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一身白色浴衣的少女坐在床头浓黑的阴影下,微微侧着脸颊,时不时轻咳两声,浓密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扫过墙壁上那抹在灯光中摇晃的暗沉身影。
螓首悠抬,桔梗瞥了眼低头不停地翻看着她的手腕的少年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红发少年仍旧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模样。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搭在少女腕部的手,左手扶住右臂,开始咔嚓咔嚓地拧动胳膊,看得桔梗脸色微变。
她搞不懂对方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少年的心思诡谲不定,做事向来随心所欲的。瞧他样子,该不是……想卸掉她的胳膊?
就在她想着要怎么应对接下来的突发状况时,只听咔嚓一声,少年生生掰断了自己的胳膊,然后在她惊疑的眼神中,又镇定自然地把臂膀重新装回了原处。随即倾身上前,再次将魔爪伸向了床上病弱的少女。
少年冰凉的手抓着她的小臂。没有生机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钻进骨髓里,莹莹雪肤顿时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压迫而不善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少年周身的寒气逼得桔梗忍不住后退。羽睫轻颤,她意图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更为强硬地拉住。
“为什么会痛?”
精致的五官笼罩在灯光倾斜的阴影下,少年抬高的下颚带着骇人的气势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意欲逃离的桔梗,捏住少女手臂的手寸寸缩紧,两点橘色的烛光在栗色的瞳膜上忽闪忽暗,明灭飘摇。
桔梗拢起眉心,显然对于少年莫名其妙行为很是不解。
“你为什么会痛?”
赤砂之蝎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无机质的瞳孔倒映出少女逐渐苍白的脸庞。
桔梗使劲儿拽了拽胳膊,依旧纹丝不动,索性放弃了挣扎,抬眸瞧着他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会痛?”
眸里闪过一丝异芒,赤砂之蝎面色一沉,加重了手里的力气:“我问你,不要反问我。”
“我是人,当然会痛。”这么一说,桔梗感觉自己更痛了,眉头皱得更深了起来。
纤细的骨骼随着少年力量的增加发出咔咔的响声。虽然因为生病她的五感已经迟缓了许多,但那么明显的痛觉她还是能够感知到的。
也不知道她的哪句话惹怒了他。少年的脸色看起来愈加阴沉了几分。
“不准痛。”
少年的话丝毫不讲道理,桔梗懒得理他发什么疯,咬了咬牙,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用另一只没有被禁锢的手推开了他。
柔软温热的掌心按在没有心跳的胸口,穿过坚硬的假躯,如火般燎过那枚唯一散发着热量的再生核。
他依然做着被推出去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微张手指一根一根,咔哒咔哒地往内弯曲。赤砂之蝎低头盯着还残留着那份诡异触感的胸膛,金栗色的眸子翻滚着阴郁的黑气。
几乎在两三秒内,他在脑子里演绎了几百种让桔梗立刻死去的方法。
她居然碰到了自己的再生核?他全身上下唯一的弱点。
不,或许不应该说是碰到,仅仅只是靠近而已。明明隔着一层假皮,他却觉得自己的再生核被她捏在了手里,似乎只要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捏碎。这种危险的感觉,自他将身体改造成为傀儡之后就差不多没有再遭遇过了。而现在,这个看起来弱的连他的一根手指都能轻易捏死的少女,竟然再次让他回忆起了那种感觉。那种濒死,不甘又渴望的感觉。
他或许应该杀了她。
作为和自己一样改造成为傀儡的人,他一开始是对她有所好奇的。说是看做同伴大概是不可能的,毕竟赤砂之蝎此人孤僻又冷情,他顶多把桔梗看做是值得研究的对象。然而分明是和他同样的傀儡身体,她却会痛,会哭,会笑,会有感觉,这和人有什么区别吗?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再加上刚才少女类似于“冒犯”的行为……眼珠一转,赤砂之蝎的手慢慢朝她的脖子伸去。
“哦呀!鼬前辈真是太大意了,居然让蝎前辈单独和美丽的少女待在一起了。这不是故意让人犯罪吗?”
门口传来青年特地拉长的戏谑声。
赤砂之蝎面色如常地收回手,拢进宽大的衣袍里,泛着金光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靠在门口的面具青年身上。
阿飞挥了挥手,捂住面具唇部的位置嚯嚯笑道:“放心啦,刚才我什么都没看见哦。迪达拉前辈正在门口放烟花了,蝎前辈不如出去看看呗。”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向和迪达拉的艺术形式不和的赤砂之蝎在听到青年的话之后,居然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看起来倒像是因为对方的话而离开的一样。
“吼吼吼,真是吓死我了。”在确定红发少年走远后,戴着橘色面具的男人瞬间恢复了一贯怂怂的模样。他搂着颤抖的双臂就螃蟹步拐了进来,接着嗖的一下移到床头,蹲下,抱头,抖肩,一气呵成。
“唉呀,蝎前辈太可怕了,吓得我腿都软了。”青年一边揉着抖个不停的大腿,一边牙齿打颤地后怕道,“还以为我会死了。”
桔梗见状,不禁勾了勾唇,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刚刚谢谢你了阿飞。”
赤砂之蝎想杀她,桔梗不至于连这点也看不出来。要是青年方才没出现,她可能才是真的会死的那个吧。
“没事没事。”阿飞立即跳起来,重重地拍拍胸脯,一副“老子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仿佛还颇有说服力,如果忽视他不停抖动的大腿的话。
桔梗不觉莞尔。
也许是干站着不说话太尴尬了,青年挠挠头邀请道:“桔梗要出去吗?反正现在我也没什么任务,要不我推你出去走走?”
桔梗目光一闪,有些意动。她来到这里已经一个星期了,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还从来没有出去过。宇智波鼬比较忙,几乎天天有任务,有时候回来一两个小时便又匆匆离去,自然没机会带她出去。桔梗虽说喜欢安静,但总这样待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她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阿飞了。”
“走喽!走喽!”
青年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女飞快地跑出了山洞,发髻簪着浅蓝色花朵的美丽女人神色狐疑地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人的背影。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南,在想什么?”
橘发紫眸的青年悄然出现在身后,叫做小南的女人微微一怔,回头惊愕地张嘴:“长……佩恩。”说着,她抿住了唇,垂眸道:“只是看到这两个人认识,有点奇怪而已。”
“出去的那个是宇智波鼬带来的女人?”橘发男人英俊僵硬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若非他的嘴巴还在动,真要被不知情的人看成是木偶。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男人和少女消失的地方,面无表情道:“查清楚她的身份和来历。”
“是。”
晓组织的基地外是茂密的树林。好像所有的秘密基地都喜欢建造在山洞和林子里,或许这样会显得隐蔽一些。
山里的路显得有些崎岖不平,阿飞看着大大咧咧,挺不靠谱的,竟也还细心。他专门走那些容易平坦宽阔点的道路,因此一路上桔梗也不觉得怎么颠簸。
走出树林之后,道路越来越平,也愈来愈宽。车轮辘辘滚动,秋天的田野里一片金黄,沉甸甸的夕露坠在穗尖儿,隐隐映射出少女他们行来的身影。
“阿飞知道这里离木叶有多远吗?”车轮碾过垂地的稻穗,桔梗眺望着金色的夕阳,幽然开口问道。
“具体有多远我也不知道了。”青年压了压脸上的面具,嘻嘻笑道,“嘛,普通人的话大概要走几个月吧,忍者,嘶——约摸也得要小半个月吧。”
“这样啊。”桔梗暗了暗眸子,不再说话。
“桔梗是想回木叶看看吗?”他问。
“倒也不是。”禾草拂过雪白的裙摆,浸湿衣裳,留下深重的印记,她抿着唇,嘴角凝起一抹深色,“随口问问罢了。”
“是吗?”阿飞低眉一笑,也不多问。
“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嗯,好。”
叮铃——
凉风徐来,吹动帽檐的铃铛清脆作响。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黑底红云衣袍的人影直愣愣地立在田埂上。清风掀开垂在斗笠两旁的布片,隐藏在下面那双玫红的眸子无声波动,盯着夕阳下气氛和谐安逸的两人,血色的涟漪层层递叠。
“鼬先生,不走吗?”干柿鬼鲛走到半路,发现身旁没人了,一回头就看见少年站在田野里一动不动的背影。他不由一怔,回身喊了句:“走吧,你不是着急回去看你老师吗?”
轮椅驶入低洼地,高耸的稻禾掩盖了两人的身影。宇智波鼬悄无声息地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等桔梗他们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她叫阿飞直接送了他回房间,结果一进门就碰到了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宇智波鼬。
屋子里黑漆漆的,也不开灯,桔梗挥挥手让后面推着她的阿飞先离开,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对,他走得倒是快。一时之间,房间里只有桔梗和隐在暗处的宇智波鼬沉默对峙着。
“鼬,怎么不开灯?”
卧室很黑,失去了所有能力的桔梗基本上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她滑动着轮椅想要去开灯,不料半路上被什么硬生生抵住。
宇智波鼬起身将手掩在身侧起伏的袍子里,静静地停在少女的面前,抿着唇不说话。
桔梗抬头与黑暗中那双泛红的眼睛对视着,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两旁的把手:“鼬,去开灯。”
沉寂的氛围,黑暗的环境,这一切都让失去行动能力的桔梗感到不安。即使对方是值得信任的宇智波鼬。
“不用,我看得见。”他默然道。
可是她看不见。
桔梗突然看不懂了,她觉得他今天有点怪怪的,不像平时的他。
“我很快就要出去了,在此之前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
不知为何,听到他要离开,桔梗出奇的舒了一口气。而她猛然放松的表情也被隐匿在黑暗中的血瞳看得一清二楚。
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是已经变成了平时的黑色。他安静地站在她身前,缓缓启唇问道:“如果你再次遇到宇智波泉奈,能不能第一眼认出他?”
少年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的,桔梗犹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嗯”了一声:“当然。”
又沉默了。宇智波鼬此刻的表情静谧而隐晦,两瓣薄唇紧紧抿在一处,黑眸流过一道血光:“那么,宇智波斑呢?”
“自然也能。”桔梗不解地望着他,“你问这些干什么?”
宇智波鼬现在的神色极为古怪,也是桔梗看不到,不然她一定会认为今天回来的人是其他人假冒的。
“绝对不会认错?”他默了许久,再次出声确认。
“不会。”桔梗回答的很绝对。宇智波鼬彻底不说话了。
“你看着阿飞,想起了谁?”他忽然转了话题,桔梗生生愣了好半会儿,才怔怔地说道:“想起了谁?大概是……鸣人吧。”
眼角收缩,宇智波鼬低头握紧了拳头:“是漩涡鸣人,而不是宇智波斑?”
“鼬?”桔梗怀疑地皱了皱眉。什么阿飞和……斑?他们两个能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了。”对方仿佛一下子确定了什么,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血浪开始汹涌,“居然不是他。”
被骗了啊。
竟然被骗了。
那个人……不是宇智波斑……
“我先走了。”他弯腰把桔梗抱到床上,随后有些匆忙地出了门去。
桔梗坐在床头,眉心蹙起。
斑?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提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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