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身边空空,摸了摸脸,迷迷糊糊中是有无双留下的痕迹,算她合格。
我挣扎着坐起来瑟瑟发抖,在心底长叹一声:“冬天啊!”鼓起勇气新掀开杯子下床,把前几天晒过的衣服一件件地往身上套。
有阳光透进窗,天气给力。今天我要出门。
下楼,笑着跟站在账台的秀才打招呼。他忙着在纸上划拉没顾上理我,我走到账台前:“大清早忙什么呢?”
“算账。”他抬头,看见我就忘了眨眼,“你怎么穿成这个德行了?”
我拍了拍自己,好像是鼓得有点夸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嘿嘿,早上起来冷。昨天月末,账不是都清了吗?”
他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算盘,叹口气:“算我自己的账。”
“你欠人钱?还是别人欠你的钱?”
“什么欠来欠去的......娶妻生子都要花钱,我这预算堪忧啊。我平时抠就抠点没事儿,可眼下要成亲了,这总不能含糊吧?”
老白拎着个茶壶来凑热闹:“可不是!婚礼,酒席,家具,生娃,以后孩子的教育......哪个不花钱?要我说,你再攒攒,不出十年八年,至少能办个像样的婚礼了。”
秀才一脸无奈:“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啦?没钱的又不是我一个人。”
老白拍了拍自己的脸,笑得依旧没皮没脸:“咱是没钱,咱有这小脸蛋啊。我婚礼早办了,洞房都入了两回了,就没花过钱!”
“大清早的,说什么呢!”湘玉姐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
老白气焰全无,放下手里的水壶,往厨房去:“玉啊,就等着你起床呢!堂堂这就给你拿早饭去——”
秀才目送这两位腻歪着回房了,接着继续摇头。
我拎过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吹着气:“秀才,你和小郭成亲之前,就没想过这些吗?”
秀才走过来,我把杯子递给他。他接过又把茶杯放下:“当然讨论过了!芙妹的意思.......她有嫁妆,我有钱没钱的都不碍事儿,婚礼一切从简就行了,重要的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以及你们都在。”
这不就是裸婚吗?
“多好的姑娘啊,那你还愁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我做丈夫的,心里总有点不舒坦。”
“你有才华,可以先成家后立业嘛。”
“你说的轻巧,我也老大不小的了......真羡慕你啊,你就没这烦恼!”他拿起杯子打量我,目光闪烁,“你对无双......”
我坦然:“是认真的。”
他喝了茶,起身走回账台,边收拾着那一摞墨迹斑斑的纸,一边似在自言自语:“当我没问。我自己的事儿还操心不过来呢......”
这读书人,就是麻烦得很。
我想起今天要做的事,又上楼直奔湘玉姐的房间。
“堂堂......”
我捂住眼睛:“是我!你你你穿衣服了没?我进来了哦?”
“哎呀你胡说啥呢,进来吧!”
我小心翼翼走进里屋,湘玉姐一脸嗔怪:“说吧,什么事?”
“我今天要去十八里铺一趟,掌柜的准个假呗?”
“朕,准了。”
“这么爽快?你对我真好。”
“少来!我那是看无双的面子。你出去可以,不许搞事情啊,而且天黑之前要回来。”
“我有数——”
我话没说完,就被门外一声打断:“湘玉,你的堂堂来了——妈呀!”
老白端着早饭摆着造型如流水般穿门而入,到了眼前才看见目瞪口呆的我。
我合上嘴:“我撤了,你们继续。”
老年情侣组的恩爱仪式,热烈而感人,仿佛迎风飘扬的模范塑料花。
我边捂嘴笑边跑下楼,差点一脚踩空滚下楼梯。小郭一个箭步冲过来接住我:“哇塞企鹅打滚,你这是穿了多少?”
我惊魂未定地谢过她,余光瞄到在大堂坐着的周敦儒。他貌似刚送小贝上学回来,刚才那丢人的一幕他肯定也看见了。
我扶额:“看来我得回去换个衣服......哦对了,我今天要出门,店里的活儿就全靠你了。”
“去吧去吧。你干的那点活儿,对我来说也没差。出门少穿点,太阳一晒热不死你!”
周敦儒在一边开口了:“你要是去逛街,我跟你一起去?上次弄坏了你的衣服,一直没赔给你。女孩子的衣服我也不会挑,不如......”
我摆摆手:“我是去找熟人有事,下次吧。你非要赔的话,我哪天买回来你付钱就行了。”
“一言为定!”周敦儒眼中有光,“还想麻烦姑娘一件事。”
“说。”
他脸上竟显出几分羞涩之情:“你有时间,能不能帮我买点你们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首饰化妆品什么的,我付钱。”
小郭一下子起了兴致:“哟哟哟,周大侠这是春心动了?看上哪家姑娘了?”说着看我一眼,“不会是我们店里的吧?”
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一时来不及多想:“行,有时间我就买。”
说着就回房换了轻便的衣服,顶着冬日的阳光出门了。
十八里铺说近不近,说远坐个牛车颠吧颠吧也到了。
车不进主街,我下车便直奔同乐坊,却看到殷姐姐正送一女子出门,那人也眼熟。我走过去。
目送着那人走远了,殷姐姐才回头:“我的天!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悄无声息的?”
我无辜:“我站这里好一会儿了,是你眼里太满,根本注意不到我。”
“矮油人家眼里怎么会没有你,你是贵客啊,来来来外面冷快进来。”
“我才多久没来,娘家就成客店了,唉——”
“少跟我装模作样!”殷姐姐不吃我这一套,进门就冲大家招呼,“姑娘们,阿笙来了!”
此刻没到中午,乐坊没客人,我也就随她吆喝去了。
进门就觉得生机勃勃,这颜色这调调这小鲜肉们,在寒冷的冬天格外有生命力,分分钟有跟着节奏摇摆的冲动。
有熟悉的几位迎上来:“好久不见啊沈姑娘!你又胖了!”
“你们还真是不客气.....来来来,我要考考你们。”
殷姐姐在一边自信满满:“你随便考!我对我的员工一百个放心!”
几个姑娘也点点头。
我便清了清嗓子:“请问,那个让你们坊主大清早接见还满脸不舍恨不得目送到时间尽头的那个女人是谁?”
“咳!”
殷姐姐没料到我这一手,在一边狂咳嗽不止。姑娘们被她这反映吓得面面相觑。
我笑眯眯地哄着几位小朋友:“不要怕,你们信不过坊主还信不过我吗?来,告诉我,那位姐姐是谁啊?是第一次来吗?来干嘛来了?”
有一位小姑娘天真无邪:“是清楼的金小姐。”
殷姐姐连声补充:“清楼是那个清楼,不是那个青楼。”
“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小姑娘帮她家坊主解释:“是三点水的清,是一个很好的酒楼。金姐姐人可好了,殷姐姐很喜欢她......”
殷姐姐把小朋友拉入怀里,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哼,欲盖弥彰。
我俯身夸人:“真棒,已经识字了。”
“殷姐姐专门请人教我们读书识字呢,我学得还不多,只是金小姐常来,我就记住清楼两个字了。”
“不错不错。”我忍住不笑,“是该多学一点字,多懂一点知识,对身边的人和事都会有更深刻的理解呢~”
“好了好了,你们继续该干嘛干嘛。阿笙你也别站着了,有事我们上楼聊吧。”
我玩够了,就挥手和小姑娘拜拜,跟着上楼去了。
我先进了房间,殷姐姐在后面关上门,撑在桌上义正言辞地声明:“我和金小姐什么都没有!”
我自顾自地给我们俩倒茶:“那就是还没有。”花茶好香。
“你想多了。”
“之前我拜托章余出一本书,他说有几个人会帮忙写推荐,有你,也有金小姐。我本以为是他找去的,没想到是你。”
“是他找上的。我是后来才......”话一出口就收住,殷姐姐干脆坐下喝茶不开口了。
要是心里没点什么,这个经验丰富的生意人怎么会如此失态?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会抢你的。我替你保密。”
她哭笑不得:“......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来是?”
我这才想起正事,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到外衣半褪才成功把那张纸片掏出来,递给眉头紧皱的殷姐姐:“上次跟你要了一堆传单,我都不满意。我自己画了一个戒指,你看看,能不能请人照着做一个?”
她满脸嫌弃地接过去:“把衣服穿好吧你。我看看——这画得也太抽象了。”她把纸平摊在桌上端详了半天,“我这里有画师,你跟她一起重画个工匠看得懂的。就这灵魂画手的风格,给你打个易拉罐环出来,我这店又得被你掀了。”
“嘿嘿,好的!”
在同乐坊吃了午饭,又跟画师姑娘琢磨了好一会儿,终于出了个像样的施工图,朕心甚慰。
我看天色不早,随即告辞:“那我先回去了。”
她不满:“这么赶时间?连晚饭都不吃?”
“我答应了要回去的,下次有机会一起吃吧。”
她翻个白眼,可以说非常不雅了:“你就把我这儿当免费劳力呢?”
我有求于人,双手重重合十:“娘家,是娘家!大娘——不,大姐姐,这可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拜托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的终身大事有我们忙前忙后操劳着,我自己的......”
我一愣,随即笑了:“我本以为会是章余。”
“我也以为会是他。教姑娘们识字也是他,替我乐坊宣传也是他。”她的失落转瞬即逝,抬眼一笑光彩依旧,“谁说得清楚呢。”
我歪着头若有所思:“不是被我影响的吧?”
“怎么着,你还想负责?”
“哈哈,我可付不起这个责。友情提醒,金小姐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你千万别被吃得死死的,翻不了身的!”
“像你一样?”
“对,像我......说什么呢?好心提醒你!”
“好啦!你快回去吧,等你下次来我们再聊。戒指做完了我还是让祝捕头带信?”
“别......我三天后来取。”
“你催命呢?!”
“那就五天,就这么说定了!”
赶回客栈,一天时间将将过去。我刚洗好脸,就听见无双回来了。
想起一心忙事业的殷姐姐如今为情所困的样子,感慨天下有情人各有坎坷处,我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走到大堂,无双正在和周敦儒寒暄,见我,甜甜一笑。
我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到后院,抱了上去。
她抚我的背:“怎么了?饿了?”
“我觉得自己好幸运哦~有你这么好的女朋友。”
“我也这么觉得。”
我放手,捏着她的头发,心里美滋滋:“是啊,我们都很幸运。”
无双轻轻抿唇,笑意却从眼中偷跑出来:“我也觉得你很幸运,有我这么好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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