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长，我不客气啦！”
白琇说完，并不往前攻击王也，而是向后急驰出好几米远，与王也拉开了距离。旋即，王也身边的土地纷纷松动，好几条土龙凭空而起，将他困锁其中。
徐四吹了声口哨：“行啊秀秀！”
这点泥土自然困不住王也，他挥出一掌，至刚至猛的太极劲将土牢轰开。散乱的泥土间，少女的身影远在场地的另一端。
——小姑娘挺聪明的，知道要和他拉开距离免得被柔劲黏上。
白琇手掌翻动，那些被轰碎的石块仿佛有了自我意识，化为利箭朝王也射去。
王也运转太极，将这些石块上的劲力全数泄去，以掌力织作网，周身密不透风。
白琇故技重施，可她意念控制的石块要不就被王也闪开，要不就被防住。
她沉住气，又是两条土龙从地上升起，前后封住王也去路，白琇趁此机会离他稍微近了些，保持在一个谨慎的距离。
因为使用的炁太多太急，她额上渗出些许薄汗。
白琇深呼吸一口气，坑坑洼洼的地表又浮起许多石块。
王也第二次面对白琇的土龙更加驾轻就熟，他不费什么力气就破了即将结成的土牢，但就是那个刹那，明亮绚烂的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庞。
——那是无数被火焰包裹的石块，犹如一场迅疾炙热的陨石雨，向他直扑而来！
而她就在火光之后亭亭而立，模糊得像烛光中摇曳不止的一点白影。
王也一时失神。
“火德宗的手段，秀秀什么时候学会的？”徐三奇怪道，他怀疑地看向徐四，“你教的？”
“我哪儿会……嘿嘿，不过我们秀秀真聪明。”徐四叼着烟，他哪里知道白琇为什么会使火德宗的法术，这小丫头身上秘密多着呢。
场中扬起好大一阵烟雾尘土，观众发出惊呼，可白琇自己知道，那些石块连王也衣角都没碰着。
果然，尘埃散去，王道长好端端地站着，除了脸上有道黑色的灰迹，甚至还夸她道：“白姑娘，这招不错。”
白琇在心里叹气，果然是打不赢的……这么耗下去，输的肯定也是她，她的炁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早死早超生，白琇放弃了远程攻击，抹身而上。
到了王也近前，比的就是单纯的拳脚功夫，白琇感觉王也其实可以马上把她锤到地里，但王道长真就拿这场比赛当平时切磋喂招，和她一招一式地打了起来。
“他俩搁这儿过家家呢？”徐四无语。
徐三却很满意，“王也道长人不错，这样秀秀不会受伤。”
冯宝宝歪了歪头：“白秀秀……”
张楚岚看着下面的比赛，神色不明。
白琇在罗天大醮的第一场比赛就在这种友好和谐的氛围下结束了。
她除了出了一点汗，稍稍脱力外，头发都没掉一根。
她认输后，王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白琇说：“哎，道长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呢。”
王也叹了一声，“是啊，还有呢。白姑娘，明天也准备看比赛？”
“当然了，虽然我不能参加了，但也能长长见识嘛。”白琇想起上回给王也加油的事儿，有点怀念地微笑起来，“我明天来看道长的比赛，给你加油！”
王也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那感情好。”
*
天师府的道长们给上山的人都分配了住所，也送了饭菜。
天色已晚，一轮小小的月亮像银币一样挂在空中。
白琇和冯宝宝住一间大通铺，深夜时分，两个人都没睡。
天师府伙食清淡，白琇到这时候已经饿了，她翻出猪肉脯，和冯宝宝分着吃了一包。
江西风味，贼辣贼带劲。
冯宝宝拍掉手上的残渣，说：“吃饱喝足，送人上路。”
——她一口四川话，活像是土匪开工。
白琇差点被呛到，“又是四哥教你的话吧！”
“不是，这个是我个人从电视里头学嘞。”冯宝宝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拿起了身边的大铁锹。
她回望白琇一眼，脸庞在皎皎月色里犹如白玉，“白秀秀，你跟到一起不？”
白琇摆手，“我就算了，你早去早回。”
“晓得咯。”冯宝宝比了个OK的手势，哼着歌儿走了。
等黄杨扁担的歌谣变得听不见的时候，白琇也站了起来。
她活动了一下身体，把零食的垃圾收拾好丢进垃圾桶，不回大通铺，而是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
老天师的院子被月光披上一层银纱，白琇身上裹着山间的夜雾踏月而来，这位异人顶峰的老人正在院中垂袖而站，抬头望着小小的冷峻无瑕的明月，整个人如渊渟岳峙。
见白琇从墙头翻过来，他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来了啊。”
“老天师。”白琇恭恭敬敬地行了个道礼。
老天师甩甩袖子，“进来说话吧，好歹喝口热茶。”
白琇跟着进屋，屋内陈设非常朴素，天花板上白炽灯亮晃晃的。
老天师沏了壶茶，给白琇倒了一杯。
白琇端起来浅浅地喝了口，又放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说：“老天师，白秀秀把白家村的位置告诉我了。”
——白秀秀不谙世事，可也不是傻子，她一开始以为白琇知道了不死药之秘，抓住她是想谋夺更多的玉蝉，加上这姑娘没受上一世玉蝉吞噬的苦楚，对村里还有几分顾念，所以一直不肯松口。白琇诚心待她，帮她离开玉蝉的控制，又和她讲了很多外面世界的道理，白秀秀这才愿意吐口，将白家村的位置和进入的方法告诉了白琇。
当然，她不愿意说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白秀秀想自己已经跑出来了，独善其身也就算了，不想白琇去冒险。她对村里的那些力量还是知道的，白琇想解决问题很难不付出沉重的代价。
但白琇还是坚持彻底终结长生不老药的轮回。
光凭她一人自然不行，不说白家村那稀奇古怪的阵法，就是白秀秀亲哥白川那一手驭使异兽的手段她也敌不过。所以白琇找到了老天师，这个世界的武力值顶峰，“一绝顶，两豪杰”的那个绝顶。
——所谓的“一人之下，是张之维的万人之上”嘛。
而且老天师年轻时似乎也与前任的某位“瑶姬”有过一段故事，只是那位芸芸姑娘最终选择回到白家村，按照祖先的遗志身受“姑瑶之仪”，化为了玉蝉的口粮。
“……果然是在三峡。”老天师看着ipad上地图标注出的小点，淡淡地说，“我那时也查到三峡附近，只是找不到村子的入口。”
白琇不知道当时王也王震球他们是怎么进村的。白氏这一支传承了古楚国的巫术，有一部分不知内情的族人在外面生活，掌握不死药秘密的则藏身在深山中，被阵法掩藏。
该如何入这个古楚国的阵，白秀秀详细地告诉了她，她也原原本本地说给老天师。
老天师听完，阖上眼沉吟。
思索过了一会儿，他反而问起了白琇：“小白琇，你看这事要怎么办？”
白琇说：“要偷偷地办。”
老天师和白琇相视一笑。
长生不老牵扯甚大，谁都不敢说对不老不死没兴趣，就像徐家父子要把冯宝宝藏起来一样，白琇同样不敢透出不死药的口风。也只有徐四看见些皮毛，不过也只知道她和天下会、和老天师有联系，却不晓得白琇到底在鼓捣什么。
说实话，白琇并不愿意王也、冯宝宝、张楚岚他们再次被扯入这件事来，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没有第二枚即将成熟的玉蝉可以吃下续命。
白琇的打算是擒贼先擒王，她对白家村有了解，知道一直想炼不死药的只有族长和年纪大一些的村民，其余的年轻人还未受到玉蝉的蛊惑，连白川这个少族长也是摇摆不定。
销毁玉蝉的原料，解决族长，再策反白川，就能将白家村稳定下来。
——计划中武力镇压部分都由老天师来执行。
“那罗天大醮事毕之后，麻烦您和我去重庆走一趟了。”白琇捧着茶盏，“我到时候先在巴雾峡等您。”
“不麻烦，这也是了我的一个心愿。”老天师低眉垂手，似乎在想些什么，在那瞬间白琇感到一种仿若实质的山岳般的杀气，那杀气沉而又沉地溢满她周身的空气，她竟一时难以呼吸。
白琇的手僵住了，背后渗出冷汗。
老天师在下一刻又恢复成了那个笑呵呵的老前辈，他提起茶壶为自己添了茶，与白琇闲聊道：“要说服那大小姐怕是不容易吧？”
按理说，像老天师这种德高望重的前辈，是不会以这种口吻在背后臧否小辈的。
但白琇想到白秀秀——“大小姐”这个词其实挺适合她的，可不就是个天真又霸道的大小姐么。
她失笑，说：“还好，虽然看起来娇气，但废经脉的时候一滴泪都没掉呢，我很佩服她。”
“娇气，哈哈，确实娇气得很。”老天师又陷入沉吟，他面容平静无波，白琇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忽然叹息般地自言自语：“废经脉和’姑瑶之仪’，不知道谁更疼一些……”
那肯定是姑瑶之仪。
白琇作为亲身经历者，可以给出答案。
望着对面神色平静的老人，白琇总觉得今天的老天师有点奇怪，有些……过于情绪外露？
而且有时候不像在和她说话，倒像是在对着某个不在这里的人……
——是那个名叫“白芸芸”的女孩子吗？
可惜老天师这回连白芸芸留给他的一页书信都没给白琇看，白琇更不知道他和白芸芸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老天师又和白琇闲聊了几句她今天的比赛，叫她不要因为一次胜负灰心，白琇便离开了他的院子，准备回大通铺休息。
——也不知道宝儿姐这时候埋完人没有……
更深露重，山林间笼罩一层冰凉的夜雾，丝丝浸入衣襟，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白琇拿忘记带手电筒出门，就在手里用火德宗的小法术点起了一团火照明。
“哦，是白秀秀！”
白琇循声望去，看见扛着铁锹的冯宝宝和她身边的张楚岚。
“宝宝，事情办完啦？”白琇动动指尖，那团火就更旺些，把三个人都照亮了。
张楚岚的眉眼似乎都被映照得更温暖柔和了些。
“嗯，我们已经有理有据地解决了他。”冯宝宝说。
“有理有据后面就不要跟’解决’啦……”白琇无奈道。
“宝儿姐，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和秀秀、和白琇说。”张楚岚突然开口。
白琇一惊，冯宝宝看看她，又看看张楚岚，“徐三跟我嗦了……”
“宝宝！”白琇不用想也知道徐三会说什么，她赶紧打断冯宝宝，“三哥那边你别管啦，我正好也有事想和张楚岚谈谈。”
冯宝宝似乎在犹豫。
白琇悄悄地在她耳边说：“宝宝，不告诉三哥，我们偷偷地，他不晓得。”
冯宝宝：“那好嘛，我先走咯。”
走到一半还回过头说：“我今天晚上啥子都不晓得的哈。”
——总之甩锅甩得十分爽脆。
冯宝宝离开后，树林里就只剩下了面对面的白琇与张楚岚。
白琇：“对不起！”
张楚岚：“对不起。”
白琇愣住了，她注视着张楚岚，一时无语，对面的青年仿佛褪去了那层世故狡黠的面具，露出其下沉静略带寂寥的底色，仿若一潭隐晦的深泉。
“这几年，你也辛苦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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