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小三天的假期,天气预报全打上了雷雨预警。

    俞绥本来只想在表哥家蹭晚饭,结果当晚雷霆暴雨,第二天才见到一点儿太阳,但抚村地面凹凸不平,前天晚上一场暴雨过后,地面全是水坑。

    抚村那是衍都里的城中村,交通其实不错,往外就是商区的高楼大厦,但是拆迁一直没轮到这边,因此村里多旧楼,看着灰败,其实也旧的不行,好多地方已经完全不能去了。

    俞绥早起,捡了小板凳到楼下接俞贞的电话。

    “又怎么了?”俞绥昨天刚给报过平安,纳闷俞贞一大早吵他做什么,再一想这段时间来他跟老爸几乎没有正面交流过,次次是通过俞贞这个接线人,便猜又是老爸有什么不想屈尊降贵吩咐他的事要做。

    果然,俞贞话里带着埋汰,故意提高了音量,明显也是说给她旁边的另一个人听:“晏颍一家来咱家里做客,你爹要你麻溜地滚回来带小姑娘上楼玩他给你两新买的跳舞机——”

    “?”

    俞绥未爆发的起床气全攒在这个问号里了,倒不是冲着晏颍去的,纯粹是冲着他爸。

    他走的时候家里还没有跳舞机这种东西,再说家里没一个人玩那东西。

    他气俞京缘同志为了招待客人从来不吝啬,还不惜喊冷战半月的儿子回去牺牲色相。

    明知道老爸就在阿姐附近,俞绥也不对着阿姐说了,憋着火丢出一句老爸说过的话:“老俞家没有躲在背后叫人传话的孬种。”

    说完果然听到老爸气急败坏的声音,俞绥眼疾手快地挂断,只留下老爸一个“滚”的余音。

    “不回去了?”表哥阎无衍端了瓶饮料下楼。

    俞绥戳着手机壳:“哥,再跟我挤一天......”

    表哥是他母亲的堂妹的表哥的孩子,是一个俞家人过年走亲戚都不会想起来的远房亲戚。俞绥偏喜欢到他这里避难。

    这次晏颍一家去做客没个两三天还不一定走,俞绥真不想这个时候回去自找麻烦。

    他哥听了要笑不笑道:“你不是放三天假?”

    俞绥也不答,敛下去的目光一动不动盯着水坑,就留下个柔软的发顶,看着可怜巴巴的。

    片刻后,脑袋被人推了一下,阎无衍在他身后嗤一声:“装,继续装。”

    俞少爷于是自下而上睨了眼,耍上了无赖:“那我就赖个三天了,怎么着。”

    阎无衍:“......”

    到第三天,天气预报全换样了,仿佛前几天那几场雨下光了水,虽然天还沉着,不过好歹不下雨了。

    正逢初一,路上有人端着纸叠的塔到村口去烧。那炉口离得不远,在阳台正好能看到,俞绥提着阎家唯一一把老爷椅,上阳台上看得津津有味。

    没过一会阎无衍从后面拽了他一跟头,塞了他一手金纸元宝让他端到村口去烧了。

    在家里老爸也喜欢铺张这些事,搞得比抚村这些人郑重多了。

    所以俞绥别的不会,烧纸还算熟练,而且他一个男孩子身量长,能拿的东西多,比旁边的老大爷老大妈看着神气。

    等烧完纸回去,俞绥路过多看了眼贴近抚村围栏边的那栋房子。

    抚村都是低矮旧楼,这种古宅式的老房子在这种地方很少能存下来。

    但是这房子在那里,一直也没有人动过,他原先一直以为那是抚村一个景点。

    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村口烧纸活动的影响,老房子在光天化日下还透着股阴森,门口落的铁锁发着冷光。

    “发什么呆?”阎无衍拍他。

    俞绥一指旧房子门口落的锁:“这房子以前是不是没落锁?”

    “哦。”阎无衍跟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总有流浪猫狗跑进去晚上疯叫,干脆锁了。”

    说着忽然笑了声:“听说里面有吃小孩的老鬼......”

    “!”

    “别告诉我!”俞绥头皮发麻,立马推开他表哥。

    过路的大妈大爷听到这咧开嘴笑起来:“听他吓唬什么,那地皮说是有大老板看上了,怕猫狗弄太肮脏,才落的锁。”

    这事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出去就忘了,俞绥没想到新一周开学他还能听到这件事。

    抚村热闹,居民还起得早,小少爷为了显得自己懂事不会惹麻烦,每天都跟他们一块早起,有时候还要更早一点,一回学校原形毕露,困得头疼。

    教室一些人躲在后门玩手机,冷不丁被窗口冒出来的杨飞文吓一跳:“臭狗仔,又跑我们班来八卦什么?”

    “谁跟你八卦。”杨飞文从后门溜进来,“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臭狗仔,我现在是在实践早期传媒形式的一种,很重要的,再说我也不是过来八卦你们的。”

    “拉倒吧。”周围一片嘘声。

    结果杨飞文一句话说到这,快速压低了声音:“知道吗,咱学校附近闹鬼了。”

    可能每个学校都要流传几个闹鬼传闻,老一辈的人还说十个学校九个以前是墓地,就是因为小孩子阳气足,才改建成学校。

    这帮同学表现得胆子很大,见怪不怪:“就这?”

    “那不是。”杨飞文拿了只笔和纸,在纸上写写画画,“二十六中出去过两条街有个叫抚村的地方,里面有个阴宅,天天晚上有鬼在哭,就这两天下大暴雨,你们猜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那个阴宅开始飘死人的骨灰啊——”

    “我操!”

    “咦——”

    杨飞文虽然有压低声音做效果,不过班里有心听的都能听得见他那把鬼嗓子,俞绥前排那女生就搓着胳膊骂了一句,转过头想从俞绥那找点阳间的感觉,结果见俞绥蔫巴地趴在桌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卷子。

    他样貌英俊,肤白大眼,眼睛下那层青黑色就扎眼,愣是让前排的女生窜起一层汗毛,惊悚地问:“俞,俞绥?你在干嘛啊?”

    “听八卦啊。”俞少爷在这种吵嚷的环境睡不着,把杨飞文瞎扯的八卦听了一耳朵,一时啼笑皆非。

    话刚说完,那边又“我操”一声,这次怪腔怪调的,招的俞绥也转过头了。

    不过门口被人挡的严实,他只看到一个红色袖章,外面的人就走了。

    “俞绥!”唐泊虎粗着嗓子吼,“部长找你了!”

    俞绥一愣:“怎么可能?”

    他勾头一看,看见把被传进来的伞,一下就认出来了。

    屁的部长找他,是表哥的伞找他。

    那把伞叠的整整齐齐,恭恭敬敬从门口递进来,传递的女生手指甲长,没留意勾了一下,看到内侧一个喜字,表情顿时变得微妙了些。

    俞绥没看见人,哪知道他们吼的那声部长是真的还是假的,没准就是闲的没事瞎扯,他不信自己还能巧到把伞借到纪检部部长手上去。

    “俞绥......”

    他抬头看一眼,递伞的女生莫名红着耳朵,期期艾艾道:“我能打开你的伞看一眼吗?”

    俞绥:“......”

    他还没听过这种古怪的请求,点点头。

    下一秒就后悔了,只见那女生扯开魔术贴,还没怎么张开,大红的“喜结连理”就冒了出来。

    女生:“......”

    俞绥:“??”

    她也没想到出来是这么四个字,吓了一跳。

    俞绥和她身后那批八卦崽同时动了——

    “我看到了什么!”杨飞文双眼冒光。

    俞绥先他一步,勾回伞扔进桌肚挡在桌前一气呵成:“你看了个屁!”

    他忘了表哥那的东西很多商家送货赞助的乱七八糟货,大脑一片空白。

    一列同学跟八百年没吃过肉的饿狼似的眼睛发绿。

    俞绥稳住气息,微微一笑:“朋友们,上课了。”

    众人:“......”

    科任老师尽职尽责踩点进教室:“都堵那干什么,欺负同学是不是?我平时就看到你们几个不怀好意!”

    怪俞绥长得乖,一多半的人见到他时天平都要往他身上倒一点,尤其是这会老师还在里面看到了不属于他们班的杨飞文:“怎么别的班还跑我们班来欺负同学!”

    杨飞文赶紧开溜,这帮人做鸟兽状散去,规规矩矩坐好。

    唯独那个看见了喜结连理的女生红着脸看了眼俞绥,俞绥面上端的淡定,竖起根手指头比在唇边点了下,女生就跟达成了共识似的急忙点头,就是脸更红了。

    俞绥:“......”

    算了。

    他忍不住想起那天看到的男生,帅,高,疑似有洁癖......俞绥无法想象自己让他顶着这样一把伞......哦,没准人没用他的伞呢?

    俞绥将心比心,如果是他收到这把伞,别说用了,会拿都是奇迹。

    课间,俞绥趁没人注意,把伞混在垃圾里一起扔了。

    做完这事,他若无其事洗手消毒,迟来的倦怠侵扰他,于是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忽地往墙角看了眼。

    总觉得自己养出了后遗症,看哪都会飘过道红色袖章。

    下午的艺体生活动,通常来说是自己到自己的教室练习和听课,八字楼底下热闹得很。

    杨飞文从他们班溜出来要找俞绥一起,扒了半天却没看见那个白皮肤的男生。

    “俞绥呢?”杨飞文随手抓住一个人问。

    “……不知道,小卖部吧,我记得他说他饿了。”

    杨飞文:“我不是说我给他带珍珠鸡了......算了我自己找他。”

    他放开人偷偷摸摸找手机给俞绥拨号。

    此时俞绥提着外卖,慢悠悠地往天台走。八字楼路绕楼梯多,老师常走三号四号,剩下一条鸳鸯楼几乎没有人走。

    鸳鸯楼虽然名字好听,其实老旧,用的还是旧铁,不好走,老师学生都不喜欢。

    俞绥挂了杨飞文电话,很快就收到了杨飞文的信息轰炸。

    他还真忘了杨飞文的珍珠鸡,正有些愧疚,又舍不得自己的外卖。

    正犹豫着,忽然听到铁板的楼梯被磨蹭出的轻微声音,他猛地抬头,果然在上一层台阶上看到双白色球鞋。

    俞小少爷屏住呼吸,脑仁有点疼:“……”

    这人走路几乎没有声音的?不是,重点是,这双球鞋,他好像上周才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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