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一株枯败的大树孑然独立,空中红云,层层翻滚。枝头的乌鸦微敛着双瞳,翻出些许白色的眼睑,浑身翎羽抖动,大风刮过,一阵一阵,宛若涌动的黑潮。
视线再往下移些,分明可见裹着一身黑色袍子的男孩站在枯树下,柔顺的短发贴着孱弱白皙的脸庞。他微微低着头,双目紧闭,羽睫轻颤,硕大的领口遮住了大半张脸。不时,风灌进领子里,发出呼呼的响声。
叮铃——
阵阵狂风中,依稀听到一声清脆的铃响。刹那间,红云舒卷,草木回春,清风吹散绯色的云层,耀眼的金光从错落的云群中泄露,洒在枯树上,然后穿过稀疏的枝条,又撒落在男孩低垂的脑袋上。
面庞颤动,漆黑的眸子缓缓睁开,眼角朝上,面对柔和的阳光,男孩眯起眼睛,恍惚叹了一句:“我的梦里,有光吗?”
绯红的裙角拂过刚刚抽新的青草,细微的脚步声混合着铃声,随着清风被传送到男孩的耳畔。
目光下移,男孩漆黑的眸子对上来人清幽的瞳孔。
白衣绯裙的少女独立于苍蓝的天际之下,腕部的金铃碎响,幽深潋滟的清瞳带着点点平静的讶然,乌黑的长发缠绵在风中,不曾拂乱她的神情,只拂乱了他呼吸的节奏。
他动了动嘴唇,领口微动:“你,是谁?”
桔梗怔了一会儿,问:“你看得清我的脸?”应该不太可能啊。
黑瞳幽幽,男孩“嗯”了一声,注视着她的脸,继续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桔梗沉默了下来。因为孩童的精神能力比较薄弱,所以在她侵入梦境后,如果她不愿意,他们是看不清她的脸,甚至无法靠近她的。为什么他能够看见?明明他的身体状况比前面两个还要差上许多。难道正是由于身体不好,才在精神方面补足?
“为什么不回答我?”男孩皱起眉,再次发问。
“你今天是不是得到了一块绣着桔梗花的手帕?”她的声音不深不浅,很清晰,有些凉,像是沾了晨露的幽蓝花卉。
目光悠转,他想起枕在脑袋下的帕子,点了点头:“没错。”
“那么,你可以把我看做是寄居在那块手帕上的灵。”
“付丧神吗?”他死寂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好奇和惊讶。
付丧神?桔梗含糊地应了一句:“你也可以这么想。”付丧神总比鬼魂要好,对方毕竟是个孩子,如果被她吓住就不好了。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我的灵体受伤了,需要在这里疗伤。”这句话桔梗并没有说谎。在上个世界的时候,因为使用灵力,她的魂就已经被规则损伤了。后来在转换世界之时,又不甚遇到了时空气流。不仅导致她和蓝他们失散,而且还让原本受伤的灵魂遭受到第二次重创,以至于她现在无法凝聚实体,甚至随时有被规则发现并驱逐的危险。
不过还算幸运的是,狐狸为了预防和上个世界一样走丢的风险,已经将这个世界的主要人物科普给了她。这也是她找上宇智波斑的原因。
“梦中疗伤,这样也可以吗?”男孩蹙了下眉,似乎在思索什么。
“当然可以。”少女缓缓朝他走近,停在离他一臂之遥的地方,这次他能够更加清楚的看见她的脸,“梦,就是一个世界。和真实的世界不同,它不受任何规则的束缚,唯一能够掌控它的就是做梦者。所以我在这里不会受到外界的伤害,灵魂也会修复的更快。”
“你是说这个世界由我掌控?”眉眼微怔,男孩清澈的目光落在她的皎洁的脸容上,“包括你?”
桔梗顿了顿,清幽的眸子扫过男孩被遮住的脸:“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桔梗笑了笑,男孩微微晃神。冰凉的手掌按在他的头顶,他不禁缩了缩脖子:“目前来说,你做不到。”
说完,她转身背对着他席地而坐,悠远的视线望向无边的天际。
微风吹动少女秀丽的长发,男孩握了握拳,走到她身旁坐下,抬头,盯着她清冷的侧颜:“为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桔梗本不该告诉他。不过她有她的骄傲,而且作为“寄宿者”,她总还是要付些“房费”的。于是她侧眸,对着男孩好奇的眼睛解释道:“你年纪太小,精神力不足。所以无法完全操控自己的梦境。就像现在,你的梦里的东西甚至可以被作为外来者的我改变。”说着,她伸出食指一晃,蓝色的桔梗花瞬间开满了整片草地。
漆黑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夺目的光彩,他望着遍地的花卉,怔然开口道:“只要我年龄再大一些就可以了对吗?”
“理论上是如此……”
“那么,在这里我是不是就能够变成正常人了。”
男孩的声音很轻,如一阵过分寂静的风,但桔梗还是听见了。她想起对方虚弱的身体,抿了抿唇,唇齿间缠绕的话语最终化作了无尽的沉默。
这个孩子,大约再也到长不到可以完全掌控梦境的那个年龄了。
“鸦!”
一股言语的力量猛然穿透了梦境,梦中的世界摇摇欲毁。
在逐渐扭曲的空间里,男孩仍旧平静地坐在她身旁,抬头问道:“今天晚上我会再见到你吗?”
她顿了会儿,说:“如果帕子还在你手上的话。”
他笑了,寂寞的眼睛里散发出柔和的光:“我叫宇智波鸦。”
“桔梗。”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愣了下,然后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正在崩塌的梦境里。
随着一阵剧烈的波动,白衣绯裙的灵魂渐趋透明……
“鸦。”
眼皮抽动,躺在床上的男孩缓缓睁开眼睛,慢慢秋波,眼前一片模糊,眨了眨眼后,方才恢复了清明。
他一扭头,看见了站在床头的宇智波斑。
刺猬头的男孩摸着腰间的忍具,漂亮的眼睛依旧高傲地挑起,只是他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
“今天千手一族的人在我们领地外挑衅。妈妈他们已经要出发上战场了。你要去送送吗?”
“嗯。”厚重的被子捂着嘴巴,他的声音有些沉闷。
战场是忍者最终的归途,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在这个战争年代都需要拿起武器去拼杀。一旦倒地不起,等待的便只剩下死亡。
深秋霜重,今早的风格外寒凉。荒草萋萋的路口,挤满了前来为家人朋友送行的男男女女。
“斑,作为长兄,家里就交给你了。”一身黑色和服,外罩灰黑色铠甲的宇智波田岛拍了拍身为长子的宇智波斑的肩膀。说着,目光转到一旁的宇智波泉奈他们身上:“上次或许就轮到你们上战场了,要好好修炼,不许偷懒!”
“嗨!”宇智波皙和宇智波井上站得笔直,鼓着包子脸,气势很足。
宇智波泉奈撇撇嘴,“嘁”了一声。
“啪”的一下,老爹的“铁砂掌”就拍在了他的脑门上。宇智波泉奈揉着额头,小脸皱起,眼珠圆鼓鼓地瞪着自己的父亲。
宇智波田岛好笑地轻“嗤”了一声,苍老的眼角露出几丝笑纹。视线一撇,落到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孩身上,或许不知该嘱咐些什么,便沉默了起来。
领口遮挡了男孩的面容,只露出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面对父亲的注视,宇智波鸦弯了弯眉眼,眼角的弧度弯得很漂亮。
“好了,孩子们,我们就要走了,再让妈妈抱一次吧。”穿着战甲的美丽夫人适时出声化解了尴尬,蹲下身子,给了他们每个人一个深拥和一个吻。
“妈妈要早点回来。”宇智波皙拉着她的手说。
“好。”黑色长发的女人弹了弹他的额头,笑得温柔。
军队渐渐走远了,年纪最小的宇智波泉奈冲着队伍挥了挥手,大喊道:“妈妈一定要平安回来!”说完,又低声嘀咕了一句:“算了,老爹也是。”
一旁的宇智波斑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脑袋,大笑了起来。
也许是受到他的感染,原本压抑的气氛一扫而光,其他人沉闷的表情也渐渐变得轻松活跃了。
站在兄弟们面前,宇智波斑发挥了长兄的威信,挥了下右手道:“走,我们回家!”
送别的人慢慢散去了,宇智波鸦仍然站在原地的大树下。深秋寒凉的风吹来,他紧了紧袍子的领口。
好冷啊。
“鸦!回去了!”
远远的传来宇智波斑他们的呼唤声。男孩望了眼黑压压退出视线的人群,回头跟了上去。
绘着团扇的背影从树下走远,渐渐模糊成点。
一枚艳丽的枫叶悄然落地,静静地平躺在男孩刚刚站立过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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