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水湄回去的时候, 大家已经准备好要回京师。
苏州城太乱,朱肆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而作为锦衣卫指挥使,陆不言必须要留在朱肆身边, 保证他安全回到京师。
雨丝风片,错迷人眼。
苏水湄找到陆不言, 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留在苏州,我还有一些事没有完成。”
“什么事现在苏州城很危险, 你不能任性。”男人立在冷毛刺雨中皱眉。
苏水湄不能说, 只道“一点小事而已。”
“那我留下来。”
“不行。”苏水湄立刻拒绝, 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伸手攥紧陆不言的衣襟,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娘子用力咽下喉咙里的生涩感, 再仰头时脸上又是灿烂的笑, “你要回京师,我知道,张三公子的身份不一般。”
陆不言本来就知道这小娘子有几分聪明,朱肆的身份如此显而易见, 她一定早就已经猜到了。
“你要留在这里做什么”
小娘子心虚垂眸,含含糊糊道“有事。”
陆不言沉默下来,他突然一把攥住苏水湄的胳膊,将人往屋子里一推, “不行, 收拾东西, 回京师。”
“不行”苏水湄立刻拒绝。
“那就我留下来陪你。”陆不言语气强硬, 丝毫不给苏水湄拒绝的余地, “你选一个吧。”
小娘子看着面前蛮横的男人, 有些开心又有些失落。
她踌躇着, 沉默良久后才道“我跟你走。”
苏水湄当然是不会跟陆不言走的,当夜,她便又去了城郊外。
胡离正在那里等她。
“孙氏看的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人带出来的。”胡离身后停着一辆马车,苏水湄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开马车帘子一看,苏水江被五花大绑捆在里面,闭着眼,不知生死。
苏水湄立刻爬上马车,去探他的鼻息。
幸好,还活着。
“行了,带他走吧。”胡离伸手敲了敲马车壁。
苏水湄转头看他,“你不怕我跑了”
“苏州城就这么大,你能跑哪去”胡离脸上笑意不减,分明是完全将苏水湄看成了自己掌心里的一只雀儿。
苏水湄垂眸,偏头,死死咬住自己的唇。
这种被人掌控的无力感让她觉得分外焦躁又恶心,却又莫可奈何。
苏水湄不愿再面对胡离,她扬起鞭子,赶着马车就要走。
苏水湄没赶过马车,扬起鞭子轻抽一下,马儿还在原地摇头晃脑。
小娘子蹙眉,又加重力气打了一下,马儿受惊,“嗷”的一声扬起前蹄,苏水湄没有防备,直接滚进了马车厢里。
“啊”
见此情状,胡离立刻跳上马,双腿夹紧马腹,用力勒紧缰绳,终于是勉强将马制服。
“没事吧”胡离跳下马,上了马车,拨开帘子朝里面看。
小娘子摔得不轻,一副晕头晕脑的样子。
胡离轻笑一声,走进马车里,伸手把小娘子扶起来。
小娘子红着眼,额头撞出一个乌青,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胡离好奇地凑上去,还没听清楚那话,突然感觉脖子一疼,浑身一软,就那么瘫坐了下来。
苏水湄泪水一收,冷眼看着胡离,还伸手拨弄了一下他的胳膊,看是不是真的被她制住了。
胡离全身的力气都被那根插在自己身上的绣花针给卸了,他靠在马车壁上,明明受制于人,却一点都不慌张,他笑道“湄儿,我可真是小看你了。”
“我可一点都不敢小看你。”苏水湄就地取材,将绑在苏水江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给胡离绑上。
“我都不能动了,你还要用绳子绑我,我是不是太可怜了一点”
小娘子绑人时贴着胡离,胡离就势说话,那刻意低缓暧昧的声音就那么毫不避讳的往苏水湄的耳朵里钻。
苏水湄用力偏头,她抿着唇,小脸绷得死紧,又掏出一枚绣花针来,抵到胡离唇边,面色凶狠道“你再说话,我就用这根针把你的嘴缝起来。”
胡离却一点都不怕。
一方面是他知道苏水湄的性格做不出这种事,另外一方面是小娘子实在是生得面团一般软和,这凶恶的表情由她做来,哪止可爱那么简单,简直是让人痒到了心坎里。
“啧。”胡离摇头,“湄儿啊,我香甜温柔、乖巧可人的湄儿啊,怎么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啧啧啧,”胡离丝毫不受威胁,“陆不言这个男人,还真是害人不浅啊。”
提到陆不言时,胡离虽是在笑,但双眸一沉,嘴角扯出一抹不愉之色。
胡离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撮合苏水湄和陆不言。
“你怎么知道我跟言郎”苏水湄话说一半,立刻便住了嘴。
胡离耳尖的听到“言郎”二字,他原本还一脸闲适的表情猛地一暗,变化明显到连苏水湄都跟着心尖一颤。
先前是胡离表现的太无害,让苏水湄忘记了,这位也曾经是天潢贵胄之子,若前朝不灭,他现在也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言郎叫的真是亲密。”胡离嗤笑一声,眸中有些许怒色。
这怒色不是对着苏水湄的,而是在针对他自己。
胡离清楚自己的性子,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这跟他的出生教育有关,他生来便是太子,父皇也只他一子,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他的路非常顺畅,以至于当叛军突起,朝廷灭亡之际,他尚觉得自己在梦中。
是孙氏将他救出皇宫,安置于苏州地界。也是孙氏一手撑起赵家偌大家业,支持他抵抗大明,重振孛儿只斤氏。
前几年,他沉浸在朝灭人亡,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恐惧中。那种世界崩塌在眼前,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至今为止,胡离每想起来,都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撕裂一般。
喉咙已发不出声音,心脏已经痛到麻木,就连无声的呐喊都丧失了力气。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他花费了三年的时间从那个由绝望拼凑而出的世界里走出来。
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
重振大元蒙古帝国。
是这个信念,让他重获新生。不过也只是从一具行尸走肉,变成了一个复仇工具。
是工具又如何,只有仇恨让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身为人的气息。
胡离接近陆不言,进入锦衣卫,他花费了很多年的时间,取得了陆不言的信任,他本来想从陆不言身上下手,从而瓦解大明朝廷,却不想,陆不言此人,虽看着傲慢无礼,但却颇为棘手,且异常谨慎。
他像一条猎犬,只要稍稍闻到一点味道,就会咬死不放。这也就是胡离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机会下手的原因。
不过幸好,苍天不负有心人,郑敢心成为了整件事情的突破口。
只要再坚持一下,他就可以成功了。
胡离脸上诡异地露出笑来,身体上的麻木渐渐过去,力量逐渐复苏。他歪头打量苏水湄,小娘子正在尝试着驾驶马车。
他原还以为是装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不会驾马车。
“很简单的,握着缰绳,不让马跑偏就成。”
正在苏水湄全神贯注之际,身旁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贴着她的耳朵,甚至还将下颚放到了她的肩膀上。
苏水湄浑身一僵,扭头怒瞪向胡离。
那根针的效果只有半柱香的时辰,并且如果长时间不拔,会危及生命,因此苏水湄才会再用绳子把胡离绑起来。
只是没想到,都绑起来了,这个男人还这么上蹿下跳。
“怎么,嫌弃我如果是你的言郎,你还会这么嫌弃吗”胡离被苏水湄一推,懒洋洋的往后一倒,正巧撞到苏水江的肚子上。
原本就被马车颠得迷迷糊糊的苏水江这下子彻底醒了。
孙氏用苏水江威胁苏水湄,却根本就没想过要让苏水江活命。她怕苏水江逃跑,给他下了蒙汗药。孙氏性子狠,蒙汗药的份量很足,这也就是苏水江怎么都醒不过来的原因。
“姐”
苏水江一脸迷糊地刚刚坐起来,苏水湄就开始安排他干活。她从身上取出一柄匕首,扔给苏水江,“抵着他脖子。”
苏水江偏头,看到一脸懒散模样,被五花大绑靠在那里的胡离,虽然不解,但还是举着匕首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哎,小心点,你这马车颠,别真给我的脖子来个窟窿眼,那我可就亏了。”胡离斜睨苏水江一眼。
苏水江没搭理油腔滑调的胡离,跟苏水湄说话,“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什么”苏水湄第一次驾驶马车,不敢分心,说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敢偏。
“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被迷晕了,再醒过来就是在这里。”
苏水湄想,这孙氏果然狠毒,这么多天了,她弟弟居然就没有醒过吗
“你没醒过”
“醒过,只是脑子太沉,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水湄蹙眉,握着缰绳将马车驶入苏州城。
正是卯时,天还没亮。
苏水湄能嗅到空气中湿润的泥土清香,伴随着晨起的清粥馒头味。河边已有人起床洗漱浣衣。
“等有空在跟你说。”打发完苏水江,苏水湄突然放缓马车的步子,然后偏头又跟苏水江道“把马车帘子揭开一个角。”
苏水江虽然脑子里一头雾水,但依旧照做。
马车帘子被揭开一角,透过窗纱,能看到外面的烟火之气。朦朦胧胧,笼罩着烟色,沁入一股独属于苏州之地的温柔湿润。
清晨薄雾之中,苏水湄的面色变得柔和,她问胡离,“你看到了吗”
胡离挑眉,“什么”
“国泰民安,安居乐业,政通人和,太平盛世。你舍得将这些百姓打入无间地狱,受战乱之苦,让他们再尝试一遍你受过的痛苦吗”
在苏水湄坚定而沉着的眼神中,胡离的表情也跟着愈发严肃起来。
而就在苏水湄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的时候,男人突然嘲讽一笑,“这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苏水湄对于胡离的话而感到震惊,她嗓音颤抖,激动起来,“你若是为天子,难道不应该是将百姓放在第一位吗”
“我又不是天子。”胡离闭上眼,不再看那些苏州城内的老百姓。
或许从前,他还憧憬着成为天子,将这国家治理成最强大,最富庶,最幸福的地方。可现在,他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苏水湄看着面前的胡离,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你千方百计的,是要做什么”
胡离没有睁眼,只嗤笑道“自然是报仇了。”
报仇,为了报仇而去夺取一个国家,有这样的初衷在,又怎么能成为一名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天子。
苏水湄攥紧手里的缰绳,脸上露出悲色。
物是人非,她不知道胡离经历过什么,可她知道,现在的胡离已经不是从前的蒙哥哥了。
“姐,我们要去哪”苏水江虽然很懵,但他努力分析了一下现在的状况,知道他姐是来救他的。
“用他让张三公子安全出城。”
张三公子那又是谁错过了很多的苏水江只能安安静静的听候自家姐姐的吩咐。
胡离听到这话,突然睁眼,看向苏水湄的视线中带上了一抹激赏,“你早就打算这么干了从一开始答应我的时候”
苏水湄没有回头,只坚定道“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朱肆必须平安离开苏州城,不然天下将会大乱。
父亲如此艰难,只是为了祈求天下太平。她不能让父亲用生命换来的和平在此刻化为乌有。
即使是拼上性命,她也要护这世间太平。
“驾”
苏水湄驾驶着马车,疾驰在清冷的苏州大街上,半柱香后,停在赵府门口。
赵府门前也停着一辆青绸马车,样式简单,古朴异常,正有奴仆在往上搬运行礼。
马车旁边站着一人,此人苏水湄见过一面,就是她带领着捕快去救陆不言的那日。
“东珠大人”苏水湄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身穿崭新青墨色袍子的男人转身,露出那张阴柔如雪的脸。男人的脸很白,唇很红,身形纤细的不像是个男人。
不过苏水湄还记得那天晚上他满身是血的样子,那种凶狠的眼神,跟他身上阴柔的气息重叠起来,莫名让人感觉到一股寒意。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哪里担得什么大人。”东珠朝苏水湄一拱手,视线从她身上扫过,然后落到那辆马车上。
苏水湄想起马车厢里的苏水江,略有些紧张。
她怎么将苏水江忘了,如果被陆不言看到的话小娘子心尖一沉,一筹莫展。
她再次返回到马车上,跟苏水江道“弟弟,你扮女装吧。”
苏水江手里的匕首一抖,差点让胡离直接去见阎王。
虽然不是第一次穿女装了,但苏水江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穿女装。
苏水江头上戴着帷帽,跟苏水湄站在一起,面前是朱肆、陆不言等人。
“这是我姐姐。”苏水湄不敢看陆不言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尖说话。
“你姐姐”朱肆不解。
苏水湄解释道“我与姐姐是双胎,姐姐听说我来了苏州,不放心,竟然独自一人上路也跟了过来。”
“原来如此。”朱肆恍然大悟地点头,然后与苏水江一拱手道“苏小姐,苏州之地不宜久留,我们马上便要返回京师,不如同行”
苏水江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朱肆道“苏小姐如果不嫌弃,就跟舍妹坐一辆马车吧。”朱肆让出身后的平遥长公主。
可怜的平遥长公主在屋子里被关了大半个月,外头发生了这诸多大事,她一概不知,被放出来的时候还在扎朱肆的小人戳他。
苏水江身形一僵,下意识朝苏水湄看去。
苏水湄立刻道“长公主身份尊贵”
“嗯”朱肆哼出一个音,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苏水湄,然后一笑,“我这妹妹脑子不大好,总是喜欢胡言乱语,说自己是长公主。”
平遥长公主我谢谢你全家啊。
平遥长公主敢怒不敢言,用力瞪着朱肆,而就在朱肆转头看她时,她又立刻怂怂地把头转了回去。
“哦,还有这位”朱肆指向被五花大绑的胡离。
苏水湄道“这是人质。”
朱肆立刻对苏水湄大加赞扬,“苏公子年轻虽小,但却是十分能干啊。”
苏水湄立刻摆手,“我只是随手一抓而已。”
胡离
有了人质,又有捕快和锦衣卫护航,一行人终于出发准备离开苏州。
苏水湄看着站在马车边,指挥着锦衣卫站位和布防的陆不言,踌躇着上前,欲言又止。
“苏公子有事”陆不言侧眸看他,冷冰冰吐出这句话。
苏水湄被“苏公子”这三个冷冰冰的字惊到,她面露诧异,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虽然没了那层亲密关系,但他们也是在关公面前拜过兄弟的啊。
“我们现在,连兄弟都做不成了吗”小娘子满脸的失落和悲伤,仿佛只要陆不言的一句话,她那些蓄在眼眶里的眼泪就会落下来。
假意冷淡,实则一直在暗中看着小娘子的陆不言被苏水湄这句话气到差点吐血。幸好昨天他已经吐过很多血了,现在吐不出来。
陆不言觉得,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拉着小娘子去关公面前拜了把子。
他怎么不干脆去月老祠拜堂成亲呢
见男人只瞪着她不说话,小娘子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道“老大,你是不是在生气”
男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道“没有。”
分明是在生气,居然还说没有。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是,是孙氏抓了我姐姐,我只是去救我姐姐而已。”见小娘子一副还不知错的样子,陆不言更是怒不可遏。
“你知道你一个人去有多危险吗你去救你姐姐,就不知道找我一起吗”男人扬着声音吼完,一转头,看到周围众人都停顿了手上的动作,呆滞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突然发疯的狗。
陆疯狗不言
小娘子被吼红了眼,她哽咽着喉咙,正欲说话,那边苏水江突然将她往后一拨,然后隔着一层帷帽,抬眸直视陆不言道“我弟弟的事,用不着你管。”
帷帽细薄,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真容。
苏水湄被苏水江护在身后,看到正跟苏水江对峙的陆不言,突然想起一件事。
陆不言说,想娶她不是,想娶苏水湄。
现在“苏水湄”就站在他面前,他该不会是想苏水湄下意识攥紧苏水江的胳膊,面色紧张至极。
苏水江以为苏水湄在害怕,立刻安抚地拍了拍自家姐姐的胳膊,正欲说话,就被苏水湄抓着手,使劲塞进了马车里,并恶狠狠的警告道“不准你跟陆不言说话”
苏水江
苏水江坐在马车厢内,心情十分复杂。
他在思考,到底是他脑子不对劲,还是他姐姐疯了。而没等他思考出来个所以然,坐在一旁的平遥长公主突然“咦”一声,然后声音激动道“我记得你”
苏水江浑身一凛,立刻端正坐好,然后一脸警惕地看向平遥长公主。
平遥长公主一脸的咬牙切齿,“你就是陆哥哥喜欢的那个未婚妻,对不对”
未婚妻什么未婚妻
苏水江一脸不解。
平遥长公主冷笑一声,“别装蒜了,虽然我没看到你的脸,但我记得你的衣裳,还有你的身形。原来你是苏家女儿,区区一个”平遥长公主一顿,问,“你爹做什么的”
“在太医院任职。”
平遥长公主继续挺起胸膛,趾高气扬,“你区区一个太医的女儿,也敢跟长公主抢男人,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苏水江想了想,道“要命的,让给您。”
平遥长公主
长公主觉得这发展不太对,她略一思考,终于明白了。
“你在嘲讽我你以为我抢不过你吗你以为你哪里比得上我你这个平胸”平阳长公主往苏水江胸前一抓,一推,就把他给按在了地上。
马车上铺了一层厚实的地毯,苏水江并不觉得疼,只是有点晕。
平遥长公主就势往苏水江身上一坐,摆出一副气吞山河之势,对着他伸出魔爪,“今天我就要抓花你的脸,看你还敢勾引陆哥哥”
苏水江挣扎着想把平遥长公主推开,却不想马车突然一颠,平遥身形不稳的往前一趴。
好巧不巧,隔着那层帷帽,两人就那么嘴对嘴地亲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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