看四周,见这城墙上并无别人,她才没好气道:“你又这样。”
仿佛得了奖励的小孩,孟青笑地有些得意:“分别在即,姐姐想亲亲你。”
绮桑控制不住脸红,推着她:“不是有急事吗,快去吧!”
孟青不肯,伸手将她揉进怀里:“桑儿不想亲亲姐姐么?”
你亲我就算了还想我主动亲你!绮桑无奈,决定和她赖皮:“哎呀你别戏弄我了,被人看见可不好。”
“怕什么,”虽是这样说,但孟青还是松开她,“等姐姐回来,桑儿一定要亲姐姐一下。”
那我先将你请走再说!绮桑搪塞:“好好好……”
孟青笑了笑,不再逗留,复又跃过城墙,眨眼间就飞去了关内,转瞬消失不见。
会功夫就是好啊。绮桑有点羡慕,寻了个风小的角落站定。
她复又趴在围墙边看夜景,丝毫没察觉身后有个暗影正在逐步靠近。
影子缓缓行到后方,看准脖间,劈手便是一个手刀。
半分也来不及反应,绮桑登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影子顺势将她接住,抱起,足尖一点便朝那关外的林间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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