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人儿不住的发抖，起初赵玉以为是元卜害怕的，抽空看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是在算卦。
她遂低头问道：“怎么样，算出了什么结果？”
元卜惊讶的抬起头，以往赵玉对他的卜算都嗤之以鼻，上次请他去府上驱邪像是也别有目的，她应该是不信这些的，怎么生死攸关之时忽然问起他。
心中虽有疑惑，但他还是指着一个方向答道：“一路向前，必有出路。”
算者不自算，他不能算自己和身边的人，所以就算了敌方的情况，然后把得出的结果反着来，就是己方的生路。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方法卜算，也不知准不准，但如今这个情况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赵玉向那个方向看过去，发现正是刚才自己所想的入山的道路，元卜所算出的结果，竟和她的计划不谋而合了！
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带着身边一百多人朝那个方向冲去，三千羽林卫虽然被拖住，但多多少少也能帮上点忙，协助她顺利突破。
赵玉携着元卜，带领残部头也不回的冲入山林，偷袭讲究的就是快速，若能拉长距离拖延时间，逃生多半会成功的。
哪知她们冲进去没多久，山林中便突然起了一片大雾，如实质般的雾气遮挡住人们的视线，渐渐的除去怀中的元卜，赵玉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祭司，你这是在施法？”
素闻祭祀能向天祈雨，还能在雨季止涝，唤来这么一场大雾想必也不是很难。
然而元卜却摇了摇头，也不知是雾色衬的，还是本就如此，他脸色显得格外的苍白。
“不是的，雨水与雾气不是一个性质，祭司是招不来大雾的。”
听他说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跟他雾没关系，赵玉一下子就警惕起来，“小心点，我觉得这雾来得有些蹊跷。”
刚刚带着残部进来的时候，还有奔跑声说话声以及其它的杂声，然而雾色起来之后，周围的那些声音就都消失了，仿佛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似的。
有时候未知才是人恐惧的源头，就连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赵玉，此时也有些紧张。
两人放慢脚步，元卜从怀里掏出个铃儿来，举起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然后才道：“这铃铛有响声吗？”
“师尊送给我的，只要遇到危险它就会响，方才在战场上时它响了，在这里却没响，说明这里还算安全。”
赵玉轻轻抓住他要收回去的手，观察他手上捏着的铃铛，看样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物件，没成想还能用来预测吉凶。
“真神奇。”
元卜扭.动手腕收回自己的手，他低下头若无其事的把铃铛放进袖中，只有快速眨动的眼睛出卖他心中的紧张。
也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赵玉是在看他的手，而不是在看铃铛……
原地等待是最不安全的，所幸脚下的路还能看清楚，两人便慢速的向前行进，同时小声的呼喊着，希望能找到一同进山的残部。
天色渐暗，周围的雾气才消散殆尽，然而两人却什么也没找到。
“也许是雾气太大人都走散了，现在天已经快黑了，咱们应该找个能过夜的山洞休整一宿，等明天天亮再继续找人。”
如果她们再找下去，不为晚上做准备，那等天黑之后一定会遇到危险的。
元卜没有野外生存经验，但他信任赵玉，“好，都听将军的。”
两人找到一处稍浅的山洞，稍作清理之后架起火堆，烤着赵玉随身携带的干粮。
她外裤是特制的，上面有四个口袋，装着水囊干粮和小刀之类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这早已经是她多年的习惯，就连这次在皇城休养了那么久她也没忘，把这些东西随身带着，如今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大祭司来尝尝这牛肉馅饼，烤过之后喷香喷香的！”
用果木熏烤的牛肉，切成粒粒分明的小块佐以调料做馅，包在掺了鸡蛋和成的面里，再用特殊方法把饼烙的极干，最多能保存半月有余。
赵玉前两天才制备的饼，如今还是新鲜的，再加上篝火二次烘烤，让整张馅饼的香气都弥漫在这方寸之间。
她虽然很饿却没有先吃，转手把刚刚烤好的一个递给了元卜，“来尝尝。”
“你先吃吧，我还不饿。”后者没有接住她的好意，反而向后靠在山壁上。
祭司是不能吃荤腥及油盐的，但他又不愿麻烦赵玉再出去找吃的，便说是自己不想吃，想着忍一宿不吃东西。
赵玉不知道祭司殿的那些规矩，瞧他强装淡然的模样心里能才到他不想麻烦人，于是就把饼掰成两半递了过去。
“尝尝吧，我别的没有，但馅饼还是有很多的。”
那饼掰开后冒着热气，香味也随之钻进元卜的鼻子，叫他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去。
他觉得总是找借口推却不好，便直言道：“身为祭司要忌荤腥油盐，我不能破戒，在此先谢过将军的好意了。”
荤腥油盐都要忌？赵玉不可置信的端着饼狂眨眼睛，“那你岂不是每日都要吃白水煮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忌的？忌口多长时间了？”
她对此真的是有一肚子的疑问，还没听说天底下谁能离得开油盐的，这两样都忌了，那不是要人命么！
旁人不清楚这些，但赵玉前世和幕僚研究新军粮时发现，人是不可以缺了油盐的。
虽然她现在都没弄明白原理，但却知长期缺少它们的后果会很严重，轻则生病，重则减寿！
怪不得每任祭司都英年早逝，看来跟这项禁忌有很大的关联。
“从拜入祭司殿时起便忌了，大概有十多年吧。”元卜倒是毫无所感。
十多年！赵玉听的目瞪口呆，又详细问他，“你可曾有无力，嗜睡，心悸或类似的症状？”
她说的情况元卜都有，他倒也觉得新奇，“将军怎么还兼任医者？不过我确实有这些症状，常年都是这样的早习惯了。”
这些都能对上号，赵玉确定他真的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这样一想她心里就有些难受。
人从出生便在这尘世中历练，阅尽千帆世故，唯有美食才能抚平心里的苦，酸甜苦辣咸鲜，她休战时最爱的便是去品尝各地美味。
而元卜十多年如一日的，竟然连带咸滋味的菜都吃不到，肉食更是碰不到，在她看来，他的生活一定缺少很多快乐。
“你，你怎么了？”她咬着肉饼，正想着怎么劝他破戒吃点好吃的，便见他蜷缩着靠在山壁上，手捂在胸.口上，脸色非常的不好。
相比较于赵玉的紧张，元卜虽然难受的蜷缩着，但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慌张，像是习以为常了。
“唔没事，还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我现在心有些不舒服，缓缓就能好。”
他话虽然说的轻松，人却难受的不像样，双眼紧闭蹙着眉，脑门上还冒出一层薄汗。
赵玉手忙脚乱的不知该如何帮忙，她记得幕僚曾说过，人犯了心病是不能随意挪动的，不然会更危险，所以只能攥着袖子替他轻轻拭去汗水。
等了半天元卜才重新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赵玉关切地望着他，心中颇受触动，于是笑着说到。
“没事，大抵是今日累到了，休息一天就能好。”
可他自己也清楚，在野外困乏、劳累和饥饿会形成一个坏的循环，他的身体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差，根本不可能得到足够的休息。
赵玉似乎看透了他淡然之下隐藏的忧虑，“你还饿着肚子，怎么可能在野外休息的好？不如吃点东西吧。”
“戒律也是一种规矩，规矩都是人定的，所以便可由人来打破，现在山中谁也不知你破了戒，不如就吃一点吧……”
万民敬仰的大祭司，怎么可能是那种意志薄弱的人，这样劝说自然不可能让他破戒。
看着倔强的他，赵玉仍旧不打算放弃，“你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若是明天饿昏过去怎么办？真的信得过我？”
其实严格来说她们应该是同一类人，自强、独立、不服输，这样的性格使她除了睡觉以外都想保持清醒，不愿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赵玉觉得元卜这样的，不可能任由自己在充满危险的荒山野岭失去意识。
果然，他开始妥协了，“我觉得明日天亮可以摘些果子充饥，不一定，不一定非要吃肉饼。”
“大祭司呀，如今已是深秋，树上的野果早已落地怄烂了，肯定找不到能吃的。”
这话说的有点绝对，仔细寻找肯定能找到漏网之果，不过用这话来糊弄元卜是足够的。
他对她还是信任的，所以有些犹豫，“真的找不到能吃的？”
“我敢保证真的很难找到能吃的，拜入祭司殿之前你没忌这些吧？你快来尝尝肉饼吧，真的特别香！”
那焦香酥脆还冒着热气的半张馅饼，被推到他的面前，元卜心动了。
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决定要吃，那便不会扭扭捏捏的再反复，于是伸手接过肉饼，小小的咬了一口。
“嘎吱——”咬碎酥皮的声音。
多年未沾荤腥，元卜的味蕾格外敏.感，一时间牛肉的熏香，馅料中的油香，面皮的麦香充盈满口，他缓慢的咀嚼着，好吃的差点都要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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