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似乎很喜欢现在的状态，每天都会按时回来，忙的时候也会先回客栈用过晚饭再出门。我曾劝过自己安于现状，但每次凌腾云出现，或听客人聊到嫁人之类的话题，心里总是有个疙瘩，戳一下就酸。
和殷姐姐的信是每日一封风雨无阻，最后她求饶了：“小祖宗，你再催我就带着姑娘集体消失！”
半个月后终于等来了一个空白信封，我看着那个大大的朱笔画钩，内心欢呼。
带信来的无双在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似乎是感受到我这股志得意满的心情，她的神情充满疑惑。我昂首挑眉，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霸气笑容。
第一次实践这个动作，激动地信给掉了，我狼狈去捡，心里哀叹：帅不过三秒......不碍事，真帅的在后边呢！
这天无双在十八里铺公干，隔天休息，我直接和她约在那里逛街。湘玉姐给起假来也毫不含糊：“只要你俩这事能成你能消停，想请多少天请多少天——没有工钱的啊——我就当行善事了。”
我兴冲冲地直奔同乐坊，和一脸生无可恋的殷姐姐验收完。之后我婉拒了她的午饭，都进城了当然要上街感受一下城市的繁华。
街上比七侠镇热闹得多，我气定神闲地这儿看看那儿拍拍——手指比个框就当取景了——这台，这店，这柱子，这......曾经都是朕的江山！
前边有个穿着儒雅的中年男人在兴奋地冲这边招手。我回头看，没别人，我指指自己，对方猛点头，我懵懵地走了过去。
“沈姑娘好久没见了，最近可好？不认识我了？我是章余啊，之前教书的，后来跟您请教过怎么改造书报店，你看我这店现在怎么样？”
我想起来了，寒暄几句。抬头只见屋檐下”潮流情报处“五个大字如行云流水般飘逸，两边白墙上，当下几个Q版人物正在麻将桌上激烈对战，唇枪舌剑寥寥数语之间，人物特色跃然墙上。上面坐庄的标明了是这周的话题主角儿。我念出声：“殷素。”
“是啊，同乐坊的殷坊主你应该不陌生吧？她最近发布了一个天才通缉令，招收未及笄的关门弟子倾力全面培养，无门槛报名选拔，以同乐坊的实力和影响力，一时间风头无二，已经蝉联两周的话题榜首了呢。”
“嗯......”看来殷姐姐最近确实挺忙的。
章先生，不，章老板一脸炫耀：“承蒙沈姑娘的点拨，如今说起十八里铺的娱乐新闻，我这已是一家独大了。”
我退开一步打量整个店，巨大的街头艺术品跨三间铺面浑然一体，吸睛力一流，各个人物下摆放的小报销售一空，伙计正忙着补货。我抽出一张读了几句，□□的标题党下，内容详实文采斐然，娓娓道来的严肃八卦堪称业界良心。楼上还时不时传来喝彩的声音，是请了人在包场说书。
短短几个月做到这个地步，认字儿的不认字儿的一网打尽，我由衷地佩服他：“章先生实在是高，我自愧不如。这些费了不少功夫吧？”
“那是！为了这些内容，我可是手把手培养了一众娱乐记者，带了店里的标志成天儿在外边儿转，和以前三分颜料开染坊的狗仔队不一样，都很有素质的，大家很欢迎他们，经常主动爆料呢呵呵哈哈哈......”
......
这也是某种自由。
我深深吸了一口这自由的空气。古人和今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寒暄过后，我继续在街上乱晃。不久便觉得肚中空空，觅食去。
经过一家看着挺雅致的馆子，推门进去。迎上来的人却是书童打扮，我一时恍惚，以为自己进错了章老板的店。
“公子......姑娘用膳？”
我环顾四周：“这里是饭店没错吧？”
“对对对，呀终于来个正常人了。姑娘里边儿请~”
已经是饭点，但店里冷清得很，几个人衣着考究的人安安静静地吃饭，看了都觉得食欲不振。
拿过餐牌一看：白玉芙蓉汤、踏雪寻梅、西湖伞下......半天没看到最关键的价钱。
刚才的小二迎上来：“姑娘可是读书人？”
“不是，你们这菜......”我正想吐槽，又觉得哪里不对，“你们老板是谁？”
“我们掌柜的姓李，单名俞。姑娘是掌柜的朋友吗？”
我想起来了，也是当年的客户之一：“算是认识......”
一个青衣书生模样的人走来，书童小二忙引见：“掌柜的，这位姑娘说认识你。”
李俞目光凄凄：“沈姑娘来得巧，再晚两天咱们就见不到了。”
我惊讶：“你发生什么事了？”
“店开不下去了，没生意，还不如对面的烧饼铺。”
我默然，章余李俞，一个想当生意人的读书人，一个想当读书人的生意人，说起来也有点渊源，怎么混得差这么多。
他拿了壶酒在我对面坐下，吩咐上了几道菜，便开始诉苦：“我想做公子哥儿的生意，哪里不对吗？这个店完全是按照他们的风格装点的。难道读书人不吃饭？”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努力，但恕我直言，你用力过猛了。”
“用力过猛？”
“开店以人为本，饭店以食为纲，附庸风雅的前提，是要保持顾客吃饭的欲望......”我尝了尝菜，味道尚可，“整个氛围太冷淡，吃饭是一个人最放松的时候，你却让他们感觉像在书院，你读书的时候会觉得放松吗？”
“我没读过书，所以羡慕他们......”
他失落的样子让我于心不忍：“咱们还没那么大牌，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虽然你羡慕读书人让你的伙计迎合他们，伙计心里却未必这么觉得，这表里不一的态度，客人不会毫无知觉的......”
\"沈姑娘说的是。\"
我抿了抿嘴：“抱歉啊，是我误导了你，让你以为形式就是一切，却忘了提醒你，最重要的是守住质量做好内容。”
“没事，我改！喝酒！天生我材必有用......大不了我再来一次！”年轻的李掌柜神情激动，嗓门大了点，另一桌的客人闻声而来，我招呼他们同席落座。
几个年轻人餐叙一番，给冷清的店堂增添了几分生机。这大概是李掌柜的第一次市场调研吧。
这一顿实在是没吃饱，我数了数身上的钱，不愿费力找，直奔最大的醉仙楼去。
刚准备开动，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禁莞尔，那是无双。
无双正在账台和店家交涉着什么，我不想打扰她工作。就坐在角落，吃着甜品，偶尔看她一眼。
这才是美味啊！
我把碗里的汤喝的一点都不剩，放下碗却听见争执的声音。
“请你配合公务好吗？”
“不好意思，都说了那是本店的兼职人员，跟本店没有直接责任关系。”
“死不承认是吗？那好，让他跟我回衙门！”
“他早被开了不知所踪了。你谁啊？不是咱们十八里铺的吧，敢冒充官差？不想活了你。”
说着掌柜的一使眼色，几个女人上去扯着无双，只是推推搡搡地往外赶人，无双不能和她们动手，一时处于下风。
我皱起眉头，却发现无双并没有佩着官刀，加上她一直便衣当差，不在自己的辖区确实很不方便。
我这时去也是一起被扔出去得多，万一我出现无双急了直接动手，事情闹大就不好了。
不想无双受这个窝囊气。我观察四周，西边几个丐帮弟子在打牙祭，东边几个在闷头吃饭头都不抬——怕事的主儿，南边正对大门......看见一个路过的身影，衣襟上别着熟悉的卡通标志，我眼前一亮，冲过去拽他：“有新闻！”
官差没来的时候，章余的娱记能顶半边天。醉仙楼的人看到那个标志，态度急转恨不得拉着无双友好摆拍。
无双没好气地要人，早就被安排溜掉的人自然是要不到的。
我正要上前，淄衣捕头老邢飞来了，该问话问话，该震慑震慑，比无双多了几分狠劲儿。
这么一对比，七侠镇还真是民风淳朴，我当初不知天高地厚没闹得人仰马翻是万幸，难怪当初无双这么担心我。
我决定不出现添乱了，结了账一个人默默回同乐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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