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出乎程昔的意料。
三人吃了一顿近乎无言的晚饭之后，程昔接到了颜客郝经理的电话。
郝经理跟他讲了一下之后对他的包装和活动安排。
“怎么？”
车里，严随看程昔挂掉电话之后脸色不太好，问道。
程昔摇摇头，强颜欢笑:“没事，你已经告诉郝经理我要在国内发展了吗？”
严随点头:“吃饭的时候林卓去沟通的。出什么问题了？”
封黎也在车里，听着两个人一来一回的交流隐约明白了程昔留在国内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严随。
他怎么能留在国内呢？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机会，不会有哪个模特不想永远走这种一线国际大秀。事业粉封黎不满程昔的选择:“见面的机会那么多，你也要想想自己的前程怎样才是。”
来之前，季思昭告诉他这两个人的关系是包养，以至于他心里纠结又气愤到不行。可今天他看到严随对程昔无微不至的样子，也不像季思昭说的那样。
心里稍微有些释然。
程昔确实没有明确表达过要追求自己，是他自作多情了。
“你如果回国发展走流量模特的路，那国际上有些大秀就不会再邀请你了。”
严随还不知道这些，问封黎道：“为什么不会邀请？”
封黎：“国际很多大秀为了维持自己的口碑，不出舆论错误，都会选择专职模特圈的专业模特。很多靠营销和综艺走红的模特都会避开。”
他看向程昔：“昔昔，你先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程昔这时候才想到还没告诉严随这些。
“没什么，就是经理说有一场四大品牌的明星表演秀，想让我和一个明星配对走一场。”程昔脸色隐隐发白，严随看出他不对劲，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不想去？”
程昔点头：“不想去。”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现实世界里他是选择了在国际大秀里熬资历，是到了最后火起来有名气之后那年的冬季星秀展才请了他，和一位正当红的女明星穿同款走了秀。
为什么现在就到了这里，他已经改变了他的选择，为什么反而事情加速了？
“严随。”程昔抓住严随胳膊，“我不去。”
这时，林卓惊呼了一声猛打方向盘避开了前边不受控制逆行飙车的那辆。
林卓：“拐角突然冲出来一辆车，太险了。”
程昔因着惯性倒在了严随怀里，严随感受到他心脏剧烈跳动，抱住他轻轻拍了拍后背：“没事的，是意外。”
程昔还在发抖，刚刚的事情几乎又把他带回到了现实世界里，带回到毁掉他一生的事情中。
那是他心中永远不会忘却的梦魇。
“哥哥我不去。”程昔有些慌张的紧紧抱住严随，“严随哥哥，我不去。”
“不去，我们不去。”严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但怀里的人情绪似乎是越来越糟糕了，不止一直发抖，还好像听不到他的话一样。
“昔昔？”严随拍拍他的背，“怎么回事？”
终于意识到了程昔的情况不太对，严随马上抬头：“林卓，去最近的医院。”
“好。”
到医院之后程昔的状态依旧是有些恍惚的，脑海里那场车祸不停回放，车辆碰撞的声音在他脑子里无限放大。
最后打了一针镇定。
病房门外，医生正在跟严随沟通。
“一切都正常，其余的要等他醒来才能知道。不过这种情况应该是受过刺激，潜意识层面对这样的事情比较抗拒抵触。他之前出过车祸吗？”
严随面容严肃：“没有过，保护的很好。”
医生：“那就等他睡醒之后再说吧，不用太担心，身体没有任何状况。”
“好。”
程昔再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快要到国内了。入目装潢场景陌生，空间构造也不像是在屋里。
“醒了？”
程昔眯眯眼，适应光亮。
“这是在哪？”
“私人飞机上，带你回去。”
程昔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严随合上手上的笔记本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程昔摇头，朝严随抬起了手。严随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放在了自己小腹上：“马上回家了，别怕。”
严随只知道他在怕，却不知道他在怕什么，但也舍不得问。
程昔感受着手掌上的温度：“我觉得我要走了。”
“去哪里？”
程昔摇头，笑容有些苍白：“不知道去哪里，或许是变成小猫？”他努力把笑容换成以前那样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感觉有人在催我走诶严随哥哥。”
严随把他的手捏的更紧了：“不会的。“
程昔看着严随的侧脸，觉得这段时间他真的很快乐。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像是偷来的。
而现在倒计时好像已经开始了一样，告诉他马上就到出车祸的那天了。不管自己再怎么改变选择，事情还是要走向最终既定的结果。
不知道真的发生了之后他是会死掉还是幸运的保全自己，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当一个无忧无虑有人保护着的严家小少爷。
“那个活动我去吧，星秀展那个。”
“怎么改变主意了？”
程昔假装思索：“嗯……好活动，就想去看看。”
“好，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想赌一次，不躲了。
在现实世界里，他就是在星秀展后出的车祸。而这次他想看看命运到底是在跟他开玩笑，还是上天怜悯，让他重来一次。
-
严随这几天总有点不安。程昔这几天格外黏人，动辄要亲要抱，睡觉也要睡在一起。
不是不喜欢，是觉得程昔有些心事没有告诉他。
程昔不是不说，只是这些事情难以让人接受，不如不说的好。如果一切都会按照以前来进行，没必要再多一个人替他烦恼。
晚上程昔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严随正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盒子在桌前摆弄，看他出来之后朝他招招手：“昔昔过来。”
“什么东西？”
严随把盒子打开，拿出了一个银质的小镯子。很细，上面有个小小的锁。
“又送锁？怕我跑了？”程昔在他旁边坐下，凑过去亲亲他耳廓。
这几天看严随越看越好看，恨不得被这人装在口袋里去哪都跟着。
“不是，这是今天早上在寺里求的。保平安。”严随目光温柔，身上还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感，看在程昔眼里有些虚幻。
严随给他戴上，弯腰亲了一口他手腕：“等你年龄再大点，就嫁到我们严家，到时候把家里那个祖传的给你戴上。”
程昔没说话，心口满满胀胀，情绪纠缠又复杂。
片刻后，他道：“现在结婚吧，明天醒来就结。”
程昔跪在沙发上从背后揽住他脖子：“明天就结，好不好。”
明天白天就是星秀大展
严随笑了：“当然好，这么想跟哥哥结婚？”
“想死了，喜欢的不行。”程昔有点想哭，没有人像严随这样对过他，温柔包容。
尽管这份感情开始于一场欺骗。
“那我要是变回了猫怎么办呢？”
严随笑：“哥哥等你变回来。”
程昔终于问出了一直都想问的问题：“如果我不是小猫变得，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
“不是，昔昔是猫的时候也喜欢，但不是这种喜欢。”
算了。程昔埋进他脖颈：“算了，反正都是我。”
谁知严随开始跟他较真这个问题了：“不是因为你变成了人我才喜欢的，是昔昔变成人之后太招人喜欢了，明白吗？”
程昔点点头。
严随察觉到脖子上有点湿意。
“哭了？”
“没有。”
“哭什么？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跟哥哥说说。”
“没怎么，你晚上不跟我生小猫，我生气。”程昔扯开话题。
严随听见这话笑了出来：“你才一岁，也不对，猫的年龄不能这样算。再等等吧，等哥哥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了再生小猫。”
先搪塞过去再说，严随其实也有需求，但程昔现在这副未成年的样子，实在是太有罪恶感了。
“乖乖睡觉。”严随面对面捧着程昔屁股把猫崽抱回床上，“明天我去不了，让林卓陪着你，晚上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程昔揽着他脖子把人带倒在自己身上：“真的不吗？”
他真的很怕，怕他明天出什么意外。
严随看着他散开的睡袍，几不可察的咽了口水：“好好睡觉，结婚了……就可以。”
“不要急，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好。
程昔松开了他的手，语气坚定：“也是，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
其实是说给自己。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严随已经离开了，林卓在客厅看文件等他。
“我哥哥呢？已经走了？”
林卓看他下楼，从沙发上起身：“对，晚上七点会议结束后会回到申城，大概八点半到达。”
程昔叫林卓一起吃了早饭，两人出发去了会场。
为了迎合大部分明星的时间，主办方把彩排放在早上，正式直播放在下午，活动在一天内结束。
程昔一整天都惴惴不安的，跟他搭档的是个年轻的女演员，性子活泼。两个人交流的不少，也让他稍微放松了心态。
活动是直播进行的，下午开始之前严随给他发来了信息。
严随：[在看，宝宝还没有上场。]
程昔回他：[太厉害了所以要压轴。]
严随回他了一个程昔常发的小猫比大拇指的图片。
程昔对模特生涯有关键转折作用的几场大秀在短短一个多月里一个接一个的送到了脸前。
他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是这个世界该结束了还是怎么样，今天就见分晓。
大秀结束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去看手机，一步一顿的坐进了林卓车里。
“出发了小少爷。”
“……好，开稳一点。”
程昔全神贯注看着前面。路程有些远，到家至少要一个小时。
“严总也快到家了，大概我们回同时回去。”
“嗯。”
林卓察觉到程昔今天心情不佳，就没再说话。
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去高速的路上程昔心里莫名的揪住了。
“林卓停一下，快停下。”程昔抓住了前面的椅背，他有预感，一定会出问题。
这里不能单行不能停车，林卓犹豫了片刻：“好，我在前面——”
话没说完，环山的单行桥路对面冲出来一辆逆行的卡车，高速驶来。
“林卓停下！”程昔疯狂拍着驾驶座的椅背，林卓猛踩刹车却突然失去了作用。
“小少爷！”林卓避无可避也刹不了车，只能猛打方向盘想和这辆大车错开，可惜这条路太窄太窄。
这时候车里的人似乎也清醒了过来，反着打方向过去踩着刹车想避开这辆小轿车。
两辆车最后摩擦着停在了山墙与外侧铁护栏之间，剧烈的碰撞之间程昔的头撞在了车一侧，昏迷了过去。
昏迷前最后一刻他在想，严随会很难过的吧。
-
程昔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他挂满风铃的卧室天花板。
怎么会突然回到现实世界？他坐起来环顾四周，熟悉又陌生。一旁手机响了，他抓抓头发靠在床头柜上，脑子里像灌了铅一样沉。
是电视剧的一个制作人。
“喂喂喂，程老师好消息！咱们又有新投资了，人家让我们明天一起吃个饭。”
什么投资……他现在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哦对，电视剧的投资。所以说……他看了看手机屏幕，竟然还是自己突然出现在书中那天。
所以这里时间根本就没有变化，还是只是他做的梦？
“时间地点你发我吧。”程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可能是梦的，那么多天那么真实的触觉和情感宣泄，不可能是梦。更何况自己还记得这么清晰，一桩桩一件件，是自己一秒一秒真真实实的度过的。
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说出车祸之后死掉了才回到了现实世界吗？
不可能的，记忆最后林卓明明已经错开卡车擦着桥护栏把车停下了，前座背后有软垫，他应该只是撞到了头，不可能会死。
“好嘞，本来我们也往这公司送剧本了，人家看完拒绝了。这次是他们新的小老总回国接手事务了不知道怎么又跟我们签合同了。”
程昔敷衍：“嗯嗯，那挺好，不用愁资金了。”
制片人继续：“这次见面这个小严总也去，我听圈里说他这次投了好几个项目，都亲自见了见，说是要给家里做个样子。咱们也是碰巧赶上了，这剧运气好，顺风顺水的，肯定能爆。”
程昔愣了一下才回答：“小严总……是哪个公司投的？”
他现在有点听不得严这个姓氏。
“格物，严氏旗下的格物。这小总叫什么我倒真还不知道，估计刚回国没几天，圈里也都只知道这大公司快要换届了。”
“好的。”
程昔听完又躺倒了。格物他知道，之前就有这个公司，公司老板也一直姓严。
他挥去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起床洗漱。
房间里没有任何异常，就好像他从没离开过。
真的，没离开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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