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能找到治愈大祭司的方法!”
元卜想起前些天赵玉说过的话,抬头看着那天上的月亮叹了口气。
寻常人不晓得,而他却知道,天上的月亮一直都是圆的,只不过是因为星辰在不断转动,才会显现出圆缺来。
祭司殿的藏书阁中还有详细的图画,上面的星辰轨迹,日升日落,月圆月缺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世人不知道罢了。
“大祭司,您是在为寻找传人的事忧虑吗?”侍者来为他披上披风。
祭司殿规矩严明,一般的女史和侍者轻易都不敢开口说话,也只有陪伴多年的老人才敢说上两句。
“是也不是。”元卜扯紧厚实的披风,整个人被温暖包裹。
见他望着远方沉思的模样,侍者忍不住又劝了一句,“来时老祭司便说过,寻找传人的事不急于一时,您也别太着急了。”
冷风呼啸吹起他的白发,遮住他的眼帘,叫他瞧不太清楚远处的景象。
元卜伸手把那缕头发掖在耳后,又从袖中摸出一条精致的发带,三下两下把头发固定在了身后,然后从容的把兜帽戴上。
这样会更暖和一些。
忽的他连眨了好几下眼睛,视线指向远方,“你看,远处怎么有灯火闪烁?”
莫不是赵玉找来了?元卜摇摇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甩掉,镇南大将军正在和狄寇对战,哪可能会到这么一个犄角旮旯的边城来。
可不是赵玉,那这么多灯火又是什么人呢?
待那火光逐渐靠近,元卜忽然转过头去问侍者,“那是狄国的方向?”
侍者点头之后两人才反应过来,那连片的火光,是在向边城靠近的狄寇!而且打眼一看便有万人之数!
“大祭司,请速速下楼躲避!”
元卜也是心头一惊,应着他的话提起袍子噔噔噔的往楼下跑,等跑到楼下却突然停住脚步。
他将那铃铛从袖中取出,晃了许多下都没有发出响声,“不对,怎么没有预兆?”
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守城的小将就已经命人来报,说是探子侦察到前方有大波狄寇靠近,意图偷袭。
让他速速躲起来,如果一会儿发现敌寇不减反增,便请他带着羽林卫赶紧离开,因为估计用不了多久小城就会失守的。
侍者着急忙慌的收拾东西,并有祭司殿的女使来来往往,正是在整合外面的羽林卫。
所有人都乱作一团,唯有元卜却不急着走了,他停下脚步,转身往楼上走去。
“大祭司!请您速速撤离这里!”原是那小将不放心传话的人,便自己亲自过来告诉元卜消息。
小将看见他上楼的身影急得不行,祭司是国之重器,万万不能在她这里出了意外,不然她就是千秋万代的罪人。
元卜在楼梯的中间停下脚步,荧亮的发带随风飘飞,为他脸颊渡上一层柔和的光。
只见他两只手拢紧自己的袍子,然后说道:“无寸铁的百姓在城中哀泣等死,怎可视而不见?我现在还不能走。”
那小将又叫了一声,“大祭司!”
这次狄寇来袭,足有万人之数,她们一个只有一千多守卫的小城,倾刻间便可被瓦解,就算多出三千羽林卫能多抵抗一阵,最后也难逃被灭的命运。
尤其是这里过于偏僻,和禛国大军的距离又远了许多,就是现在即刻收到信号也来不及支援。
狄军最喜欢的便是打下一城,抢夺物资再杀.人放火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动作迅速的很。
一城的得失还算小的,可大祭司却是整个禛国的信仰,他是绝对不能出事的,小将张张嘴还想再劝。
“不要再说了,我现在要开坛起卦,你若有心便多抵抗一阵吧!”话音落下,元卜就提着袍子噔噔噔的上了楼。
铃铛根本没响,说明这次的偷袭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并不会危及到他的性命。
元卜不愿灰溜溜的逃走,看着满城百姓被残害,他想着就算自己有个三长两短的,皇城中还有师尊坐镇,禛国的祭司依旧不会断代。
难道只有女人可以征战沙场,男儿就不能固守前线吗?
似乎被他决绝上楼的背影所感染,那小将再也没说劝他逃走的话,而是转身奔向外面,看样子真的是要去拼死抵抗。
祭司殿的侍者劝说无法,只得留下来陪他一起开坛。
像是元卜和赵玉被困山中的时候,他需要算的人数量不是很多,所以只用简易的工具就可以了。
但如今算的是一城的气运,掐指头算不过来这么庞大的数,龟壳铜钱之类的便也不管用了,这时候就要请出祖宗留下的算盘来。
此算盘可不是算账用的,它的模样犹如围棋的棋盘,却比之要更复杂许多倍。
上面的棋子更是大小颜色均不同,还雕刻有神秘的符号,对应着天空中的各个星宿。
用这个算盘来占卜,需在晴天夜晚在高楼中才行,说来也巧,今天正好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最适合观星。
元卜需先对照天上星辰的轨迹摆放棋子,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推演。
这样的算法并不需要费多大力气,但最耗费的却是人的精神和心血,一场算下来后,人起码要修整半个月。
已经能听见远处的喊杀声,他加快手上动作,却不料因用神过度致五脏翻涌,噗的就吐出一口血来。
侍者急急忙忙的过来把他扶起,瞧他吐血差点急得哭出来,“不成的话,要不咱们就别算了。”
这算盘需祭司鼎盛之时方能使用,前两天元卜从山里出来伤了元气,如今这个算法与自.残无异。
元卜攥着袖子擦去嘴角鲜血,在云文翻滚的袖边留下一抹潋滟的红。
“平日你最笃信师尊,他老人家在临行时告诉我,咱们只会遇到一点小的波折,而我只需随心意所做便能度过劫难。”
“开坛救百姓便是我心中所想,只要我做了就好。”
他都这么说,侍者自然没理由再阻拦,将算盘边角沾染的血迹擦拭干净以后,元卜又开始了第二次尝试。
狄寇又更进一步,远处的火光把高楼周围都照的透亮,喊杀声近在咫尺,嗅觉灵敏的人都能闻到隐约的血气。
元卜被干扰的不得不暂时停下,他转头问道:“羽林卫去了吗?”
“没,羽林卫的人说她们只负责保护您,不负责其它的事。”这显然就是看见伤亡率高,便不想让自己的人先上。
“愚蠢!咳咳咳……让羽林卫立刻去支援!”元卜头一次显露自己的怒意,这些人在皇城里都养废了,难道连最简单的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吗?
“告诉她们,如若现在不出战,待回到皇城之后我便亲自请陛下治她们的罪!”
“是!”
两手都拄在算盘上,才勉强使自己站稳,元卜头痛欲裂,视线模糊不清,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继续这盘卦了。
既然不能继续,那他便不再钻牛角尖,而是抬起头向远处的城墙望去。
狄寇准备的充分,攀云梯套脖锁样样不少,前一刻才刚刚登上城墙举起弓箭的青年女人,下一刻就被绳索套住拉下城墙。
等待她的,将是墙下早已紧握武器的狄军,就算侥幸躲开墙下的人,也根本逃不开狄寇的流矢,人踏上城墙时便注定难逃一死。
忽的,一个狄军被自己人的流矢射中,哐当一声掉下城墙。
紧接着又是一个狄军被误伤,她也掉了下去……啊,还有第三个第四个,从攀云梯爬上来的狄寇接连掉坠落,元卜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他眯着眼向更远处看去,瞧见了一抹眼熟的红,正策马持戟向这边疾驰。
吧嗒,吧嗒,两滴透明的液体砸在了算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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