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段泽提醒了一声还在那里互相瞪的二人,抬脚顺着自己选的路线走去。
越往深处走去,段泽越是发现这密林中存在着很多的机关,看着好像是自由野蛮生长,可等他走了大约百米后便发现自己在无意中已经踩入了一个迷阵结界中,大约是原主人设置来过滤修为过低或是意志不坚定的人。
对于他们三人而言,应该没什么问题。
段泽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差不多走到结界边缘即将破阵的时候,忽觉得身后传来一阵杀意,他下意识的向旁边一躲。
一道剑气贴着他的衣角划过他刚站的位置,将地面破开了个深深的口子。
转身看去,只见谢卿羽手握着剑,眼神狠利的看向他,面容间透着一抹痛苦和怨恨,一击未中,反手又向段泽刺去,“去死!”
段泽再次躲开,神色间有些惊讶,按照谢卿羽的修为和心境,理应不会受这种等级的机关影响才对。
怎么如此轻易便陷了进去?
“谢卿羽,清醒点。”段泽出声呵道。
然而此时谢卿羽完全丧失了意识,挥舞着剑直冲向他,剑剑蕴着剑气直击要害,“我要杀了你!”
段泽从纳戒中唤出玲珑扇用剑撑开抵御,发觉自己或许低估了幼时经历对谢卿羽产生的影响。
看来对方还是很在意以前的事情。
谢卿羽攻击他多半是将他看成了曾经欺辱自己的人,“我是你师父,段泽!”
萧无辰在一旁站着,听到段泽如此说,心中暗觉好笑,这段泽还真是到哪里都去不掉那副伪善的嘴脸,如此喊谢卿羽恐怕对方要疯的更厉害。
果不其然,谢卿羽听到他的话出手反而更加狠利。
段泽再一次躲开对方毫无章法的攻击后,气的脑袋发懵,臭小子是想欺师灭祖吗!
眼看谢卿羽越陷越深,他不再顾及会不会伤到对方,单手扯住对方挥出去的胳膊,向前一拉,错过对方的身子用另外空出来的手点在对方眉心。
一股灵力快速侵入对方脑海,谢卿羽只觉着自己识海袭来一阵凉意,略显狰狞的脸渐渐放松,眸子也回了神,他在看到段泽这张脸时,猛得推开对方,整张脸煞白。
后者踉跄了一下,略显茫然的问:“怎么了?”
“他好像很怕你。”萧无辰看热闹不嫌事大,刚才从头到尾他既没有提醒也没有插手,现在突然来了一句弄得段泽一怔。
段泽扭头看向跑到一边的少年,对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疯狂的擦着自己的额头,浑身战栗,甚至开始干呕。
男人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时刻保持清冷除尘的神情忍不住有些崩,“很……脏吗?”
萧无辰没想到对方的关注点会在这里,不过他并不介意再踩段泽一脚,“脏。”
“……”打,出去一定要和萧无辰打一架!
段泽默默的握紧拳头。
谢卿羽缓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站起身,尴尬的朝着段泽抱了一拳,“是徒弟疏忽了,适才我受幻觉影响看错了人,还望师父莫要介意。”
段泽手指捏在一起捻了一下,不管少年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会当是对方还没从幻境反应过来,“无事。”
等他们从迷阵中出来的时候,谢卿羽仍有些失魂落魄,他隐约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后做的事,好像也说了不该说的话,不知段泽会不会对他生疑。
正在少年胡思乱想之际,段泽从纳戒中拿出来一颗回灵丹递了过去,像这种迷阵一旦意识深陷进去,体力会消耗的特别厉害,他看着脸色异常难看的谢卿羽,认为自己想的特别对。
谢卿羽死死盯着对方手中的丹药,浑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凉,下意识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恢复体力。”段泽看他不收,摊开的手向上抬了一下,他纳戒里还有很多。
少年眸子一缩,潜意识想逃,但理智又将他生生定在了原地,他缓慢的吸了口气,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谢卿羽目光凝聚,伸手压着翻腾的胃,强逼着自己拿起吃下,“多谢师父。”
对方吃了后,有一瞬脸色好像更加难看了。
段泽又看了眼谢卿羽,确定对方没事后嘱咐道:“多注意周围,这里不简单。”
“嗯。”后者点了点头,什么也不想再说。
趁着天还没黑,三人又动起身。
谢卿羽仍走在最后,趁着两人没留意,将那颗药吐了出来,用灵力毁掉。
萧无辰收回落在谢卿羽身上的神识,心中暗道这对师徒表面和气,私底下却各怀心思,还真是让他看了场好戏。
他越加觉得自己跟着段泽来遗址是件正确的事。
谢卿羽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纳戒,眼底沉沉。
此处估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一块遗址,他当初可是直接继承了遗址原主人的部份神识,何处有什么,哪里危险哪里安全他大概都知道,还凭借这个找到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之前他没有想过段泽会跟来,本是想着拿到法器就走,既然对方这次来了,那此处就是对他最为有利的报复地点。
不一定能致人于死地,给段泽使点绊子,受些伤应该没问题。
随着他们渐渐接近森林深处,机关越来越复杂,路上开始或多或少的出现一些前人留下来的尸体,有的已经腐朽成一具具骷髅,有些像是刚死没几天。
周围生活的灵兽也变多了起来,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本不应该会在林中出现的灵兽。
这些灵兽对几人都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但耐不住每隔一段距离就会遇上一批,再加上一些陷阱机关,三人硬是被拖到天彻底黑下来仍未走出森林。
“师父,有些灵兽好像是被故意养在这里的。”谢卿羽奋力踹开一只豹子模样的灵兽,这种灵兽大多生活在开阔的荒原,而并非这种深林。
段泽点了下头,这点他也有所察觉,照常理随着深入,里面的灵兽应该会随着品阶升高,密度逐渐降低,毕竟大多高阶灵兽都有一定的领域意识。
可现在看来,整个森林中的灵兽完全是个大杂烩,且相互间没有争夺只有一致对外,本是天敌却也会并肩从某处一同冲出来的场面屡见不鲜,“时间不早了,要快点从这里出去。”
萧无辰手握着一把普通款式的长剑,未注入一点魔气,却用得出神入化。
普通灵兽基本近不了他的身。
但随着灵兽变多,剑上也磕出不少的豁口,最后他在向旁边朝他奔过来的棕熊刺去时,正刺到那棕熊的皮毛下结成块的黑甲上,长剑应声而断,他面色未改,从纳戒中换了一把剑再次劈了上去。
正在这时,一藤曼忽地从远处伸出来,下一刻他就看到一抹白影从面前闪过,白影呐喊着:“师父,救我!”
话音未落,人已没了身影。
“你徒弟也太弱了吧……”萧无辰蹙起眉,心道多半对方又想耍什么小计策,白白浪费他的时间。
段泽紧抿着嘴没说话,快步追了上去。
书中有这段剧情,主角是要单独开副本了,他身为对方师父,还是呆在对方身边为好。
……
谢卿羽等自己已经躲过段泽神识可察的范围后,拿着剑插在旁边的树上定住身形,之后掏出一把特质的匕首将藤曼轻松砍断。
远处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惨叫声,被砍的藤曼不断扭曲着,切面以极快的速度发黑腐烂,很快藤曼便不再动弹。
谢卿羽站起身,从袖口拿出来一小袋红色的液体随手扔到一边,下一瞬另一条藤曼冒出,陶醉的碰了碰地上的那袋液体,然后快速将其卷到了暗处。
少年给自己施了一个净身术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在有意的指引下他们终于到了血烛藤的狩猎区附近。
来到熟悉的环境中,一草一木都在勾.引着他回想起从前,上辈子他被血烛藤抓住,要不是命大,早就死在这里了,在生死关头他还想着自己没有报答段泽的知遇之恩。
当年谢卿羽用段泽给他的那两枚铜板报了名,和其他一百多号人分在了苍羽派的外山,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每日除了一点学习修炼的时间外,其余全在干杂活,说是外门弟子,实际上更像是杂役。
这里的人虽然对他没有恶意,他自己却不愿意再去与人交友,干什么事都是孤身一人。
刚开始的几年,有不少外门弟子离去,谢卿羽则是趁着每一天多出来的一点空余时间练习,总算在半年后半自学引气入体成功进入练气期。
也在这时,段泽再次找上了他,还带着好吃的,“平日没吃饭吗?”
这个人是他记忆中第一个对他施以善意的人,谢卿羽习惯性内心排斥对方的靠近,嘴上却还是会和段泽交谈,“我饭量大,每天都不够吃。”
“以后想吃什么,我给你带。”白衣男子说话时,像是在发光。
段泽平日会教他一些修炼的小技巧,使得他的修为相对快速且扎实的上升,偶尔段泽还会带着他去一些无人但灵力充沛的地方修炼。
有时他修炼的太入迷,将自己原本要完成的任务都给耽搁了,等他忐忑不安的回去时,却发现那些任务早已经被段泽私下处理了。
谢卿羽很感动,但之后每次他都先将自己的任务做完,再去修炼。
对方愿意指导他修炼已经是他莫大的荣幸,不能再去麻烦别人。
同时他也在心中害怕,如果对方做这些都是有其他目的,他该怎么办?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段泽什么坏事也没有做。
谢卿羽在对方身上疯狂汲取着知识,修为慢慢到了辟谷期,他再也不用为饿肚子而烦恼,不过偶尔还能吃上一口门派外五里路小镇拐角处的那家烧鸡。
谢卿羽越来越依赖信任段泽,他已经将对方纳入了自己亲人的行列,段泽对他偶尔的一句关怀或是送来的礼物皆让他格外的欣喜,临睡前躺在床上还要反复的回忆咀嚼。
他从未体会过有亲人的感受,是段泽让他感受到了亲情。
等他升至开光期,段泽开始带他偷偷去别的山林中猎杀灵兽增长他的实战经验,再缝隙间,段泽会给他一些补充体力或是恢复伤口的药材。
段泽陪了他快六十年,听着长,但实际上频率是七八天才会遇到一次,前十年他逐渐信任这个人,后面的五十年他开始吃段泽给的丹药。
他一直以为那些不过是普通的固本培元,恢复体力的丹药,即便后来他被厉青渊从一众外门弟子中发现,收为徒弟,他还是没事吃一点。
在当时的他的世界中,最信任的就是段泽,对方让他做什么,他便毫不犹豫的做什么。
又过了五十多年,苍羽派举办了修仙大典,内门弟子全部参加,然后他看到那个经常在私下指导自己,会冷着脸在他嘴馋的时候突然拿出来一包点心的人站在观看台正上方,以苍羽派师祖的身份宣布此次大典开始。
像是被人当头一棒,谢卿羽直接蒙了,他本来以为对方只不过是某个山门的师兄,可现在对方却告诉他这是整个修仙界内修为最高的人。
他真个个人轻飘飘的,在那一刹那有种自己幼时运气之所以那么差,可能为的就是遇到这个人。
等他升到元婴期,段泽和他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虽然大多时候在说话的都是谢卿羽自己,他将自己幼时的伤疤扒给对方看。
某天晚上,段泽借着要带他修炼的由头,带着他从厉青渊的保护下离开了。
那是他对段泽的崇拜,信赖抵达最巅峰的时候。
现在再想想,这么多年对方一次都没有对外说过认识他,或许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他在途中忽然晕厥,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困于一处山洞中,除了手臂和头外整个人被装在一处漆黑的鼎中,而段泽就站在他的面前,还是和第一次相遇的那样,对方穿着一身白衣,淡淡的望着他。
“师祖,你这是在做什么?”谢卿羽的心慢慢下沉,他想动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根本无法动弹。
那张记忆中清冷又噙着柔和的脸在此刻完全没了任何情感,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死物,对方当着他的面捏起了一个符印,曾经递给他铜板的手,点在他的额头上,将在他体内侵染了快一百年的药性全部激活。
体内的药性和鼎内抱着的草药毒物相互刺激,谢卿羽只觉着自己被万虫蚀骨,尖刀挑肉,浑身上下疼痛难忍,呼吸间七窍纷纷冒了血,眼前一片血红。
段泽对他的惨叫声置若罔闻,从纳戒中取来一把匕首,麻利的在他的胳膊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从中流出,疼痛感再次加强,少年恨不得直接晕过去,段泽却早有料到,抬手又是一个符印,让人时刻保持清醒。
现在的谢卿羽和一百多年前的他早已不同,待他看着对方用自己的血炼药后,心中已然明了,段泽陪着他这么多年,只不过是将他当作是一个药人罢了。
什么亲情,都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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