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花

    “快去请太医!”舒妃急急吩咐香菊,又温声安慰纳兰氏,“二姐姐别急,玉儿打小身体就好,只是发烧罢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只是,当她把手覆到明玉滚烫的额头上时,她的表情就凝重了。明玉这烧得也太厉害了!

    明玉只觉得自己像是置身沙漠,阳光猛烈得刺眼,就连空气都是炎热的,她漫无目的地在无边的沙丘上走啊走啊,怎么也走不到头。

    “水,水……”明玉难受地将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声音细如蚊呐。纳兰氏赶忙拿了温热的茶水喂她,迷糊的她一把夺过茶盏,仿佛生怕别人抢了似的,几口就喝了个精光,又重复地喊着:“水,水……”

    纳兰还待再拿,舒妃阻止了她:“二姐姐,明玉还小,茶水饮太多也不好。还是先等太医看了再说吧。”让人拿了帕子,浸了凉水给明玉敷额头。

    只是这点凉意,就仿佛是沙漠地带的一场微雨,转瞬间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纳兰氏急得眼泪直掉。

    太医很快就到了,是太医院专精小儿之症的徐太医。

    徐太医给明玉诊了脉,顿时脸有惊骇之色:“舒妃娘娘,富察小格格有可能是染了天花之疾!”

    什么?天花!

    纳兰氏差点晕过去!

    天花在这个时代是不治之症,得了天花的病人,十个里面都很难得活下一个。于大清皇室,天花更是大敌,有不少皇族子弟就因此症而逝。比如顺治帝,比如董鄂妃之子荣亲王,比如悼敏皇子永琮。

    大清建朝百余年,得了天花但最终痊愈的皇室中人,唯有一位,就是圣祖爷康熙帝!孝庄太后择定了幼时的康熙作为下任皇帝来悉心教养,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已经得过天花并痊愈,终身免于此劫,不会再出现顺治帝英年早逝,江山因此动荡不固的情况!

    可是能如康熙爷这般福运鸿天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

    舒妃宽慰道:“二姐姐莫慌,只是可能,还不一定呢。”

    徐太医摇了摇头,看向纳兰氏和明玉的眼神已经有了几分怜悯:“方才还是可能,现在已是确定。”

    纳兰氏慌乱的这会儿工夫,徐太医已经检查了明玉进宫后经手之物,很快就锁定了她玩过的那套西洋泥偶。

    明玉是个爱搞破坏的性子,泥偶做工精致,还有几个可拆卸的机关,她当然是拆了装装了拆,玩了个不亦乐乎。徐太医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检查了那些关节,发现了其中可疑的白色浆状物。再作了检测,确定了那已经干了的白色浆状物,十有八/九就是稀释了的天花浆液。

    这下轮到舒妃慌了:“这……这套泥偶是三日前内务府才送来的,本宫的十阿哥也把玩过,瑜儿不会也染了天花吧?”

    徐太医正色道:“凡是接触过十阿哥、富察小格格以及这套泥偶的人,奴才都要一一检查。还有请娘娘下令,承乾宫从此刻起,许进不许出,所有人都需禁闭一个月,以防其中已有身染天花之人!”

    舒妃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一照办,并让守在承乾宫外的小太监去禀报了乾隆和继后。

    幸好,十阿哥和他身边伺候的宫人暂时都没有感染了天花的症状,舒妃且松了口气。否则以十阿哥的身体状况,可以想见是绝无可能扛过这暴疾的。

    舒妃看向烧得脸颊红红的明玉,又是心疼,又是感激。

    很明确了,问题就出在那套西洋泥偶的机关上。幕后黑手的目标显然不是明玉,而是她的十阿哥永瑜!

    只是十阿哥身子差,又生性乖巧安静,玩最喜欢的泥偶的时候也只是轻轻摸摸,从来没动过那些关节。而明玉就不一样了,第一次玩就把它们大卸八块玩了个爽。

    所以,明玉是给永瑜挡了灾啊!

    要不是明玉,难保有一天,永瑜会发觉泥偶其中奥秘,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舒妃如置冰窟,彻骨地心寒和恐惧。

    这后宫,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怀永瑜的时候,就受了算计,所以永瑜生下来就十分病弱,自己也坏了身子,再难有孕;偏如此,那些人还不放过他们,非要置瑜儿于死地!

    瑜儿就是她的命,瑜儿要是没了,她的心也就死了,哪里还会有心对着乾隆巧笑相迎,婉转承欢?后宫的宠妃舒妃,从此只会成为过去!

    幸好,幸好,她和瑜儿都没事。可是玉儿,她可怜的玉儿啊!

    舒妃双手合十,虔诚地朝着堂中供着的观音像拜了拜。希望观音娘娘有灵,保佑明玉顺顺利利躲过此劫!

    乾隆和继后闻讯很快就赶至了承乾宫外,隔空说了些宽慰和鼓励的话,又送了两个太医和几个药童进去。继后也发话,她会特别关注承乾宫的供应,凡有所需,她都会尽力备上。

    纯贵妃、嘉贵妃、令妃、颖妃、忻嫔、庆嫔等人也陆续过来,俱或是真心或是假意地表达了她们的痛心和关切之意。

    只是她们回去之后,某处宫室。

    宫装丽人生气地砸了一个瓷瓶:“你不是说了万无一失吗?怎么她舒妃和十阿哥都没事,得了天花的只有富察家那小丫头?”

    她身边的嬷嬷慌忙跪下:“娘娘息怒。奴才猜测,舒妃娘娘向来疼爱富察小格格,有可能是专门留了那套泥偶送给的小格格。故此才让舒妃娘娘和十阿哥逃过了。”

    宫装丽人极是忿忿:“舒妃怎么这么好的运气!本宫费了多少功夫,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成的此事,结果却功亏一篑!难不成那富察小丫头真跟舒妃夸耀的似的,真是个小福星,特别是十阿哥的小福星?”

    嬷嬷笑道:“娘娘,寿星公也怕毒药呢,就是富察小格格是小福星,替十阿哥挡了这一次,也到头了。得了天花的人,还是像她这么年纪幼小的,哪个能挨得过去?”

    “小福星没了命,还怎么做小福星?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宫装丽人微笑:“舒妃和十阿哥没了他们的小福星,能逃过本宫这回,还能逃过本宫下回吗?来日方长,本宫等得起!”

    嬷嬷俯身行了个大礼:“奴才提前恭贺娘娘达成所愿。”

    只是,或是明玉确实是得了上天庇佑之人,否则前世无缘无故地没了之后也不会穿越到清朝得了新生。才得了新生,老天怎么会容许她这么快挂掉?

    所以,一个月之后,承乾宫朱红色的宫门再度开启。

    纳兰氏牵着虽然清瘦了两分,但明显健康活泼的明玉走了出来。

    一旁的舒妃笑盈盈地看向她们:“我就说了,我们玉儿是有大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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