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
我从肺腑中挤出了长而深刻的叹息声。
已经步入秋末的温度十分清爽,虽说我目前所寄居的大楼一年四季都是雷打不动的适宜温度,但也不妨碍我一边感叹时间流逝续而思考起人生。
“不知不觉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啊。”在我的面前,太宰以一副老生常谈的调调开了头,“感觉如何?在这里渡过的这三个月。”
没什么好说的,至少不是对上司可以开口的事情,“……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呢。”确实,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我把目光投向落地窗外因为接近冬季而显得格外干净无垠的天空,心里好像也跟着升起了那么一点点伤春悲秋的情绪。
三个月。
也就是说,我已经被太宰S了整整三个月。
在这充满着血腥和硝烟味儿的三个月里,我顺利从太宰的自杀训练里出师,做到了不管身上有多少个弹孔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自己来一发,并且这种状况也完美地延续到了他把枪膛里的子弹换成麻醉剂的时候。
之后,我重新过上了持枪对靶子的日常,同时新增了一项课程:被太宰揍。
名义上是格斗的学习,但总觉得单方面挨揍的分量要更多一些。被打得久了,我也终于从被一拳揍得趴在地上起不来变成了能在他手下撑个五分钟。
由此可见,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区别仅仅在于教导者的斯巴达程度而已。我想太宰一定是个疼痛教育的信奉者。
……真是段深切让人感觉到活着的真实的日子。
“看起来还不错嘛,其实呢,今天找千鹤子来是想说一件事情。”太宰切入了正题,那张和内在呈现出可怕峰值比的俊秀面孔上浮现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我觉得现在你的能力已经足够处理些普通的工作了。”
太宰的笑容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依稀记得曾经他有如神助地把车撞出公路栏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
“……是些什么样的工作呢?”
“千鹤子也知道我成为干部之前的任职吧?”
“那是指黑手党的游击部队吗?”
我从他人口中已经听闻过一脑子太宰的光辉事迹,在他腥风血雨的升职历程中,成为干部前一直是作为首领直属的游击部队负责人进行活动,并且利用天才的能力为组织赚取了难以计数的巨额利益,从那时起就拥有了可怕的名声——大抵如此,据说现在那只以危险度闻名的部队也依然归置于他的管束下。
想到这里的我,不禁又把视线往他微笑的脸上徘徊。诚然太宰漆黑的内心一角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见识过了,但有时候还是无法将他与传闻中那个佛挡杀佛的可怕形象联系起来。
“没错没错。”他点点头,“虽然单纯作为战斗人员使用比必须磕菠菜罐头的水手还要鸡肋,但是黑手党若尽是只要些会把人大卸八块的家伙也迟早会被一锅端掉。我之前应该也说过,你的能力在情报方面也非常有用处。”
这个说法真是让人不爽,但是总算是知道太宰大概想让我干些什么了,我点了点头。
如今,那个黑色幽灵的出现已经稳定下来,目前的规律是每天三次,持续时间在十到十五分钟左右,间隔有三到五小时不等,真是个看脸的能力。
“最近有个组织和我们在生意上有点小小的摩擦,”太宰用手撑住下颚,以事不关己的口吻告诉我,“然后呢,对方就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因为猜拳输了而大哭大闹,想朝这边用力扔石头,把人砸得再也不能出剪刀为好——哎呀,人一旦有些钱就是容易想太多。”
“是些什么程度的石头呢。”我顺着太宰的迷之比喻发问。
“也就成功了会炸掉我们半个港口,再多少损失个几亿的程度吧。”
“你的危机判断意识真是不同寻常啊,太宰先生。”我真诚地发言。
“所以——”太宰说。
我意识到,他这之后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不好的预感又在心中飞速盘旋起来。
“——这件事我想要交给你和芥川君处理。”
太宰,如此对我宣布道。
“……”
成真了。
我认真地盯着太宰,不希望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证明这只是玩笑或者心血来潮的细节。
但是都没有,那微笑下的表情可谓带上了面具般不可动摇,最终我还是放弃了。
“这是为什么呢?”
我问。
自打芥川对我做出裁决宣言以来,我每当看到那道微弓着腰与我擦肩而过的漆黑身影都会感到一种强烈的不自在。虽说这几个月我基本见不着他,倒是经常在路过训练室时听见里头太宰对他的训斥和拳拳到肉的牙酸声音。
“哎呀,不需要那么如临大敌嘛。”他愉快地回答,“总而言之!你们日后肯定会一起共事,早点熟悉起来不也不错嘛。”
如果这个早点熟悉不意味着早点被杀的话,我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最后微弱地抗争了一回,“……但是芥川君他——”明显对我意见超大——
“——我怎么了吗?”
一个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我绝不会错认的暗哑声音从身后传来。
“……”
我忽然不是很想回头,抬头一看,面前的太宰满脸哎呀!被抓着了的表情。
“不,只是觉得芥川君或许不大看得上我,有些惶恐而已。”我僵硬地说。
“……哼。”他不置可否地越过我,站到了太宰面前,“太宰先生,对我有何吩咐?”
“嗯?”我对面那个满脸看好戏表情的人,“没有什么,只是就像芥川君你刚才听到的一样,希望你和她一起处理刚刚指派下来的任务而已。”
……你很可以,太宰,感情他到了已经不止听到我那一句话的时间了是吗。
“我明白了。”芥川显得言简意赅,“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是吗,真是让人放心。”太宰笑起来,“但是就像我说的一样,只有异能强大是不行的哦。”
我就一点都不放心。
我维持着僵硬的表情,直到把我当做脚边尘埃的芥川目不斜视地打开门,清脆的鞋跟踏击声亦逐渐远去,才缓慢地把头拧转向太宰的方向,“……太宰先生。”
“什么?”他清爽地回复我,“是觉得自己好像出门就会被杀吗?没事的,我对千鹤子很有自信,而且芥川君其实是个很有道理,意外好懂的人啦。”
“姑且确认一下,那个自信,该不会是建立在我死不掉的基础上吧。”
“欸嘿。”
你这混账。
我怀抱着末日般的沉重心情在心里扎起太宰的小人,往训练室的方向走去。
太宰给我定下的指标是每天三小时的准度训练,最近一个月他给我用上了移动靶。
向往常一样,我推开无人会造访的门,然后走进去——
……走不进去了。
站姿显得有些微弓起,身负着仿佛无视了物理定律般充斥着异样垂坠感,在空气中轻轻晃动的黑色外衣——被如此形容的某个背影,出现在我的视野当中。
“……”现在回到三分钟前还来得及吗。
懊丧地如此思考的时候,一抹锐物闪电般朝我袭来。
“……!”
拖太宰这几月魔鬼训练的福,我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朝身旁闪扑过去,避开了那足以在一息之间割断我喉管的危机。
“躲开了吗。”芥川冷淡地说,我平复心跳朝前看去,他的手腕已尽数被袖口延伸出的滑动条刃包裹,仿佛吸噬了上方所投映的灯光一般,既无折射又深不见底。
“你……”我警惕地瞪着他,手往后摸索到自己的枪套——非常不幸,今天我没有多余的换弹器,可供依赖的就只有□□中填装满的八发。
先开口的是芥川。
“‘看不上’你?你这么认为,我也不会反对。”芥川漆黑的瞳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像是在估量废品回收站的垃圾是否还有一点可利用性,“我说过吧,要看看你的能耐……为何,太宰先生会对你如此青眼有加。仅仅是那种累赘无用的能力……你的价值,最好就在此向我证明。”
他露出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纯粹如宣告既定事实、满溢杀意和某种期许的笑容。
“——罗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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