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上午，烈日灼灼，连风都变得滚烫，摇着卷曲的香樟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香樟树枝叶繁茂，底下只有斑驳的光影，在这底下走凉快不少，只是离开学还有几天，享用这块地方的人不多。
褚珣穿着整齐干净的白衬衫，手里拿着一份蓝色文件夹，快步走在这条空荡荡的道路上，汗水顺着脸庞滑落。
他拿手随便擦了两下，脸上带着烦躁。
工作昨天正式结束，他今天提前来学校办理复学手续，以及缴纳下学期的学费。
离教务处还有十几米的距离，褚珣加快脚步，争取尽早摆脱恼人的热浪，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停下脚步回望。
这几人是原来班上的同学，阴差阳错成了朋友，现在已经高考完了。
褚珣心里本来就烦，见到他们右眼皮直跳，连寒暄都不想了，用眼神示意他们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张阳把手里的篮球往褚珣那方向一扔，见他流畅地接住后，爽朗一笑：“褚哥，好久不见，去打篮球？”
休学过后，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封闭式高中出去一趟难，还总找不到褚珣的人。
不过褚珣够义气，每个月会提前约好时间，请他们出去搓一顿。
褚珣眼皮都没抬，直接拒绝：“太热，不去。”
这么热的天，体育馆跟个蒸笼一样。
打篮球，亏他们想得出来。
提着冷饮的高辉拿出瓶可乐，盖子一扯，递给褚珣，问道：“褚哥，来学校有事？”
褚珣灌了一口，冰凉，但心里的躁动却不减反增，回道：“办复学。”
眼见面前的几人还想继续说，他打断：“这鬼天气太热，改天再聊。”
几人都知道褚珣怕热。
走之前张阳扒开高辉手中的袋子，拿了瓶矿泉水换走他手里的可乐罐：“解渴，有什么事找兄弟们，别一个人抗。”
褚珣明明站在树荫底下，却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用手挡了下回：“好。”
说完转身走人，耳边还能听到身后人的谈话，声音越来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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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务处的老师盖好章子，叹了口气：“你说你当初……”
抬眼看到褚珣稚气未脱的脸，想起自己家里年龄相差无几的孩子，老师嘴里的话又咽回去了：“努力学习，生活上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褚珣对长辈和同辈的态度不同，道了声谢，接过申请书，被老师拉着又聊了几句。
说话的时候，他有种异样感觉，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话，无法控制。
灵魂像被剥脱于□□之外，冷漠旁观。
褚珣捏着文件夹，浑浑噩噩地推门离开。
外面的烈日更晃眼了，他只看得到白茫茫地一片，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最亮处走去。
文件夹哐得落地，露出刚印上红章的申请书。
褚珣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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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珣醒来的时候，平躺在床上，一睁眼就看到天花板，脑子一瞬间没转过弯。
他没离天花板这么近的经历。
闭眼思索片刻，睁开，还是同样的天花板，褚珣黑眸深沉，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他把身上摸了个遍，没找到手机，空无一物。
褚珣警惕地下床，在桌上拿了支钢笔，拔去盖子，是尖头的，现在用正好。
紧紧握着笔，他视线挪到别的地方去，在桌子的正中央看到了一本《电磁学》，翻开看扉页，上面的字打了层马赛克，接着逐渐清晰，变成“褚珣”。
褚珣不瞎，原先那名字糊了也能看出是三个字，在他眼皮底下做改动……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扉页上又多出了一行字“身穿取代原主已死”。
褚珣反坐在椅子上，想这三个词，以往张阳没在他面前少提过。
按照接下来的套路，写字的这东西会说自己是系统，并且发布任务以及告知达成奖励。
或许还会有商店，可供购买千奇百怪的玩意儿。
褚珣开口道：“你是谁？”
原来的字迹被抹去，写上了新的“世界意识”。
褚珣错愕，眼睑微抬，黑眸里满是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褚珣接收到零碎的记忆，多是与外界相关的，关于原主仅提到是孤儿。
褚珣又等了会，仍没有接收到新的记忆，说道：“记忆不完整。”
小巧的唇珠随着蹦出的话一上一下，削减了几分他身上的戾气。
世界意识慢悠悠地写下“保护隐私”。
褚珣神色复杂，勉强接受这个回答，心里开始躁动。
世界意识见他脸色不好，补上一句“让你跳过高考了”。
褚珣从短短几个字中，看出了求夸奖的意味，心情更差了。
他文理还没分科，就随便给他选了个专业？
褚珣看了眼书架上书的名字，眼皮直跳。
《力学》、《模拟电子技术基础》、《matlab程序设计与应用》、《高等数学》……
他从零碎的记忆中找到原主的专业――物理专业，眼前一黑，爆了句粗口。
冷静下来后，褚珣紧握拳头，克制住把书撕了的冲动，咬牙切齿道：“能送我回去不？”
他原来过得好好的，学校里没人再敢惹他，穷是穷了点，但打工两年已经攒够了学费和日常零用的钱，安稳读完高中不是问题。
世界意识直接留下两字“不能”。
褚珣微微上翘的眼尾气得发红，拳头重重往桌上砸。
世界意识见他这副样子，又留了一句话“还能见一次，再见”。
说完以后就溜了，它有预感褚珣会说出不好听的话。
它才不要听，只要没听到就不存在。
果不其然，褚珣狠狠地把世界意识骂了顿，额头的青筋气到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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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咯吱一声响。
褚珣停住，回头看进来的两人，高个子板寸头的叫严海，边上长了双杏眼的叫孟谦。
原主像是个边缘人，和周围的一切都融不进去，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同宿友关系平平。
孟谦是个乐天派的性子，不在意原主态度冷漠，每回都会尝试带着他一起玩。
他看褚珣坐那，桌上摆了本专业书，扔了袋辣皮过去，说道：“你还有几门？”
严海不怎么高兴，不满平时原主的态度，当着面又不好让孟谦别搭理他。
褚珣翻了遍近期记忆，心越来越凉，迟疑道：“八门。”
操，就考了个英语。
孟谦杏眼瞪大，惊讶道：“这么多？”
他们不是一个专业的，住的混寝。
褚珣翻了下写有考试时间的表，离去世只有那么一点，一个月的时间要考完。
他生无可恋地问道：“考试没过会怎么样？”
原主的记忆里，大学一学期考一次，但他虽然成绩平平，但每门都能过，不知道没过会怎么样。
孟谦嘿嘿一笑，挠了下头：“这你问对人了，补考就行了，再没过重修。”
严海按住他的头，狠狠揉了一把道：“你这小崽子还有脸说，拉着你复习总找借口摸鱼。”
孟谦嬉皮笑脸地求饶道：“谢谢严哥，下回不会了。”
褚珣沉默地看着课表，翻了几页书，全是自己看不懂的内容，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发出略沙哑的声音：“重修没过呢？”
他两年没上过学，最高学历高一毕业的人，学这些内容，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简单。
孟谦拍拍严海手背，让他别揉头发了，说道：“没事的，毕业之前还有清考，听说会比平时简单些。”
话毕，他又好奇地补了句：“你今天怎么担心这，平时不是学得不错？”
“我穿越了，看不懂。”褚珣趴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回连严海都诧异了，没想到褚珣竟然还会开玩笑，难道真是改了性子？
孟谦听到这话笑了两声，再看褚珣一副蔫哒哒的样子，安慰道：“别担心了，你们专业课挂科率向来高，过不了也没事。”
褚珣听到挂科率高，对难度有了新的认识，恨不得把世界意识手撕了。
原本的计划全被打乱，还被迫选择这么难的专业。
它还想用这事邀功挨夸。
要不是找不到它，褚珣现在都能让它感受一下毒打的滋味。
褚珣把桌上的书翻开，从开头看了几页，打了个哈欠，黑眸上瞬间覆盖了层泪水，在灯光的照耀下闪动，装着满满的茫然。
他揉了下眼睛，把书合上，又取了一本，翻了两三页后，困意涌上来了。
对他而言，这些完全是天书。
痛苦。
“褚珣，去吃饭不？”孟谦咬着根卤鸡腿含糊不清地问道。
放在以前，他不会问的，被拒绝过的次数太多，但今天他觉得褚珣像是变了个人，没准会答应。
褚珣在梦中和电磁学进行殊死搏斗，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在，醒了，一口应下：“去。”
他不想再看到这些书了！
为什么世界意识要给他选了这么个身份，他宁愿按照原来的轨迹，老老实实地高考。
食堂的菜做得不错，褚珣借它转移注意力，不再去想书上的内容。
吃得差不多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周日。
明天还有课，他作业没写完。
褚珣黑眸沉下来，整个人仿佛被一团黑雾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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