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冷白的灯光落下,男人如一堵墙挡住落下的光,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当中,显得那双眸子越加漆黑阴翳,居高临下的目光,仿佛高高在上的造物神,无形地带给人压迫感。
他好似不知道他的话有多伤人,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商茶终于冷了脸,看着他一字一顿:“温总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说的游戏是什么,但看他那满脸的嘲讽也能猜到一些,娱乐圈的那种事情不少,温谨言这样天生矜贵的人看不上也正常。
可那是她的念想,他不该这么羞辱。
温谨言看着她,慢腾腾地起了身,扯唇:“这就不记得了?”
那眼中似又漫上了毫不遮掩的讥讽,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看着她演戏。
“不知道您什么意思。”商茶顿了顿,忽而笑了,话里带了点儿嘲:“我只知道退圈的事情,也许我一早就后悔了。”
自己对演戏的热爱,从未减少过,她喜欢让自己沉浸在不同的人生里去,暂时忘了自己。喜欢被很多人喜欢的感觉,不管黑她的人有多少,只要看见粉丝们对她的喜爱,她就觉得幸福得不得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被爱过啊……
不了解过去的两年是怎样的,也不了解当初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一定后悔了。
温谨言抬眼,就望进那双琉璃般透亮的眸子里,有对事情的认真,有极力忍耐的生气,唯独没有他。而过去,明明满眼都是他。
就好像,真的什么都忘了。
画面回到那一晚,她满身狼狈地撞到自己身前,求他:“帮帮我。”
这不是第一次见她。
可那一瞬间,他透过这张脸,看到了另一张脸。
“救救我。”
他收回眼,浑身的戾气也跟着收了回去,淡声道:“别忘了明晚的酒会。”
说完,他没再看她,出了客房。
商茶没做声,拿起被男人鄙弃般扔下来的剧本,小心地整理好,放到床头柜的抽屉里。床头柜上,还有他随手解下的暗红色领带,此时也被主人遗忘,略显凌乱地躺在那儿。
看样子原本是准备在这里过夜的。
拿不准他什么态度,但这并不能影响她什么。
酒会前,温谨言在公司,只派了助理来接她。
陈河自从上回被商茶怼了一通,现在看见她都毕恭毕敬,不敢有一点怠慢。倒不是说她怼人有多厉害,实在是前后反差太大,把人给唬懵了。
商茶还是换了那条蓝色礼服,提着裙摆踏着楼梯走下来。湛蓝的颜色衬得她肌肤雪白,五官极其明艳,媚而不俗,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让人不敢多看。
陈河抬抬头,滞了一瞬,遂连忙收了眼,帮她拿了手上的包。
看他怂得,商茶觉得好笑:“不用这么夸张吧。”
陈河:“要的要的。”
陈河先是带她去了一个造型工作室,她知道这里,以前然姐也带她来过。
造型做完,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她听到进来的女人窃窃私语:
“我刚刚看到温总了,你猜他在等谁?”
“应该是那个女伴吧?好像叫苏禾。”
“近半年温总好像总是带她,商茶这个老婆倒是成了摆设了。”
声音越来越远,商茶回头看一眼,事不关己地耸耸肩。兴许过不了多久,连摆设都不是了。
刚刚那两个女人恰好回头,只看到了她气质卓然的背影。
“那是谁啊?穿的可是C家的高定啊。”
“没注意,可能是哪家的名媛吧。”
陈河给她打开车门,自己很自觉地坐上了后面一辆车。
坐上车,果然见里面已经坐了个人。
昨晚两人闹了不愉快,后面都没再见到他。商茶不动声声地理着累赘的裙摆,尽量不挨着他。
温谨言侧头瞥她一眼,闲散道:“坐那么远,怕我吃了你?”
语气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不存在一样。
商茶呵呵了一声:“是挺怕的。”
温谨言嗤了声,放下手里的文件,侧头打量她,懒懒道:“丑,吃不下。”
商茶:“???”
这他妈是人话?!
她扯了扯裙摆,嗤笑了出来:“既然我这么丑,温总带我出来也不怕丢了颜面?”
他这样的人是怎么找到老婆的?哦,是自己眼瞎!!!
这会儿温谨言头也没抬,语气云淡风轻:“总归不是最丑的一个。”
这话什么意思?言外之意反正他也不是最丢人的是吧?
商茶总觉得自己还没来得及离婚,就要被他这张嘴气死了。多好看的男人啊,怎么就长了张嘴?
到了酒店门口,司机去泊车。
他们后面还有一辆车,陈河与苏禾从里面下来。
今天苏禾只是作为秘书的身份来的,没穿礼物,只是一身通勤套装。
商茶瞧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有人看见温谨言,过来打招呼握手:“哈哈哈,温总,好久不见。”
温谨言看他,只稍稍一握就收回了手,仿佛多握一会儿就脏了他手似的。
商茶在旁边儿看着,心里竟稍稍平衡了一些,原来他对谁都这么狂妄傲慢啊。
汽车鸣笛的声音响起,很急。
一辆跑车轻盈,速度却极快,眼看车身就要擦到商茶。
温谨言敏锐地抬头,下意识伸手,商茶却已经迅速提着裙子躲到了他身后,速度比那跑车还快。
“……”
商茶毫无所觉,似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还好我反应快。”
差点就撞上了。
“……”
温谨言若无其事将伸出一半的手插进裤兜,冷眼扫了一下从跑车上下来的富二代。
周围的气氛似乎僵了一瞬。
那富二代一下车就对上这死亡凝视,怂得缩了缩脖子,朝他讪讪一笑,将钥匙交给门童去泊车,溜得飞快。
商茶还一无所察,看向温谨言:“我们进去吧。”
温谨言瞥她一眼,轻呵了声,迈脚往里走去。
“……”
商茶:?
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
两人并肩走近酒会,男人们看见温谨言都纷纷主动上来攀谈,女人们则是似有似无地在商茶和他们身后的苏禾之间来回逡巡,目光有些奇怪。
他们前面一中年男人,可怜的发量显示了他工作大概挺努力,正笑得眼不见眼地和温谨言攀谈。
温谨言敷衍似的,应上一两声,商茶怀疑他压根儿没听进人家说了什么。
倒是男人身旁妆容妖艳的年轻女人,打量着商茶,似无意地笑:“倒是很久没见着温太太了,平常总见温总带着苏秘书。”
以温谨言的身价地位,他身边的人自然也是人中龙凤,没人不认识。温谨言过去一段时间,都带着苏禾出面应酬,她们本以为苏禾不仅是秘书那么简单,现在倒耐人寻味了。
商茶抬眼,挽着温谨言,轻笑了声:“其实今天我也不想来的,谁叫他偏要我来呀。”
“……”
闻言,温谨言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牵着她就去了别的地方。
刚才说话的女人突然想起,虽然以前温谨言带着苏秘书出来应酬,可她从未见过他们有过肢体接触,甚至最基本的挽手都没有,站在一旁都隔了半人的距离。
这种商务性的酒会对商茶来说,无聊极了,只一味地微笑说两句客套话,一会儿下来脸都笑僵了。
手里的高脚杯放到路过侍从的托盘上,她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温谨言,男人稍稍偏下头,她小声道:“我去坐会儿。”
温谨言松了手,漫不经心道:“嗯。”
挨到休息室松软的沙发,商茶就不想再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年把她身体养娇气了,站这么一会儿只觉累得要死。
她靠着沙发昏昏欲睡时,休息室门被敲响,有人开门进来。
瞌睡虫顿时被赶跑,坐正身体朝门口看去。
来人是苏禾,见到商茶,笑容无害:“太太,您太久没出去,温总让我来叫您。”
看着沙发上一身蓝裙的明艳美人儿,总觉得这休息室内的灯光过于刺眼。
商茶“哦”了声,不情不愿地起身:“我这就回去。”
苏禾看着她,突然问:“太太,您知道为什么温总这么喜欢蓝色么?”
她的语气试探,听陈河说,最近商茶在玩儿失忆,想到上回她对自己的态度,倒觉得这也许是真的。
商茶来了精神,拖着下巴笑:“为什么啊?”
苏禾笑笑:“据说温总年少时第一次遇见那女孩儿——”
她似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话里意味深长:“就是在海边。”
谁都知道温谨言心里有道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和商茶结婚前他办公室内有幅画,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女在海中游泳,那画里的海不同寻常的蓝。
只是那少女有点儿奇怪,看着像是在海里嬉玩,可又像是在……挣扎。
这幅画的诡异,更说明了它的意义非常。
商茶故作恍然地“啊”了声:“这样啊。”
苏禾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反应,敛眉含笑。
看来是真的。
她继续道:“我瞧着那女孩儿和太太还挺像,难道太太和先生以前就认识?”
这话说得挺有意思,外界的传言,都是说商茶和温谨言白月光长得像,他身边一秘书会不知道商茶到底是不是那女孩儿么?
商茶视线忍不住扫向苏禾,忽然笑了声。
苏禾:“太太笑什么?”
“你啊。”商茶毫不掩饰,颇觉可惜地道:“苏小姐穿了那么久的蓝色,却还是让我登了堂入了室。”
苏禾今天的套装是深蓝色的,丝质的坠感的衬衫,前襟系着一个蝴蝶结。其实她的长相偏江南美人的甜软,不适合这种深沉的颜色,显老。
“……”
苏禾笑得勉强温和:“太太说笑,我不过是温总秘书而已。”
“也是。”商茶表情更可惜了,视线扫到她的深蓝色衬衫,笑:“买礼服花了不少钱吧?”
网上的视频她看了,苏禾穿过的礼服虽然也算得上奢侈品,但温谨言那狗皇帝的挑剔目光,怎么又看得上那些位居三线的品牌。
家里衣帽间的衣服,无论是他还是她的,没一件不是高定。
苏脸色禾脸色难看起来,仿佛最隐秘的心思被剖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暴晒,见到光就逐渐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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