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酒酒看到姬沉, 任由郎君牵着,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郎君和万年前有相同的禁欲凌厉的面貌,垂眸看过来的时候, 神色同万年前一般温和亲切, 但眸光里不掩的宠溺, 倒令她有些愣然。
这一刻凌酒酒心里想了很多。
譬如, 姬沉原来早就在三足金乌元血之中, 所以她才能感受到玄苍心里的念头。
那么,姬沉是不是也听到了她的心里话
扶桑神树想过要玄苍当道侣呢
这、这就很害羞了
姬沉见她不知想到什么垂了头,怜爱地伸出长臂, 将女郎拉到怀里拥住,似小少年珍藏这失而复得的灵宝。
或者, 像一座山怀抱着一棵坚韧的小树。
姬沉就着凌酒酒方才的话解释道“我灵智重生后便四处寻找, 终于得知你在琉璃城中, 立刻下山找你。”
说到这里, 他苦笑一下, 道“没想到路上遇到魔修偷袭, 这才失去记忆,生出许多误会。若早知你被系统束缚, 我定不会诸多顾虑, 早将这些事告诉你。”
凌酒酒埋在郎君宽阔可靠的怀里摇摇头。
她能理解姬沉的做法,更何况, 就算姬沉直接说出她是扶桑神树,她的修为和心性进益不足,同样无法摆脱渊冥的封印。
寻找自我这件事, 姬沉还真帮不上忙, 必须靠她自己。
至于拦截姬沉到底是魔修的心血来潮, 或是渊冥逆行天衍的成果之一,则无处可考。
凌酒酒也不想纠结于此,因为她有更大的疑惑。
凌酒酒抬起头,拿下巴抵住姬沉的胸膛,困惑道“可是你的样貌并无改变,为什么霓玉师尊、昊元师尊和熊剑仙都不认得你呢”
长霄自不必问,由她拜入归墟仙宗时,长霄对姬沉种种的狗腿行为,自然可证长霄早就知道姬沉的身份。
姬沉手上松开些,略向后仰,方便他更好地看怀中女郎,才道“恐怕是渊冥在最后一刻对我下了禁制,致使其余修士虽见我,却想不起我便是玄苍。”
凌酒酒轻轻蹙眉,评论道“他很无聊。”
姬沉因女郎为自己抱不平而神色一亮,旋即又道“不过这也方便,少出许多麻烦。”
凌酒酒到底找回了万年前的记忆,一山一树相伴几万年培养出的默契也苏醒了,她觑了姬沉一瞥,道“所以你非但没有卸下禁制,反而还自己加固了。是也不是”
姬沉含笑点点凌酒酒的鼻尖,算是默认。
凌酒酒完全习惯了姬沉这些小动作,左右从前在玄苍袖中时,他动不动就要伸出手指逗弄她一二,所以此时也没躲,只拉了拉他的腰带,要他集中注意力,才说“说起渊冥,还有一桩秘密你不知道。”
姬沉扬眉奇道“除却系统,酒酒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凌酒酒憋着笑,道“其实系统出现时,我曾以为自己是穿书进入这个世界的。”
姬沉耐心道“哦是什么书”
凌酒酒故意摆出生气的样子,努力把嘴角向下弯,亮晶晶的眼睛瞪着姬沉,道“是一本讲你一步步修炼升级的书。”
姬沉哪里看不出她的嗔怒是假的,亲了亲少女清澈的眼眸,好脾气地抿着笑,道“那酒酒呢在书中如何”
凌酒酒“啧”了一声,不咸不淡道“哦,我早早就炮灰了。那之后你就跟柳师姐双宿双飞了哟。”
姬沉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口中“柳师姐”是谁。
他眯起长眸,危险道“柳怜绯”
凌酒酒勾唇一笑,再接再厉道“还有不少漂亮的姐姐妹妹,你都同人家不清不楚”
姬沉卡着她的腰,板起脸道“胡言乱语。”
凌酒酒见他这样微恼,心中因归墟仙途的情节而产生的丁点不满似日光下的水雾退散。
她顶着姬沉一脸老干部的凝望,快乐地笑出鹅叫,顺便在他胸前蹭了蹭笑出来的眼泪,才喘匀气,顺着他道“当然是无稽之谈。但书中很多设定和事件都和真正的修真界一样。”
“我猜,这本书就是渊冥施逆行天衍禁术后,放入我识海的封印。”凌酒酒扭头看了看面前的系统,道,“所以,系统的终极任务除了让我找到渊冥的真实身份,也要引导我发现穿书的真相吧。”
被忽视已久的系统顶着面无表情的树脸,看着抱在一起的凌酒酒和姬沉。
它连自己的醋也要吃上一口,此时俨然从扶桑神树变成了柠檬树。
但它还能怎么办,它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是草。
系统凉凉简洁道“是。”
凌酒酒深呼吸一下,从姬沉怀里站直,道“系统,我知道渊冥的劫身是谁了。”
关于渊冥的劫身线索,其实已经足够多
其一,敛月谷之事,以严厉与高效著称的点星峰慎刑堂居然迟迟没有查出线索。
既然姬沉和长霄能够迅速挖掘出魔偶,足以表明这件事难度并不严峻,那么点星峰不作为,只可能是刻意拖延;
其二,琉璃城中,魔偶携带的归墟玉环,点星峰的调查结果特别模棱两可。究其原因,也许是慎刑堂监守自盗,掩盖了一些信息;
有了这些怀疑,反观乐正延的事情,便有另一番解读。
乐正延大概是真的被渊冥劫身魇住,而那潦草的笔迹,也是如假包换的线索。
不过,那不是长霄以为的“无”,却是“元”。
昊元的“元”。
而真正令凌酒酒想到这些的,是郁凰洲中昊元师尊的表现。
嫉魔如仇的昊元师尊在姬沉将魔修困住后并未出手击杀,这本就跟他的人设不符。这一点怀疑,便如一星亮光照耀暗夜,掀起真相的面貌。
凌酒酒看向系统,坚定道“渊冥就是昊元。”
陡然,系统化出的扶桑神树光影逐渐融化,点点荧光里,系统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叮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真相永远只有一个追查琉璃城屠城真凶。
系统如一片月光悄然铺展,再一点点汇入凌酒酒的识海。
识海之中的天与海变得更加澄澈幽静,经脉之中多了一股纯净的力量,与她的躯体融为一体。
凌酒酒仿佛又变回了扶桑神树,全身充满充放自如的力量。
她知道,自己跟姬沉一样,终于找回了属于本体的修为。
白光中,系统最后一句话变成喃喃低语,如细密春雨落在耳畔
酒酒,你自由了。
紧接着,眼前的白光也点点散去,割裂为无数个三足金乌,最后一次缱绻地围绕在代表扶桑神树和归墟主峰的凌酒酒和姬沉身边,渐渐变为一层月白色光雾。
然后消散。
而两人面前,又恢复郁凰洲的景色。
他们甫抬头,赫然对上一个瘫坐在地上的修士。
他嘴里叼着不知哪里找来的狗尾巴草,两只手肘撑着地,一腿曲着,另一条腿翘着,掩面躺在一片废墟中,却似呆在阳春三月的草地上般悠闲。
那修士还顶着一张板正的四方脸,而神色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双眸却变成了紫色,左额之上,一片穷其羽毛纹身正浮现,像海水之下的暗礁逐渐袒露。
昊元,或是渊冥,随意地偏头“忒”一声吐出草杆,长腿一蹬,使出一招鲤鱼打挺站起来,痛快地伸了个懒腰。
他面上神色舒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古墓棺材里蜷缩了几千年,刚刚放出来。
渊冥摸了摸下巴,还不等凌酒酒开口,先霹雳吧啦道“啧,老子服了,你醒得真够快的。”
姬沉冷笑一声,剑光直奔渊冥脚下,化为囚笼,将渊冥困在其中。
渊冥曾使用逆行天衍,如今即便在劫身上面复苏,修为也大不如前,被姬沉困住,自知无可匹敌,只好吹胡子瞪眼地怒视姬沉。
剑光将他青色道袍烧焦一片,渊冥咕咕噜噜咒骂一句,接着指尖凝出紫光,将一身青色蜕为黑色。
随着金色的诡异魔兽纹路攀上他的外袍,其端正到了刻板的脸孔也变成苍白妖异的邪美郎君面貌。
渊冥并没有出手还击,他长袖挥舞,背在身后,看向凌酒酒,在笼中原地踱步,摇头晃脑道“扶桑神树啊,你真够痴情的。”
“老子将你安排地这么惨,开局就被玄苍砍了手,又被人放火烧了全家。说一句惨绝人寰、惨不忍睹不为过吧”渊冥紫色的眼眸中金光流转,像是魔域之上永远难散的煞气,道,“啧,没想到你还能跟玄苍掺和到一起去。”
凌酒酒看着渊冥,单从她沉然的神情,看不出半点愤怒。
凌酒酒不面对姬沉时,就是波澜不惊的大能。
没有半分愤怒或质问之意,然过分平静的眼神中透着令人敬畏的淡漠。
渊冥在玄苍眼中也见到过这种淡漠。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他渊冥最恨他们这副神神叨叨样子
每次玄苍打赢了他都是这种高深表情,让他输得都不痛快。
凌酒酒忽略渊冥的冷哼,道“归墟仙途就是你在逆行天衍后编造的吧原书中柳师姐的剧情,其实本该发生在我身上。”
渊冥摸了摸左额的穷奇羽纹,瞥了瞥姬沉杀气腾腾的眼神,抬眼看天,道“唔,是。”
他怎么可能让扶桑神树和玄苍双宿双飞,篡改归墟仙途的女主,让凌酒酒离姬沉越远越好,就是最简单的办法。
至于他有没有存其他心思
比如他预见那个天真犯傻的掩月峰霓玉最疼爱柳怜绯,就像顺便帮帮柳怜绯什么的。
渊冥自己也不知道,这不重要。
那厢,凌酒酒语气温和,可是句句都在戳渊冥肺管子,道“我没猜错的话,你除了窥探天机,还擅自加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剧情吧。爱而不得、争风吃醋什么的,真的很古早。”
渊冥
他本以为凌酒酒和姬沉会直接对他重拳出击,没想到凌酒酒居然杀人诛心。
可怕的扶桑神树,不讲武德。
渊冥咬着后槽牙,道“你这棵树知道个屁没有人比我更懂情爱。”
凌酒酒不赞同地看着自封懂王的渊冥,继续道“还有你设计姬沉是师尊而非仙尊,在位份上远低仙尊,也是为了你那点自尊心吧。”
凌酒酒看着姬沉,对渊冥指指点点道“他打不过你,就在书中压你一头。啧,他好菜哦。”
姬沉被凌酒酒的说法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低低应了一声,道“的确,又菜又蠢。”
刚被恩爱狗辣了眼睛的渊冥当下不服,他日天日地的魔域至尊何时被人如此数落过,当场骂道“我呸老子”
凌酒酒随手一挥,金红光芒如树影摇曳,直直拍在渊冥叭叭的小嘴上,将他逼退几步。
姬沉也不愿与他多废话,淡淡道“渊冥,你修魔道,劫身却随我入仙途。”
姬沉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也不带一丝波澜,道“敛月谷和外门弟子的魔偶是你搞的鬼。但在我之前,有人曾尝试修复休鹿秘境五千大山的法阵,也是你做的。”
凌酒酒倒是没想到五千大山这一遭,颇有些意外地看向渊冥。
一边勾结魔修,一边保护妖修和人修,渊冥太矛盾了。
不过,他本就是这种性格。
否则也不会生出昊元这个劫身。
姬沉冷声结论道“渊冥,你到底没有找到自己的道。”
渊冥被抓住痛脚,停下来,静静地看向姬沉。
他那层过分浮夸张扬的壳子褪去,双手背在身后,额间与衣袍之上金光流转,如黑暗中交缠的蛇。
两人无言地对视。
渊冥先移开视线。
玄苍又拿那种洞察一切后,不以为意的表情看他。
仿佛他深藏的秘辛在玄苍这老家伙眼里,与归墟主峰每天的浮云没什么差别。
淦,好挫败。
但也很怀念。
渊冥语气不屑,眼神却有些释然和坦然“啧,终于还是输给你了。”
他忽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戾气似乎被突然抽走,连带着那副桀骜不驯的反骨也软了下去。
渊冥看向凌酒酒,抱拳道“扶桑神树,是老子对不住你。”
他又转头对姬沉道“哼,你本就想压死老子,咱们算扯平”
骤然,渊冥身边毫无预兆地出现金紫色魔阵。
每一缕光芒都缠着黑色的煞气,疾风卷起渊冥的长袍,符篆流转犹如嶙峋鬼爪,魔气如万千箭矢自地面刺出
凌酒酒和姬沉都没有闪躲
下一秒,魔气与魔阵全数冲向渊冥自身。
法术一点点捏碎渊冥的血肉,切断他的经脉,攫取着他全部修为,送往远方某处。
渊冥面容逐渐模糊,却还在执著地看向玄苍和扶桑神树的方向。
在几乎粉碎神魂的剧痛中,他似忽然不觉,生死之间,对两人说了一句什么。
在非人的自我折磨里,渊冥声音没什么变化,还是带着挑衅的中二意味,同他第一次上归墟主峰,他们三人见面时一样
“这便是我的道。”他说。
姬沉找到凌酒酒的手,握住,两人对视一眼,看着渊冥的身体一点点破碎,变为缥缈的轻烟,落入蓬莱海。
渊冥以自我毁灭的方式,粉碎自身的存在,其修为力量回归了魔域与仙宗之间的蓬莱海。
凌酒酒和姬沉并不意外。
早在昊元用铜锤补凤凰坑时,渊冥向死之心就袒露无遗。
知道自己即将羽化的魔修,哪里还会在乎本命法宝
凌酒酒并不同情渊冥。
她不代表天道,不想判定渊冥的功过孰多。
凌酒酒只知道,若不是渊冥,她和玄苍不会神魂受损,也不必因转生而分开这么多年,琉璃城的城众也不会受到生死威胁。
至于鼻子略微发酸,不过是因为一份唏嘘。
这位魔尊,曾经无恶不作,劫身为归墟师尊,又一心锄强扶弱。
他即不向魔道,也不修仙道。
渊冥最终为自己选的归处,便是蓬莱海。
环抱归墟仙宗,也守护魔域。
此时,郁凰洲中的霓玉师尊还不知道,那个最黏自己的昊元师弟已经身归蓬莱海,她自然也没意识到体内有一块魔核因植入魔修的陨落而粉碎。
归墟仙宗,长霄拿着仙尊的传讯,陷入良久的无言。
那个最傻最冲的昊元师弟,原来是渊冥啊
他鼻子发酸,揉地眼眶发红,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向点星峰
炉火熊熊,灵木郁郁。
不必有人知道,他们敬重的师尊就是魔尊的劫身。
魔域的项乾罗忽得觉得丹田之中被注入一股上古魔息,因魔偶被玄苍粉碎,而遭到反噬的丹田,重新焕发了生机。
苍白邪魅的魔王似有所感,骤然低下头,伸出细小的胳膊按住眼睛,喃喃道“魔尊放心飞”
他探出手臂上,纹着相同的话。
而渊冥的神识,正感受着最后一刻的清醒。
他琢磨着,劫身昊元身上的修为可以拿去稳固蓬莱海;他这些魔息蓬莱海用不上,正好拿给项乾罗那小子养伤;他马上羽化,霓玉那小姑娘身上的魔核也该碎了。
至于魔修和点星峰的兔崽子们,他无法一一看顾。
儿孙自有儿孙福咯。
念及此,狂躁的心居然平静了下来,渊冥第一次感到“安详”。
他伴随魔气诞生,生而为魔,自当敢为万物先,为了变强,可以不择手段。
但高处不胜寒也很无聊,还好他找到了归墟主峰的玄苍和扶桑神树。
虽打不过玄苍这个家伙,但时不时跟他吵一架,或是看扶桑神树一天一个样地长大,日子好歹有些盼头了。
再后来,魔修、人修和妖修越来越多。魔域贫瘠,魔修为了生存只能向外扩张。
渊冥忙起来了,他带着小魔修开拓疆土。魔修不屑搞什么酸臭的说辞,反正谁拳头硬,谁说得算。
对以强为尊的魔修而言,这就是天地之道,却未想过,在那些沦为手下败将的人修和妖修口中,他们就是“残暴无道,凶狠奸恶之徒”。
如果是跟这些逼逼歪歪的人修对立则为恶,那他们是“恶”也无妨。
渊冥不会无聊地争辩这些。
因为,征服和屠杀令他愉快。
但当魔修杀死的修士越来越多,惨死的魔修也不计其数。
渊冥无数次扛着长刀站在尸山人海,看着身下的横飞血肉、断肢残骸,里面有人修,也有魔修。
彼时,项乾罗和八位护法还是冒着鼻涕泡的小屁孩,他们九个魔修围在他身边嚎啕大哭。
为了那些惨死的、并肩作战的战友。
渊冥被他们吵得脑袋疼,同时也开始怀疑自己。
魔修之道,只为“强”一字。
但究竟为何变强
为了看着自己的子民惨死,还是为了听这些臭魔崽子鬼哭狼嚎
渊冥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人修所说的“慈悲”,也懂了一点玄苍口中的“天道”。
原来,仙宗的教义,也并非全无道理。
也就是从这个时刻起,他的劫身产生了。
那是他还不知道,魔尊的劫身居然长成了厌恶魔修的昊元。
当真讽刺。
所以,在休鹿秘境中,当渊冥看着那些古老的妖修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恳求魔修放他们一命时,他毫无犹豫地心软了。
渊冥想到了魔域的魔修。
在他没能庇佑魔域子民时,那些魔修于生死之间,是否也是这么无助
他们的眼中是否也矛盾地杂糅了绝望与渴望
算了,杀人也很无聊的。
放过这些妖修罢了。
但历史的车轮不会因他的一丝顿悟而停止,仙魔大战还是爆发了。
渊冥本就打不过玄苍,再加上日复一日地诘问道心无果,更发挥不出巅峰水平。他毫无意外地被压在了归墟主峰之下。
他为魔特别称职,天下修士没有一个不恨他。若不是闯不破玄苍的大阵,恐怕这些修士早就将他分而啖之。
也是从这些龇牙咧嘴的修士口中,渊冥知道了雷隐剑宗在魔域的所作所为。
那些魔修都是废物,压根没有参战啊
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这个消息在败北被拘的渊冥听来,犹如烈火烹油,将他的暴怒和争胜的执念重新点燃
他要出去,首先就盯上了霓玉。
单纯的女郎,很快被他的三言两语撩动心弦,以策万全,他还在霓玉身上种了效力最浅的魔核。
然后,便是逆行天衍,他算出归墟主峰阵法最弱的时刻,顺利地利用霓玉脱逃。
他要出去,压根没打算跟玄苍解释。
他不觉得玄苍能理解魔修的困局。
所以,他只能跟玄苍拼个你死我活。
却没想到,扶桑神树居然出现了。
他恶意地想,绝不能让玄苍和扶桑神树好过。
于是,垂死中,他将逆行天衍中测算的未来扭曲更改,把“凌酒酒”的仙缘加给“柳怜绯”。
他又给项乾罗传讯,要项乾罗炼化凌酒酒,让柳怜绯成为天生道胎,还嘱咐项乾罗某些时间做些什么,用来搅乱归墟仙宗等宗门。
为什么帮柳怜绯
唔,他算到霓玉最喜欢的弟子就是柳怜绯,算是他可怜霓玉吧。
可叹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想到扶桑神树因玄苍的保护留下了自我意识。
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乱了。
直到柳怜绯带了玉清合气灵株给他,固元的灵药帮助魔尊的意识苏醒,“昊元”才想起自己作为魔尊的规划。
但,他已经是昊元师尊。
昊元有一群点星峰的弟子,还有长霄、霓玉等一路扶助他长大的师兄师姐。甚至记忆中,还有许多跟玄苍相处的岁月。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手上早已染了无数魔修的血。
渊冥始料未及。
因为凌酒酒改变了未来,在他用逆行天衍计算的未来中没有算到柳怜绯会带来玉清合气灵株,自然算不到自己会在劫身上复苏。
很长一段时间,昊元或是渊冥难以自处,他一方面小打小闹地想要破坏仙宗,另一方面又下不去死手。
一如休鹿秘境中,面对五千大山的残破法阵,他不想让魔修、妖修、人修任何一方受伤,只好借口查看,前去修补被项乾罗魔化地摇摇欲坠的大阵。
他知道,姬沉已经识破自己的身份,不过他疼凌酒酒跟疼自己眼珠子似的,所以这无聊透顶的仙尊就把他当做老鼠,困在捕鼠笼中,等着凌酒酒来发现。
他也无所谓,反正他这个师尊,或是魔尊,做得也够无聊了
干脆再给凌酒酒和长霄师兄放个吧
他心血来潮,面对乐正延这个自己看大的胖小子下不去杀手,只好将他放在梦魇中,再假装没看见小胖子的小圆手留下的线索。
然后,本该等凌酒酒戳穿自己,再粉碎神识,回归天地间的。
活着太无聊了,在仙宗与魔域之间摇摆也没什么意思。
不如回到蓬莱海,把这俩势力隔开,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却没想到,魔修又在郁凰洲闹事情。
正好,他那两柄铜锤跟着他万余年,放在凤凰坑,也恰得其所,一点也不跌份儿。
只是,魔域那些魔崽子和点星峰的弟子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世上并无对立,仙魔之道,也绝非背道而驰呢
管不了了,他已经是一片海了。
蓬莱海上猝然扬起百丈巨浪,又旋即平静下来。
是玄苍、扶桑神树和渊冥时代的残存烙印。
也意味着,新时代的开启。
琉璃城,灯海中。
郁凰洲在霓玉和熊凌锋的安排下,很快恢复了平静。因有了凌酒酒和姬沉几乎逆天的修为治疗,几位琉璃城的憨憨近卫和诸位修士、妖修,只觉得睡了一觉就能活蹦乱跳。
恰逢花灯节,诸位修士便赶个热闹,留在了琉璃城。
花灯辉煌,画舫璀璨,人头攒动,比肩接踵,热热闹闹的摊贩兜售着小摆件和小灯笼。
还有琉璃城最出名的红线。
“哟,女郎,您来得巧,这是本摊最后一根红线哩。您知道吧,这是琉璃城城主同款,带了琉璃城的红线,保准女郎娶到姬沉郎君那般如花似玉的夫郎”
长街的另一头,红线摊子前同样门庭若市,店家笑眯眯地介绍道“哎看郎君是城外的修士哩,郎君真有眼光此乃归墟仙宗玄苍仙尊买过的红线哩不贵不贵,一块上等灵石一对,先到先得哩”
摊子前的花擎宇沉默了。
他浓眉吊起来,不理自带bg一剪梅与热闹街道不入的柯子晋,对谢翎翎嘟嘟囔囔道“早知道卖红线这么赚钱,就该找小师妹,啊呸,神树娘娘囤些货,趁此机会大赚一笔”
小谢无语地看着花擎宇,提点道“花师兄,您有雷隐剑宗的终身黑铁卡,又在千鹤峰练武室大赚一笔,还缺这点灵石吗”
闻言,花擎宇笑出一口最美大白牙,讪讪道“嗨,我总是忘了自己有钱了,穷怕了,呵哈,穷怕了。”
忽得,在花擎宇背后伸出一张脸来
那双小狗眼在花灯阴影中与青衫中互相掩映,像极了黑白无常合二为一,午夜回收不归人。
小谢和柯子晋同时悚然一惊,双手挤面,活活变成了名画呐喊,嘹亮道“鬼啊”
“呵。”长霄直起身子,危险地看着小谢和小柯。
“不是长霄师尊您好啊”
长霄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白玉长剑对着花擎宇脑袋就是一板栗,阴恻恻地笑道“花擎宇呀,听说你富了正好,师尊给你一个回馈天阙峰的机会哟。”
长霄说做就做,当下召唤剑光去挑花擎宇腰带上的乾坤袋。
花擎宇
“师尊那里不可以啊”
而谭姝雪姗姗来迟,在善后时与直肠子孔惜霜相识,正好对了脾气,此时跟着高眉深目的飒爽女修一起逛街猜花灯。
祝逸轩看着谭姝雪寒梅一般高洁出尘的侧脸,黑脸肉眼不可见地红了红,害羞地往自己孔师姐的背后藏了藏。
柳怜绯和明瑾柔跟着霓玉师尊,忙着宽慰着因昊元师尊羽化而伤心不已的师尊。
两位如花似玉的女修在明灭灯海中郑重地撂下狠话,说“一辈子不找道侣陪着师尊”,引得霓玉哭笑不得,笑骂几句。
悲痛因欣慰渐退。
憨憨近卫找来找去没看到凌酒酒和姬沉,几十个人转头就拉着岳姨哭哭啼啼
“呜呜呜呜,城主和姬沉郎君一定去二人世界哩”
“嘤嘤嘤,城主一定要幸福”
而在琉璃城最高处的露台上,凌酒酒正被姬沉紧紧抱着。
两人身下,是光彩灿烂的长街与护城河,如流淌着宝石的星海。
花灯节中人声鼎沸,笑意盈盈,此间呜咽不休,嘤咛阵阵。
姬沉靠着一棵参天的灵树,一手揽着绵软娇小女郎的肩膀,另一手抓住女郎软嫩的小手,十指相扣,拇指还不安分地摩挲着女郎手腕的红线。
凌酒酒被姬沉吻得昏昏沉沉,仰着头被动地承受着郎君的索求。
若说抗拒,却也没有。
只有满心欢喜。
郎君缱绻的情意,藏在交叠的红色华服与黑色法袍之下,和他不知餍足纠缠的唇齿间。
从花灯节开始时,姬沉问了凌酒酒愿不愿意结为道侣,她含羞点头应了后,两人就这样漆着,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
在姬沉终于放过她时,凌酒酒温软的面颊早已染上绯色。
红衣女郎彻底变成轻飘飘的云,被郎君从天边拉入怀中。
凌酒酒伏在姬沉胸口娇喘连连,姬沉的下巴蹭了蹭少女毛茸茸的发顶,呢喃道“酒酒。”
凌酒酒懒得动弹,只闷声道“嗯。”
姬沉爱极了她,刚同女郎亲近一番,此时像是抱着敞着口的糖罐子,满腔甜蜜柔情不知如何纾解,均化为低沉好听的语调。
他情不自禁再唤一句“酒酒。”
凌酒酒好脾气地又敷衍了一声“嗯。”
姬沉听着她瓮声瓮气,低头见到她的粉红的鼻尖和润泽的唇瓣,属实不解为何世上有这样可爱可怜的女郎。
而这样娇娇的女郎就在他怀里,是他的道侣。
姬沉揉着她的掌心,含笑道“酒酒,我的酒酒。”
凌酒酒终于受不了他这样的没完没了,抬起脸,下巴卡在他的肩窝。
一双杏眼直勾勾嗔着他。
清亮却带着不自知的娇媚,胜过整个琉璃城的花灯。
她批评道“姬沉,你很幼稚”
见姬沉一怔,她又觉得话说重了,小声弥补道“没关系啦,幼稚我也喜欢的。”
姬沉没想到本来恹恹的女郎居然活泛起来,主动把微肿的唇瓣送到他眼皮子底下,还这样柔声告白。
姬沉的心跳狠狠一停。
然后倾身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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