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以后,有关于“望月弥生退圈”的风波逐渐平息下来。
娱乐圈就是这样。日新月异,新人层出不穷地想往上走,前辈们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在合适的时间选择让位,才不会在离开时显得狼狈。
望月还是偶像的时候便不太关注外界的评价,如今退出了更是不在乎。偶尔看见自己的名字时还一阵恍惚,心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在店里工作了有一段时间,口罩没摘下来过。只有自己单独一人的时候,才会拉下口罩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望月用吸管搅动黏在杯底的黑糖珍珠,今天是工作日,店里没什么客人。她刚送走最后一批,给自己做了一杯珍珠奶茶以后便倒在沙发上咸鱼瘫。
她望着落地窗外的小花园,目光里没个焦点。望月又发起呆来,或许陡然闲下来的人都会有这么个毛病,她从前忙的脚不沾地,休息时间大多是在保姆车上,虽然在日本买了一套公寓,但真正回去住的时间倒也少。
起初还感兴趣地把公寓好好布置了一番。
结果一年到头也没回去几次,把钥匙交到雇佣的清洁阿姨手里要她定期打扫,以方便望月想回去待的时候起码能有个落脚地,而不是被灰尘扑一身。
那套房子还在望月名下。
经纪人,现在不是了,安井先生问她要不要租出去。
望月只摇头,但要说到底该怎么处理这套房子呢,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又搁置了。她说自己又不缺那点钱,安井便安静下来,以陌生的目光打量她。
“你也想回来吧。”他说。
回哪里?
这个答案他们心知肚明,安井不说,望月便继续装糊涂。
她想不想回去呢?
思绪无论如何运转,最后都会绕到这个问题上。
好似这个不解决,她便没法再往前走一步。
那个闪闪发光的望月弥生已经被她抛下了,独自停留在过去。现在的她,现在的望月弥生怎么样?比过去更好一些吗?在抛下了那些让她感到疲惫、沉重的东西以后。
她思考问题时,总会伸出右手搭在左手小臂上。
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
望月在一心两用这方面天赋优异。在听见店里那扇木门被推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时,她迅速站起身,将口罩戴好只露出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睛,抚平围裙上的褶皱。
在看清来人时,她又扯下口罩,像泄了气的皮球迅速瘫倒在沙发上。
“下午好呀。”她懒懒地打招呼。
郑号锡倒也不在意,他坐在吧台旁的高脚凳上,四处张望了一下,问她店长去哪里了。
“去给我妈送晚饭了。她今晚有手术,估计回来的时候又深更半夜了。”望月老实回答完,又开玩笑地问了一句:“你这么关心我爸啊?每次他不在你都得先问一句这个。”
“……”
其实是来找你的。
但这话借郑号锡十个金泰亨的胆子,他也不敢当面说出来。郑号锡“嗯”了一声,看望月皱着眉的模样便问了句怎么了。
她将自己卡在游戏加载界面的手机递过来,语气有点委屈。
“又死机了。”
望月刚说完,手机便自动重启了。
郑号锡都没认出望月手机的型号,只看磨损程度猜测这手机跟了她很久。
纯白的机身,屏幕有些细微的划痕。套着透明保护壳,边角略微有些泛黄。简单、朴素,很商务风。
没有多余的装饰,与自家姐姐那个一堆花里胡哨装饰的手机对比强烈,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他几乎很顺口地就问出来了。
“那要不要去买个新的?”
“好哎!”她举起双手赞成这个决定。望月显而易见地高兴起来,吸一口奶茶又在自己迟钝的手机屏幕上戳来戳去,郑号锡凑过来,看见她点开地图软件。
郑号锡犹豫片刻,闭了闭眼像是在下定决心。
“要不我陪你去?我对首尔挺熟的。”
他怕自己意图太明显,被她看出来什么,又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你回来这么久,除了这附近也没去更远的地方吧?我…”
“担心我?”
望月将手机放到一边,趴在桌子上,枕着左手臂,歪过头笑眯眯地看他。
她长了一副乖小孩的面孔,漆黑长发垂在脸侧,那双眸色很浅的眼睛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像是漂亮的玻璃珠,亮晶晶的。望月的外貌很具有欺骗性,十六岁时是那样,二十岁了依然没怎么变过,郑号锡看过她过去的演出,从十一岁第一次登台演出,像她这样从小美到大的女孩子,在如今这个看脸的时代受千万人追捧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即使AKB48主打丑小鸭变天鹅这样的养成系,但从小就相貌条件优越的望月依然在各种竞选中拔得头筹。不是运营主推,依然凭着自己的本事站到高处,甚至登顶蝉联,郑号锡清楚在这光鲜亮丽幕后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但她表现的很轻松。
无论做什么,都一副留有余裕的模样。好似什么也难不倒她,明明是最小的孩子,却被大家放心地依赖着,她穿上演出服,便是大家的‘Haru’、无所不能的望月弥生、AKB48的最强养成系。
她从不叫人失望。
于是突如其来的退圈消息便让人觉得猝不及防、匪夷所思。
郑号锡的目光落在穿一身柠檬黄卫衣的望月身上,漆黑如墨的直发被少女用一根发绳扎了起来,齐刘海搭在前额,眼神里闪过几分狡黠。她故意这么说,听起来有点暧昧,期待他的反应,以为郑号锡会像过去那时因为一句简简单单的“你笑起来很好看”就红了耳朵。
他略微一愣,随后大大方方点头。
“对。我很担心望月会被坏人骗走。”
“喂——我又不是小孩子。”望月弥生有点无语,她知道自己这张脸长得幼,婴儿肥不管怎么减都褪不下去。成年以后和前田她们一起去小酒馆喝酒,还被店员说未成年禁止饮酒,她就差没拿出身份证来证明自己已经年满二十了。
她爽快地点了头,又想起郑号锡的身份,便问。
“不过你有时间吗?不会被人拍到吧?”
郑号锡从她答应的那一刻便掏出手机看行程表了,他摇摇头说没关系,戴口罩就好了。
防弹少年团也没火到会被狗仔时时刻刻跟踪私生活的程度。
他问她这周六有没有空。
得到少女肯定地点头,她百无聊赖地拿手指在桌上画圈圈,说怎么会没有时间,如今我空闲的很呢。
“都快要闲出毛病来了。”望月说。
郑号锡沉默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问:“望月没有其他想做的事吗?”
其他,自然指的是除了在店里打工以外的事情。
她到底想做些什么呢?
望月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问:“号锡为什么要当偶像呢?”
号锡。
不是厚比、不是hope,也不是欧巴。
他因为这突然起来的亲密称呼而懵了片刻,就听见望月慢悠悠地抬起脑袋,问:“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难道他能说不可以吗?
望月露出一副抱歉的模样,语气里却听不出来多少歉意,反而带着一点笑。
“总觉得叫你郑号锡好像太陌生了,我们不是朋友吗?所以擅自这么叫了,礼尚往来,你也可以叫我弥生嘛。”
对,他们是朋友。
郑号锡冷静下来,他们是朋友,这样很正常,就像他叫南俊、泰亨他们一样。他努力让自己因为一个称呼就没出息地跳个不停的心脏平缓下来,却在听见她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时彻底宕机,心里的小烟花几乎炸出烟火大会的蓬勃气势来。
“哎…就这么不愿意吗?”
兴许是他沉默太久,望月领悟错了意思。她收敛了笑,有几分闷闷不乐。
“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朋友了。”
郑号锡急的直摇头,他慌忙辩解:“没有不愿意。我很愿意。我们当然是朋友!”
“那喊我弥生。”她得寸进尺。
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过,不要因为望月外表显现出来的乖巧温顺而放松大意。其多年好友渡边麻友更是以一副嫌弃脸道这人完全就是长着草食系的脸,内心绝对是肉食系。
望月弥生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多么恶趣味。
或许是郑号锡私下太盐了,与镜头前总是给大家带来快乐的J—HOPE相反,看起来有点寂寞、有点孤独。她想让那张漂亮的脸上出现更生动的表情,想要那双小鹿一样清纯的眼眸里的清泉永不干涸,想要与他更亲近一点,只这样不够,需要他亲口承认。
郑号锡印象里的望月弥生是什么样的?
乖巧的、温顺的,完美的?那不是他认识的她,那是大众眼中的。
真正的望月弥生古灵精怪,比金泰亨还要调皮、自来熟。满嘴跑火车,有点小自恋,仗着自己的好相貌有恃无恐,像个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熊孩子…天知道她是怎么和金泰亨他们三关系好起来的,连怒那也不叫,喊望月的名字那叫一个顺溜。
她在他面前露出了最真实的模样。
郑号锡突然想。
或许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弥生。”
不是Haru。
而是郑号锡所认识的望月弥生。
他微笑的弧度很浅,像是在害羞,嘴角上扬抿起一个小小的梨涡。
望月弥生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脸颊很烫、不出所料应该是红了。她埋进臂弯里不让郑号锡发现自己的羞窘,同时在心里痛骂如此轻易就缴械投降的自己。
只是一个称呼!
望月弥生你不要这么没出息!
被麻友她们叫小弥生的时候你也没这样啊!
就只是个称呼而已!
另外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辩解,可他声音太好听了嘛。
不像平日里那样充满活力,总是充斥着高昂的情绪。认真的、有点紧张,于是声音便不由自主沉下来,显得撩人又深情……什么深情!望月弥生你疯了吧!
人家把你当朋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啊?
她心里天人交战一番,整个人都被突如其来地低音炮轰炸的晕乎乎。
望月听见郑号锡继续道:“为什么成为偶像呢?”
他接上之前的话题,像是在自言自语。
“因为我想当歌手。”他有几分不好意思,还是继续道:“不过能坚持下来是因为成员们。”
望月悄悄抬起头看他。
说起同伴时,郑号锡眼里的星光又出现了。他目光坦然又纯粹,与望月对上目光,很认真地说:“只要与他们在一起,我就觉得我能一直坚持下去。”
一直当防弹少年团的J—HOPE,成为阿米的希望,一直走下去。
他们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地点,便在路口告别。
郑号锡回去寝室,望月去便利店买棒冰。
她咬着冰棒棍子靠在墙上,手机屏幕在待机三十秒以后熄灭,她又一次摁开。
屏保是AKB48第一次东蛋时元A成员的合照。
望月弥生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摁键动作,亮光将少女掩码在漆黑发丝间的脸染上几分阴森的白,那双总被人说温柔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绪。
直到手机因为电池用尽而关机。
在一片缄默的漆黑中,滚烫的眼泪砸到地面上,像是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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