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一脚跨上椅子,抹布往桌上一甩,欺近我:“刚才你们的对话,我一个字儿不落全听见了。凌捕头是疑心重了点,但人家一没伤你二没害你,人一个官差,对一个不自知的可疑分子谨慎点用点小手段,有问题吗?”
我瞄了一点他的手指头,头得飞快:“没问题没问题,谁让我可疑呢?”
“当你自己人我才这么说......”他四下环视,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喜欢无双,不喜欢凌腾云,但不许你借题发挥,别让无双难做,听见没?”
刚才那样冲动,我何尝不后悔。心事被他人点破,心里五味杂陈,点头当作默认。
老白起开,拎壶倒茶:“别怪我啊,哥理解你的心情,但人无双还没表态呢。我不能再自作主张对不起她一次了。”
我眨眨眼:“自作主张对不起她......辛普森?”
老白叹气,神色颇为无奈:“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我陷入回忆,心头竟然有些暖,老白对这师妹是真关心无疑。
其时小郭和小贝追打着跑来大堂,见状打趣:“他俩这架势干啥呢?”
秀才从账台迎出来:“好像在讨论什么知道不知道的问题,大概属于哲学范畴......”
小贝摇头晃脑:“我知道我知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那字儿念智,去声...”
三人的出现让我一下子放松下来,把自己陷在圈椅里:“白大哥,这还是你第一次说我是自己人。是啊我什么都知道。有什么用呢?”
众人围观,上完菜的李大嘴也来凑热闹:“你都知道什么呢?”
我看了一眼知情者老白,他皱了皱眉。
“别人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无双穿上嫁衣却发现一个十二年零十三天的误会;我知道,她收到人生第一封信却是开心地收下了最恶毒的诅咒;我知道,她认真地做情感选择却被当成奖品打赌甚至言语重伤;我知道,她唯一一次的执着”我看向秀才,“却痴心错付恨而远走......”
大家面面相觑,小郭率先打破沉默:“什么嘛,无双表面上豁达善解人意,原来背地里那么多小心思......”
我盯着她,语气很轻,语义很重:“你闭嘴。”
小郭:“我说错了吗?”
倒是小贝替无双说话:“无双姐才不是这样的人!”
我看着这些人,哪个没有伤过她?但都是往事了,无双都已经放下了,我有什么立场去追究呢。
“她当然不是。她善良得体,对大家有求必应,自己受了委屈却从来不说。她是我见过最懂事的女孩子......但如果可以,谁愿意那么懂事呢?”
“这话说得......好像你俩早就认识了似的。”
我站起身,看着神色各异的几个人:“我对无双一见如故,我喜欢她。她的过去我无法参与,但从今往后,我替她委屈替她生气,她说不出口的,我来说,她哭不出来的,我替她哭。我想到她,心都在疼。”
说完那些话,心确实疼。为自己的冲动,也为无双的隐忍。
一时之间,眼角泪光闪烁。
我把手放在心口凝神感受了一会儿,然后想说点啥缓解一下情绪,却发现面前一个个呆若木鸡。都是江湖儿女,这冷却时间是不是长了点?
再观察,意识到他们的目光都落在我身后,我突然头皮发麻。
我噙着泪花艰难地转过脑袋:“无双...”
她站在门口背光处,身形瘦而不弱,刀配腰间,这一眼看过去很有几分英气。
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似乎也在发楞,被我这一喊才回过神,犹疑着走来,掏出手绢给我擦眼泪:“那个......你别哭啊,不哭......”
众人不知作何反应,只听头顶传来一声:“还不快去干活儿去!”
敬爱的佟掌柜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上,一声令下大家拍着脑袋各自散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湘玉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俩,随后挥了挥扇子上楼回房,大概是放任不管了。
无双也带我上楼,我受刺激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拽了拽我才跟上。
我面对无双,面色尴尬,有些话当着别人好讲,对着正主却不知从何说起。我不敢。
今天感受到凌腾云的套路和老白对无双的贴心,心里话不自觉地往外冒,竟然对着所有人说出了口。
不知道无双在背后,听见几分。
回到房间,她把我按在椅子上,也不说话。
我想了一会儿,开口尬聊:“这手绢挺好看的呐......”
她擦完本就没几滴的眼泪:“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我声音有些哑:“你说过,女孩子的手绢有特殊含义,不可以随便送人......”
她收起手帕:“那你是不要喽?”
我眼泪又下来了,抓过她的手给自己擦了擦。
她也不把手抽走,任由我耍小性子:“谁哟,刚才那么情真意切对着一屋子的人长篇大论,现在怎么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我无语凝噎,把手放下:“刚才那些话......”
“听了个大概吧。不怪我,谁让你说得那么大声。”
我低头,不敢看她:“那你...有什么想法?”
她俯身抬起我的下巴,捏了捏我的脸:“我的想法是......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啊?肯定不是我师兄他们告诉你的。”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离我有多近,我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带着恼人的热度,轻轻拂在我的脸上。
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目光清澈而坦荡,其中有关心有安慰,还带着一点不加掩饰的探究。
我喃喃自语:“你不怪我?”
我在楼下说了太多,很容易造成大家对她的误会,从小郭的反应中可见一二。可是无双对我没有丝毫责怪,也许是因为她听见了后面的话,知道我没有恶意。
她本可以生气,大概被我的眼泪打回去了。
这人,又善解人意了啊......
我抽走手绢,收好。她站在我身边喊“还没洗呢”,我不理,鼓起勇气抱住她的腰,好瘦。
我躲开她的视线:“啊眼睛好痛......好痛,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靠在她腰间的脑袋被敲了一下,力道不重。我轻笑,不抬头也不松手。
“好啦好啦随你啦,不说就不说......还学装病,我师兄装病是怎么被修理的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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