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和大嘴的几次改良下，葡萄酒成功出街。尽管中年人仍对黄白情有独钟，但客栈的女性顾客从此多了个选项，以人为本没错的。
而我本人却被无双下了禁酒令：非法定节假日不能沾酒，含酒精的饮料都不行；每次不超过一杯，杯子大小不超过一个鸡蛋。
我坚持备注：两个人独处的情况下可以多喝一杯。
另外还答应她，凡事低调。家里的新菜式发明权全归大嘴，家外的活动只在幕后出谋划策不署名不露脸。
我愿意听她的话，但若不趁机讨点什么回来，就不是我了。
这天无双用过早饭正要出门，我从楼梯上蹦下来：“等等等等！”
她扶住我：“小心点，怎么了？”
我仰起脸凑过去：“来吧。”
她环视四周，此刻顾客还没上门，大堂里除了湘玉姐和老白没别人。无双害羞。我一个眼神，边上看戏的两个人打着哈哈转过头去。
她在我脸上留下一个短暂的亲吻，然后笑着走开。我跟到门口，冲她挥手作别，心情大好。
我回过身，湘玉姐一把将我拉到桌前：“我的个神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羡慕吗？那是我牺牲自己换来的。”
“牺牲？你？怎么个牺牲法......”
她看得我慎得慌，老白过来给我俩倒茶：“说什么呢，这一脸不可告人的表情？”
“你才不可告人。我只是和她约法三章，我不喝酒不张扬不乱秀恩爱，她就每天早晚给我一个爱的么么哒。”
老白手一抖，被我眼疾手快稳住水壶：“看给我这膈应的，不出去浪你就憋着劲儿在我们面前秀？”
“我们那儿都这样，你们就提前几百年习惯一下呗。”
老白耸耸肩：“这一时半会儿的还习惯不了......我说你咋腻歪成这样，原来是打糖罐子里来的。”
湘玉姐目光掠过老白的脸，眼神里一丝憧憬：“生活多美好啊这世界未来将充满爱......”
老白后退一步，提壶闪人：“就让我带着这份爱努力工作吧！尊敬的顾客......”
晚上我和大嘴在厨房，打着研制新菜的旗号光明正大开小灶，捣鼓了一会儿各自端着一碗糖水回屋。
无双在桌前绣着什么，隐约有疲态。我便把碗搁桌上，去给她揉肩膀。
她怕我累，揉了没几下就喊停，让我坐下了。
“衙门最近忙，我这几天要晚点回来。”
“嗯，我就在客栈哪儿也不去，晚了我给你做吃的。”看她手上是我那件睡衣，“辛苦了一天，晚上就别弄这些了，你累了我好心疼的，你舍得啊？”心疼不假，这小肩膀没几两肉的，揉起来都硌得慌。
无双对我类似的话逐渐形成免疫力，听着脸不红心不跳的：“你衣服上沾了墨迹我洗不掉，就顺着给它绣了边，看起来好像一副画，好不好看？”
我凑上去装模作样地端详着：“看着嘛......”
她眯起眼睛：“敢说不好看？”
“不敢......不是，真的好看，你绣的我喜欢还来不及。衣服不急着穿，这糖水可就要凉了。”
她喝着糖水神态放松：“好像是有点累了。”
“亲爱的无双大人，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你就给我唱个歌吧，不不，还是讲个故事吧。”
我扫了一下脑子里的库存：“东游记的故事听过吗？”
“我只听过西游记取经的，东游记是什么？”
“嘿不知道了吧？话说那年天地有浩劫，有八位仙人应劫而生......”
我凭着零星的记忆连讲带编，眉飞色舞讲着八仙的故事，无双盯着我的脸，听得专注。一口气说到汉钟离十试吕洞宾，已是口干舌燥，无双给我喂了一口糖水——同一个调羹舀起双份的甜度——我咽下：“不讲了不讲了，咱们下次再听好吗？”
“好啊，先把这吃了吧。”又是一勺，“比上次蝴蝶的故事还有意思。这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
“是我听来的。我这水平也就写写段子，小说这么长我写不来。你喜欢就好~”
“你说到测试我想起来了，你老实交代，上次小郭给我做情感测试是不是你提的？”
我嘴里的东西还未咽下，鼓着腮帮子看她并无异色，就点点头大方承认。
她把碗递给我，示意我把最后一点喝完：“行啊，这两天想起来我也有份测试题，也要测测你。”
我得意地笑，这不是给我花式表白的机会吗？一手端碗一手冲她勾了勾手指：“来吧！”
“小明带着女友去河边散步，女友落水小明去救，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捞见......”
“噗——咳、咳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慢点慢点喝......”
第二天快到晚饭时间了，店里客人寥寥无几，就秀才一人在账台戳着，埋头记账。
“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客人这么少啊，赚钱吗？”
“好像昨儿有消息说，这几天有山匪出没，大家都不出门嘞。少点儿儿好，前阵子生意太好了给忙的，我这帐到现在还没清呢。”
前几天我撺掇湘玉姐搞新品满减满送，想来无意中给他添了麻烦：“当账房整天对着流水账，还挺辛苦的哈。”
“平时还好，反正也没啥生意。就每次一到月底年底清算的时候吧，满账本的数字和人情，眼睛都能被闪瞎了。”
“嘿嘿，回头让大嘴哥给你做好吃的。”一行有一行的辛苦，大家就各自痛并快乐着吧。
我占了个桌子慢慢写信，有客人上门，我看老白不在就当起了跑堂。
客人一头茂盛的卷发——看着羡慕死人——坐下就喊着要吃涮羊肉。说好的老白涮肉坊还没开起来，我只能陪着笑让他换了别的大菜。
等到菜上桌了，他已经几杯酒下肚，话多了起来，满桌的菜看着也吃不完，喊我们俩一起帮忙消灭点。
秀才过来一看：“这不是卷总吗？有日子没来了吧？”
“出去做生意，一年多啦！这儿也没啥变化嘛，就是客人都不太积极了，逃单的热情都没有了！”
仿佛有“叮”的一声，秀才脑袋上方浮现一个无形的算盘：“这话说的，卷总当年那速度那架势......”
“可不是！老了老了，不复当年半年木付过账的盛况了！说起来，我最初做生意的本钱就是靠这攒下的呀哈哈哈......”
秀才抿嘴，笑得两眼放光，头顶算盘打得噼啪响：“三个月又三个月，卷总您吃得还满意吗？”
“没钱的时候，啥都好吃！”卷总大力拍了一下秀才的肩膀，秀才身形一歪，算盘珠子四散，我俩伸手乱抓。
“佟掌柜心眼儿好不计较，现在咱有钱了，饭钱带利息，够不够？”他感慨着，往桌上拍了一些碎银子。
“够了够了够了......”陈年老账赶着送上门来，秀才笑得像朵花儿似的，非常敬业的财务工作者。
欠债是债主，卷总拉着我俩唠了很久。秀才负责陪聊，我负责陪吃，寻思着湘玉姐这客栈开得跟闹着玩儿似的，我在这儿全靠她养着大家陪着，和无双的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欠湘玉姐的一年之期年底就到了，恢复自由身之后要做什么，还不能抛头露面......我心里默默把同乐坊那几位盘算了个遍。
晚饭，许久未出面的凌腾云和无双一起来了。几个眼神之间，便明白凌腾云也清楚我们的关系，我只管给无双夹菜添茶，并不多说话。
凌腾云吃过饭便匆匆离去，老白留他喝酒都被谢绝了。他反过来叮嘱客栈众人主意安全，最近有山匪流窜，估摸着是上次十八里铺剿匪的余孽，怕来寻仇。
我和老白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无双。
晚上回房，我问起来她才告诉我，当时在同乐坊她扔下我跟着凌腾云走了，就是为了参与紧急围捕，还差点受伤，一结束就赶回去找我了。
她甚至说：“对不起。”
“我才是，我竟然还跟你闹脾气跟你动手......”我想起那晚的闹腾，羞愧不已。
“过去了就别想了，那天是个好日子啊~”
看着她笑嘻嘻的样子，我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
面对危险，她一定会挡在我前面。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一定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我抱住她，却是在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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