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大虎花钱赎人, 大虎是万万不愿意的。
但若问他,愿不愿意花钱撕票,大虎得考虑一会。
花钱赎人,吃力不讨好。
不赎人, 去根的二虎回到山寨后必要和他斗个鱼死网破。
只有花双倍的钱斩草除根, 才是最符合大虎个人利益的选择。
幕后黑手早就算准了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这是遇到同行了啊。
大虎赶紧联系了平山寨埋在定海寨里的眼线, 打听这是否和对方有关, 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复定海寨还在为他们半路杀出抢走了赏金而恼火,根本不知道平山寨的二虎遭到黑吃黑。
既然不是定海寨,那是何方宵小跑来为难同行
大虎召集人手,在想得到的地方都搜查了一遍当然, 他不忘隐晦交代自己的心腹手下, 要是找到人,不留一个活口。
然而, 结果依然是无功而返。
“少当家已经快未时了。”
小喽啰走进聚贤厅,小心翼翼地看着椅子上大虎的脸色。
茶几上敞着杯口的茶水已经凉透,大虎紧拧眉头, 一言不发,许久之后,终于开口道
“去账房支钱。”
“少当家要赎人”得到出乎意料的回答,小喽啰不禁脱口而出。
“当然要赎。”大虎说, “二虎虽不懂事, 但好歹也是我的亲弟弟,我岂能见死不救”
“少当家果然仁义”小喽啰连忙附和。
“你去账房支一万两银子出来,放在木箱里准备交易。”
“一万两”小喽啰彻底震惊了。
大虎一脸正气, 态度坚决道“钱多钱少不重要, 我只在乎我弟弟的安危”
小喽啰被他震动得一塌糊涂, 领命走出聚贤厅后,第一时间就和遇见的小喽啰分享了少当家的“仁义之举”。
一传十,十传百,等装着一万两白银的木箱放在聚贤厅大门外时,大虎不计前嫌重金救弟的传闻已经传遍山寨。
众人都因大虎出乎意料的行为对他刮目相看,江湖人士,最看重的不就是一个情义大虎连对二虎都如此讲情义,跟着他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山寨上下,只有一人闻言后冷笑了一声。
“一万两准备的是买命钱吧”
小猢打发了前来报信的小喽啰,拿起挂在墙上的匕首,贴着裤裆藏好没危险时,能救鸡,有危险时,能救急。
她出了自己住的偏院,径直往软禁李鹊的东大门走去。
“三少爷”
到了东边寨门,立即有小喽啰从塔楼里迎出。
小猢挥了挥手,道“下去吧,我有几句话想问他。”
小喽啰撤去一边后,小猢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李鹊躺在一张靠窗的简易木床上,因为长度不合适,脚腕只能搭在床尾的木板上。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他眼也不睁,直到小猢走到他面前,他也一动不动。
窗外夕阳如火,橘色的余晖在他深深凹陷下去的那一大块红疤上燃烧。
凹凸不平的瘢痕在夕阳下红得触目惊心,仿佛盛着一汪黏稠的鲜血。
“看够没有”
李鹊睁开眼。
再温暖的夕阳也暖不透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眸。
“窗户就在眼前,你不跑”小猢说。
“你想摔死的话,我不拦你。”李鹊从床上坐起,冷冷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二虎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李鹊两手一摊,“你要是觉得他藏在这里,你就直接搜好了。”
“你真当我是蠢货”小猢眯起眼,盯着他的眼睛,“那秃驴和你们是一伙的,他一来,二虎就出事了。你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你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李鹊盘起双腿,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现在是我问你。”
“我也回答你了你要是疑心,那你就自己动手搜。”李鹊扯起嘴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但你要是问我那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李鹊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女人,在土匪窝里扮男装,要是被人发现了,会是个什么下场”
“我不是女人。”小猢缓缓道,原本放松的背逐渐绷成了一条直线。
“我见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猪肉还多,”李鹊一脸讽刺,“这话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你见过的女人为什么比我吃过的猪肉还多”小猢说,“你在尼姑庵长大的”
“”
李鹊倒头躺了下去。
“滚吧。”
许久后都没有脚步声传来。
李鹊重新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小猢“你还想怎么”
“我在想”小猢慢慢把视线从他脸上往上移,“你为什么守着床一动不动。”
李鹊慢慢坐了起来,后背和小猢一样,有了紧绷的弧度。
“被软禁的人,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
他眨也不眨地盯着小猢。
小猢在空空如也的房梁上扫了几眼,没有见到人,重新看向李鹊。
“谁在这里”
“你在说梦话吗。”李鹊冷笑,“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什么人”
“是吗那就是我想多了。”小猢慢条斯理说到最后,忽然话锋一转,“可那真的是我想多了吗”
李鹊刚松懈下来,小猢就一个箭步冲向窗口。
陡然变色的李鹊印证了她的猜想,她几乎可以肯定,窗外肯定有人
不是牛弼,就是他们别的同伙
李鹊从枕头下抽出一把生锈的长铁钉朝她后颈刺来,小猢抽出藏在裤子里的匕首,眼疾手快地挡住了险些刺进她颈动脉的铁钉
小猢抬脚踹在李鹊腹部,一脚将人踢开后握着匕首朝窗外挥去
没有人
积满灰尘的窗框上只剩双手攀附后留下的十个指印
不好
小猢心中警铃大作,后退想闪,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后颈一痛,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李鹜往旁一闪,躲开了朝他倒来的小猢。
“老子从另一边爬进来了,没想到吧”李鹜得意洋洋地把灰扑扑的双手往小猢干净整洁的锦衣上擦了擦。
“雀儿”
“什么”
“人走财运的时候,真是挡都挡不住啊。”李鹜感叹道。
山寨大门前,人头攒动。
迎亲的队伍或蹲或站,看着寨子里的另一拨青壮在门前列队,整装待发。
大虎看着小喽啰清点好一万两银子,在他面前扣上了箱盖。
他故意准备沉重的银锭,就是为了摸到同行老巢,将其一网打尽。顺便,也能送他那个多事的弟弟归天。
但他忘了,既然是同行,就不会留给他这样的机会。
未时已到,大虎还在等着交易的指令,一只扑扇着翅膀的灰鸽子忽然从寨外飞来,落在了装满白银的木箱上。
“少当家你看它的脚”有眼尖的小喽啰叫道。
“捉住它”
大虎一声令下,几个小喽啰上前捉鸽。
灰鸽子一动不动站在箱子上,任人将它捉了起来看来,这是一只专门的信鸽。
小喽啰将信鸽讨好地送到大虎面前,大虎从它脚下取下信筒,抽出了其中的纸条。
他展开小小的纸条,只一眼,便被气得眼前发晕
“把银票放进信筒,让鸽子带回,你担心的事情自然会迎刃而解。”
大虎一把捏皱了来信。
“少当家”小喽啰不敢擅自做主,小心觑着他的脸色。
“换银票来”大虎咬牙道。
立即就有人跑去账房。
不一会,在全国白家银号同行的一万两银票来了。
灰扑扑的鸽子绑上万两银票后,立即身价大增。周遭的小喽啰们都眼巴巴地看着它脚上的信筒,恨不得这信筒下一刻就能长了脚自动跑进手里。
众目睽睽下,大虎松开手,灰鸽子立即扑扇翅膀飞了出去。
“跟上”他大声道。
两个小喽啰立即骑着早已准备妥当的快马追了出去。
追踪信鸽的成功率不大,可是做总比不做的好。
如果让他知道是谁在背后吸他的血他定要亲手将此厮碎尸万段
“少、少当家”一个小喽啰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手里举着一块染着血迹的锦布,“不好了”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大虎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
“慌什么慌发生什么事了”他怒声道。
“又、又有布条来了”
小喽啰面白如纸,不敢看大虎脸色,低着头战战兢兢交出布条。
大虎很想扭头就走,奈何身边都是看着他的眼珠子,他只能硬着头皮接过这如重千钧的纸条。
大虎不情不愿地往上一看,浑身气血直冲脑门,眼前当即就冒出阵阵金星。
“王八蛋,欺人太甚”
一声怒吼响彻平山寨,惊飞寨门边的一树麻雀。
大虎一个踉跄,手中的布条落到地上。有人急忙上前搀扶,也有人仗着上过几天私塾,大着胆子往地上的布条看去。
只见上面写着一首七言律诗
致富经其二
“大虎情义人人夸,如假包换活菩萨。”
“赎了二虎赎小虎,端水是个大行家。”
“满二省一大削价,两万只要一万八。”
“你若让我不开心,两个弟弟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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