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秦缨有的时候脑子不太够用，看见帐篷里无事发生，心里松了口气，没读懂赵玉看她的眼神，脚步轻松的走到她身后站着。
屋子里气氛有些安静，只有篝火噼里啪啦的响声，还有鱼皮被烤得吱吱的声响，她觉得自己应该担起缓解气氛的责任，“将军，您这烤鱼呢？”
“……”
“不是，我的意思是您的鱼烤熟啦？”
“……嗯。”
“那，那属下帮您试试味道？”往年赵玉烤完鱼都是和她一起吃，毕竟一条将近十斤的鱼，一个人不可能吃的完。
赵玉抬头看她一眼，眉头微挑，给了她个并不复杂的暗示，“不用。”
笑话，元卜吃过的她怎么可能让别人尝，就算是秦缨也不行。
后者终于体会到她的意思，稍稍退后一小步不再出声。
近侍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在秦缨脸上巡视，恨不得在她脸上刮出一层皮，然后再看看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如果刚才他只是单纯的怀疑，那么现在他可以肯定，刚才离开的那段时间，帐篷里绝对有事发生。
至于刚才有什么事，他回去以后一定要侧面的问问大祭司。
时间并没有停滞太久，帐篷再次被人从外面掀开，进来的是个身上带伤的小卒，“将军！前方发现狄寇正在靠近，人数是我们的五倍！”
偷袭，潜藏预备偷袭，赵玉放下手里的烤鱼，觉得浑邪王就像只苍蝇似的，但凡她有点动作就要追过来。
“现在离咱们还有多远？”
那小卒继续答道：“咱们的人发现的及时，现在离这里还有五里地，撤离的时间充足！”
及时发现敌情，这应该算是一件大功，还没等她露出笑脸，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脸色乌青状若中毒。
等秦缨上前探查她的脉象时，人已经没了呼吸。
赵玉脸色有些不好，前世她可从来不知道狄人中有善用毒的，而且还是这样的剧.毒，从来就没出现过。
“这里有一处伤口，还有一个小暗器。”秦缨指着那处说道。
目光顺着她的指向看去，赵玉发现确实有一枚小暗器，被光照到的地方，折射着一抹幽幽绿光，看起来这就是致使小卒死亡的元凶了。
北狄人向来粗手大脚的，就连有些小型兵器，都是从禛国这边抢过去的，怎么可能制作得出这么精美的暗器？
敏锐的直觉，让赵玉察觉到这其中一丝不同，现在来不及多想，她让秦缨想办法把小卒和暗器带回去，到时候再找军医细细探查。
“大祭司请先行，我来给你们断后。”
元卜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知道在战场上犹豫，那无异于是再反帮着敌人，所以赵玉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尽量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他把手里的暖炉塞到她手中，认真的瞧了她一眼，“我先走了，大将军遇事千万不要冲动。”
他这么多年，太明白赵玉这个人了，刚才那个小卒虽然说有足够的撤离时间，但想来这个女人从没想过轻易就走。
尤其是刚才还发现了那个暗器，她定想留下来一探究竟，轻易是不肯走的。
他不懂她的战术策略，只能管好自己的人不给她碍事，并且叮嘱她遇事三思后行，千万别冲动受伤。
近侍觉得元卜送暖炉这一举动太暧昧，幸亏帐篷里就她们四个人，不然让有心之人瞧见可就不好了。
他在背后悄悄用力拉扯着元卜的袖子，才将人唤回神往出走。
赵玉和秦缨随后走出去，她的人把之前捕到的鱼都交给了元卜的人，让她们带走。
这东西也是可以顶饱的，若是放在这里等着狄寇过来，岂不就是主动给人家送粮草？她是傻了才这么干。
现在时间足够撤离，便带着些鱼也不算累赘，信鹰已经放出，等她们走到半路就能有人过来接应。
这是不紧急的处理方法，若是再紧急一些，她就可以让人顺着冰窟窿再把鱼放回去。
抓鱼是挺费劲的，可是放鱼却轻松的很，反正不管怎样，这鱼是不能落到狄寇手中的。
“再分出一半人跟上大祭司的队伍，记住要跟在后面，尽量不要引起他的注意，悄悄保护就好。”
秦缨有些犹豫，自己这边人本来就少，将军又要留下来等狄寇，若是再把人分出去一些，那这边岂不是危险了？
她犹豫着想要说话，转身就被赵玉踹了一脚，便再也没有别的想法，直接踉踉跄跄地跑出去乖乖分人了。
这次敌我差距太大，赵玉根本没想着硬扛，甚至都没想着要和对面打，只是想留下藏起来看看对方这次是什么阵容。
所以说，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人越少越好，便只留够能暂时抵抗的人就好了，留多了也是累赘。
——
她的近卫今年还没有更换盔甲，盔甲是精铁做的，虽然上面涂着防雨水的漆，但时间久也免不了要生绣，而恰恰是这生锈的盔甲，成了她们最好的伪装。
赵玉边静静的等待，边思考着，似乎也可以根据季节来决定盔甲的颜色，以便以后征战的时候，可以出其不意的突袭。
“沙沙沙……”
“沙沙沙……”
初冬还没有下雪，干燥的枯草被踩中以后，就会发出这种沙沙沙的声响。
这种声音混杂在风声之中，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是不容易分清的。
狄人正在靠近，赵玉不再去想其它东西，而是把目光投向传来声音的方位。
众人屏息凝气不敢出声，静待着对方的靠近。
渐渐的，一些弓着腰在草丛间行走的异域面孔，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狄国人。
她们默不作声地前行着，若不是赵玉观察的仔细，还真被她们的隐藏功夫骗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那些人渐渐靠近河边，靠近她们之前在冰上打孔的河段，在发现无人之后，飞速分头寻找。
秦缨虽然情商堪忧，但是眼力极好，比普通人看的要远很多，她探头看过后轻声说道：“将军，来的人似乎不是很多。”
“还有，有些人用布巾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些人都是小眼睛！而且好似和普遍的狄人长的不同！”
狄人的眉骨要比禛人的高一些，而且骨架和中原的人略有不同，几乎不用这些人开口，别人就能一眼分辨出她们是狄人。
所以她们的长相是独特的，很难复制和混杂的，那些用布巾蒙住脸的小眼睛的人，显然不是狄国的。
赵玉凝眸望去，她眼神虽然没有秦缨的好，但也能看得比常人稍远一些，此刻正盯着那些蒙脸的人看，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
狄人很难和别族的人合得来，也很难去信任别人，能让她们与之同行，便是利益绝对和她们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这样的人，还愿意与日益强大的禛国为敌，大概只有几乎被灭国的南疆人了吧。
有如此猜测的支撑，那个小卒的死，也就没什么疑点了。
南疆人善用毒，其中更有能工巧匠无数，制作的暗器是整个大陆都出名的，也算是标志性的东西了。
她低声在秦缨耳边交代道：“让人慢慢向后撤吧，千万别被发现了。”
跟直脑筋的狄人，还能以弱搏强打一打等待援军，可若是对上毒辣的南疆人，那几乎是很难胜利的。
尤其是狄国人体力超群，南疆人善于思考，二者结合起来取长补短，就更加的不好对付了。
“是。”迟钝的秦缨也想到了这一点，心情沉重的转身去安排。
赵玉盯着那些正在河边寻找的南疆人，心中思绪翻飞，想起以前的许多事。
她凶名在外，并不是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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