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啊啊——”
身穿单薄和服的银发男孩蹲在桔梗卧室外面的窗角下揉着头发抱头大喊:“这小子太可恶了!竟然还抱着桔梗不撒手!假发,你快冲进去把他揪出来!”
“才不要。不是假发是桂!”
被某人试图拖下水的桂小太郎停下抠土的手,斜着眼地瞥了下身旁之人,豆豆眼鄙视道:“太菜了银时,拿出你狂叫的勇气,把他拿下吧,我会在背后给你加油的。”
“嘁。”倚着墙壁的高杉晋助站在一旁,抱胸觑了眼脚下蹲在地面不是无聊抠土就是只会抱头哇哇大叫的同门师兄弟,碧色的眼眸往上微挑,流露出些许嘲讽的意味,“两个没用的家伙,蹲在外面有什么用,要是真的不放心,直接踹门进去不会吗?”
“啧啧啧。”坂田银时一听来劲儿了,当即靠着墙往后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抠鼻道,“矮衫,话说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人设崩了知道吗?阿银在这里是因为阿银是jump漫男主,这种守护师妹节操的事情当然得我来做,你一个小BOSS反派搁这儿干啥玩意儿呢?跟我抢女主吗?”
嘴角狠狠一抽,高杉晋助强忍住揍人的冲动,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深深吸了口气:“真想把你那颗灌满了水泥的头拧下来!”
“哦哟,阿银好怕怕哦。”坂田银时捂住自己的胸口,佯装害怕地往里缩了缩,表情贱贱地说道,“想打我吗?小心松阳老师小拳拳锤爆你脑袋哦。”
忍不住了!
不想和某人胡扯下去的高杉晋助索性甩袖离去。
赶走了高杉后,坂田银时的心情立马愉悦了不少,拍拍沾染了稻草碎屑的裤腿起身,转身趴到窗口,用手指在窗户纸上轻轻戳出一个洞,垫着脚尖直望里面瞧,边看边嘟囔道:“啧,这家伙才是男主吧,阿银都没那么好的待遇。”
“银时~”
耳边飘来一声阴森森的呼唤。
“别出声。”他抬起手来按住来人的脸,直接把对方给按了回去。
“银时~”
结果没一会儿,那声音又幽幽地飘了过来。
坂田银时嘟嘟囔囔地回过头去,身形猛然一滞,与被烛光照得宛若女鬼的桂小太郎面面相觑,然后——
“啊!”
他跳起来一拳头捶在来人的头顶:“假发你装什么鬼!”
无辜被打的桂小太郎揉着脑袋,头上顶着三根不知道从哪里拿来蜡烛,撇撇嘴说:“不是假发是桂!我都是为了招魂哦,说不定被银时吓跑的鬼女姐姐很快就会回来了。”
“然后收了你这妖孽对吧。”银时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嘿嘿。”男孩咧开嘴角,吐了吐舌头,“当然不是啦,我可以去当鬼女姐姐的儿子,让她把新人君带走啊。”
银时一听瞬间来了精神,拍着肩膀,语气郑重地说道:“没想到假发你竟然卑鄙无耻到了这个地步,为了弄死那小子居然愿意认鬼为母,这种舍己害人的精神实在太让我佩服了,阿银看好你哦,慢慢招魂吧。”
话音刚落,男孩嗖得一声就跑远了,身影飞快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桂小太郎呆呆地顶着一头的蜡烛站在原地,眨了眨眼,转过身,趴在了刚才坂田银时待过的地方,嘴里开始念念有词:“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阿弥陀佛,阿门……”
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影响到里面的人。吉田松阳和樱庭院两个人站在桔梗的床前分工合作,一个给拉着桔梗死不松手的男孩清洗脸蛋儿和伤口,一个给他上药。
可男孩却频频避开他们的手,一个劲儿地往桔梗身后躲,警惕地瞪着他们,像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兽。
“这孩子还能不能行了!”
樱庭院实在看不下去了,揪住他的衣领便要把他从桔梗背后揪出来 。松阳老师忙出声劝解:“算了算了,樱庭先生。”
“怎么就能算了!”樱庭院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拽着男孩的领口使劲儿往外扯,“再继续躲小心我把你脑袋按进脸盆里好好洗洗!”
“好了,爷爷。”见此,桔梗也不禁赶紧按住樱庭院的手臂,半搂着怀里身形瘦小的男孩,无奈地笑道,“还是我来帮他处理伤口吧,老师和爷爷就先出去吧,他似乎有些怕你们。”
“什么!”樱庭院立马炸了,叉着腰吼道,“你这孩子傻了吧。不行,还得爷爷来。”说完又要去扯男孩。
“好了,樱庭先生。”吉田松阳急忙起身拉住老人家,推着他往外面走,“这孩子手无缚鸡之力,我们在外面守着不会出事的。”
“什么鬼!这家伙刚才还推了桔梗!”
虽然这样说,但樱庭院还是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拉上房门,年轻儒雅的老师站在门口勾了勾唇,朝着屋内的女孩温柔地叮嘱道:“有什么事情老师在门口。”
言罢,卧室门吱呀一声轻轻地关上了。一时之间,房间里恢复了死寂。
烛光摇曳,白壁静影。
坐在榻榻米旁边的两人同时抬起头来,目光在空中短暂相遇。而后男孩突然被烫到了一样迅速松开她的手,低下头,露出黑乎乎的发顶。
“我可以帮你擦一擦脸吗?”
女孩温暖的手放在他的肩头,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力度,仿佛在期盼得到他的回应。
睫毛微闪,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桔梗笑了一下,弯下腰清洗素帕。
哗啦——
清晰的水声在耳畔响起,他沉沉地垂着脑袋,眼角的余光落在木盆里晃荡着的水面上,里面倒映出女孩皎洁宁静的脸庞,还有手腕那一截在袖口的摩擦下时隐时现的红绳。
红绳……
轻轻摇晃,眼花缭乱。
这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他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这些。
脸上一热,帕子忽然覆住了他的双眼,他眨了眨眼睛,隐隐感觉到按着帕子的手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抚摸过他的整张脸,轻柔的,甚至带了一丝小心翼翼。
他不懂。
他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因为他听不到。所以不明白她的动机和想法。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有什么目的?
当然,不仅是她,刚才那两个人的心音他也无法听到。是自己的灵视出了问题吗?不,明明那三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的心声他都能听到。为什么听不见他们的呢?
神思恍惚地想着,直到脸上之物移开他才恍然回神,而后径直撞入女孩露出惊讶之色的眼眸。
烛光下的男孩面容消瘦,却十分白皙,乱糟糟的黑发披散在肩头,一双黝黑的眼眸镶嵌在眼眶里,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潋滟动人。因为过分营养不良,他看起来比桔梗还要瘦弱,给人风吹即倒的感觉,看起来像个小姑娘,而不是小男孩,只有那稍高一点的个子能证明他的年纪确实要比她大一些。
洗干净的这张脸暴露出他的本来面目,和樱庭静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桔梗揪着帕子的手顿住了,眼角低垂,心头漫起一股怅然若失之感。
究竟是樱庭静延成为了他?还是他成为了樱庭静延呢?仔细想想,人的轮回转世不应该是从古至今的吗?还能够从今至古?这难道不是因果颠倒?说起来,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唯一不同的是,她保留了每一世的记忆。或许也正是因为她保留了记忆,因此才能和平安京时期的“樱庭静延”产生交集也说不定。
女孩突如其来的沉默令他的心情瞬间紧张了起来,他紧紧抓住身边的床单,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警惕。
“抱歉。”就在这时,她倏然抬首,对他笑了下说,“刚才有些走神了。我继续帮你清洗伤口吧。”
重新洗过的帕子很快覆在了他手臂上,热热的,湿湿的,升腾起的雾气模糊了她低垂的眉眼。他盯着她的发顶,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心情。
“你叫什么名字?”
埋着头的女孩突然出声询问。
“麻叶童子。”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麻叶童子啊。和后世的名字似乎没有一点关系了。
“我叫桔梗。”她停顿了一下,咬了下舌尖,加重语气,“樱庭桔梗。请不要害怕,刚才那位想帮你洗脸的是我的爷爷,还有一位是我的老师。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没有想要伤害你。”
麻叶童子低着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说辞。
桔梗见状继续问道:“麻叶……哥哥是从哪里来的?家里人呢?”
男孩顿住了,扭过头去,盯着脚下摇曳的身影,沉声道:“一个普通乡村来的,没什么好说的。我没有父亲,母亲已经过世了。”
这一世的他不仅和她不是兄妹,甚至父母双亡吗?
“抱歉。”桔梗放柔了嗓音,轻声絮语,“我似乎问了多余的事情。不过,如果没有去处的话……”她松开他的胳膊,将帕子放入喷子,撸起他的袖子,将药膏抹在上面,抬起头,向他微笑着说:“你可以留在这里。”
麻叶童子不再说话。他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答应。由于无法听到女孩的心音,他也就没办法分辨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只是他目前确实无处可去。
母亲被当做狐狸精被村子里的人烧死后,他就一直一个人在外面流浪,然后在路上结识了乙破千代。乙破千代是个鬼魂,然而他们还是成为了朋友。乙破教会他写字,识别人偶和各种各样的鸟类。可惜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的行踪暴露,引来一批人的追杀。他借用了乙破的力量准备教训他们,结果他在用乙破的灵视看到了那些人心中肮脏卑劣的想法。出于愤怒,他不停地消耗着乙破的力量,最终导致无法关闭灵视,也造成了友人的消失。
每每想到这里,他便止不住地愤怒、痛苦、自责……
颤抖的拳头被温暖的双手包裹住,他抬头对上女孩温柔的双眼,颤了颤睫毛。
“不需要担心。”她说,“这里是安全的。”
桔梗起身站到一旁:“你先沐浴吧,我就出去了。”
女孩端着木盆离开了。
房门关闭,卧室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怔怔地看着对面热气腾腾的浴桶,他握了握手,心绪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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