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出来的人交给段克己一个铝制的饭盒, 还踮起脚搂了一下段克己,两个人的关系十分亲密,但是段克己好像有些不耐烦。
邓秀宁的眼睛有些发直地盯着那个大肚子, 手抓着蔡解放的手臂摇了摇,说“蔡解放,我没看错吧那个人是吴二妮”
蔡解放声音低沉地说“你没看错。”
蔡解放在驻地住过几年, 后来串联的时候,也见过吴二妮在吴德鑫偷了钱跑了以后,那种狼狈又不要脸的样子, 所以他对吴二妮算是印象深刻。
“她那肚子, 肯定是怀孕了吧”邓秀宁问。
蔡解放又点头“估计八成是了。”
邓秀宁还处在震惊中,脑子转动的有点慢, 嘴里忍不住叨叨“她和段克己那么亲密, 那她就是怀的段克己的孩子他们两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当初和吴二妮分开的地方,可是在北京,这儿离北京也有千多公里的路程啊。
蔡解放摇头说“这就不是咱们能够猜到的了。”
过了一会儿, 他又补充说“而且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弄清楚段克己的一些事情,他的动机, 他如何鼓动那些大学生的,以及如何对付他比较合适。
邓秀宁愣了一会儿之后, 理智也终于慢慢回笼了,说“你说得对。不过, 这种情况实在是令人惊讶,吴二妮只比我大一岁左右吧。”
邓秀宁当初上小学就比别人早一岁, 所以她的同学一般都会比她大一岁,甚至更多,她一只都是班上最小的存在。
吴二妮是正六岁开始上学, 所以现在邓秀宁十五岁,吴二妮也才十六岁,十六岁就怀孕了,有些早了吧
他们两盯着那大楼门口,段克己已经提上了饭盒,朝着外面走去,而吴二妮还站在原地,一手扶着肚子,满脸甜蜜的笑容,看着段克己的背影,俨然一个小媳妇的样子。
蔡解放知道邓秀宁的意思,便说“年龄还好吧金威的媳妇也是大约十六岁嫁给他,没多久就怀孕了啊。”
金丽儿常挂在嘴边的事情就是,她们家那边,十五六岁就可以结婚生孩子了,甚至还开玩笑让邓秀宁嫁给她哥来着。
邓秀宁一想,觉得也是,她上一世嫁给王大春那个渣男的时候,年纪也不过十六岁,怀上女儿的时候,也还没十七岁呢。如今她把自己的人生计划做的清楚,二十岁之前都没有结婚的打算,突然看到同龄人挺着大肚子,就觉得这时候生孩子太早了。
是自己大惊小怪了,邓秀宁默默地想。
一直等到段克己的背影转过了弯,看不到了以后,吴二妮才转身回了楼里面。
估计是在外漂泊流浪吃了不少苦,现在有了段克己这个依靠,吴二妮觉得十分满足,因此也十分依恋他。不然以吴二妮以前那种心高气傲眼光不低的性子,哪里会对段克己这种外貌和职业学历政治面貌等毫不出色的男人如此依赖再说了。段克己的年纪也不小了,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
除了可以给吴二妮一个遮风避雨的家,邓秀宁也想不出吴二妮愿意跟着段克己这样一个男人的原因了。
段克己走了,两个人也急忙跟了上去。
邓秀宁已经跟了两天了,知道段克己一般坐固定一趟公共汽车去大学,而且一般是同一个时间点,到学校以后,就去他的工作岗位干活。
他虽然是校工,但他实际上只是学校里烧锅炉的。
跟着段克己的时候,邓秀宁忍不住和蔡解放交流说“我之前看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现在有点琢磨过味来了。”
蔡解放点头说“你说说看。”
邓秀宁就一边梳理思路一边说“你看啊,段克己是个锅炉工,这种人大多时候文化水平一般,没什么学历对吧”
蔡解放点头“没错。”
“可是,他扮起知识分子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不光是外表,还有那种神态动作之类的。”
一般职业就有职业病,知识分子是读书多的人,一般也有一些特点。比如说,很多人身上书卷气很浓,林振轩就是那样,比如说一般一手字写的挺不错的,比如说会比较清高。
段克己身上不说书卷气很浓,但是确实有知识分子那种感觉,穿上中山装,抱着书的样子,再加上他还架着一副眼镜,完全就是个文化人。
而且邓秀宁看过他写的字,不仅写的不错,还有一些自己的风格特点,看着就像是练过字的。至于清高,这点邓秀宁暂时没看出来。
但是你要说他是个文化人吧,可是他是个锅炉工啊,和文化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邓秀宁其实脑子里也乱乱的,不知道怎么讲,所以她只能想到什么,就和蔡解放说什么。
蔡解放耐心地听完邓秀宁的话,慢慢帮她分析说“确实是很奇怪,怎么看他的表现,和他实质的样子不太一样。”
锅炉工当然也可以有文化,但是要完全像段克己那样,把自己装扮成文化人,是非常不容易的。
“他让你奇怪可能是因为,他身上集中的特质,太矛盾了。”
一听蔡解放这话,邓秀宁一下子就觉得说到了点子上,立马十分认同地说“对对对,就是这样,太矛盾了,就像个两面派,一面是向学生们展现出来了,是个有文化有思想的意见领袖,另一面是什么样的,我现在还没看出来,但是我相信,另一面才是他真实的样子。比如,他今天明显不太耐烦吴二妮对他搂搂抱抱的,那个皱眉的表情,还有拒绝的动作。”
“你观察得真仔细”蔡解放夸赞她说。
邓秀宁说“还好还好,细节说明问题嘛,他那种人,就是不能只看表面。”
“所以,咱们要找出他的另一面,才能知道背后的秘密。”挖出段克己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解释他背后的动机等等一系列原因。
邓秀宁叹气说“只是他太擅长伪装了,连和他相处时间很长的工友都没看出他的不对劲,咱们这段时间的跟踪,估计也看不出来多少。”
段克己在大学也待了一些年了,以往都是以老实温吞的形象示人,以至于他突然崛起,成为了学生中的意见领袖的时候,其他的熟人还都吃了一惊呢。
这倒也不是邓秀宁瞎猜的,而是假装跟段克己几个熟悉的人打听了一下而已。
车到了大学这一站,段克己先下车了,蔡解放也忙拉着邓秀宁跟着下了车。
这一站一般下车的人挺多的,所以段克己也没发现两个人。
跟着段克己进入了校园,就看到不少人主动都和他打招呼,而段克己的脸上,也挂着笑容,显得温和又亲切,让每个人都如沐春风。
邓秀宁和蔡解放说“他那笑,真的好假,好像是面具似得,戴上了,就永远是那一个表情。”
蔡解放说“确实是的,他那个表情一挂上脸,我就觉得渗人,他眼里可没有半分笑意。”
邓秀宁看得出来,是因为她活过一辈子,看过许多人情世故,没想到蔡解放也看出来了,这就让邓秀宁挺意外的。
作为意见领袖的段克己,现在当然不是烧锅炉的了,而是在一个什么革命小组的办公室工作。
很多活动的意思,比如说举行一个什么宣讲活动,比如说抓哪个资产阶级老师,比如说抄家之类的事儿,大多是从这个小组的办公室发出去的。
他们这儿接到下面学生的检举信之类的,然后开会讨论分析情况,根据讨论作出如何革命的决定。
当然,他们的方式和手段,可没有什么温和的,全都是非常激进且暴力的。林家被搜查被抄,也是从这儿作出的决定。
“这儿简直是万恶之源啊”邓秀宁低声说。
蔡解放忙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才放了心,回过头来对邓秀宁说“你这话可要小心了,被他们听到了,你可没好果子吃,我都救不了你。”
邓秀宁的话说的是没错,就是这个地方,扰乱了整个大学的教学和学习秩序,导致许多老师都吃了不少苦,也让许多学生将宝贵的时间,投入到了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中去,确实是万恶之源。
可是,这话绝不能让这里的人听到了。
被他们听见,那后果,简直让人不敢去想。
蔡解放觉得,在那种情况下,自己肯定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能将邓秀宁赶紧送回家去。
邓秀宁说“我知道的,所以我才低声说的嘛,只有你听得见。我真是不吐不快。”
蔡解放拿她没办法,邓秀宁也是个有分寸的人,这次估计也是实在忍不住了。
“那你以后只许和我说,不许和别人说。”
这时候夫妻父子亲兄弟姐妹之间互相检举揭发的事情,一点都不少见,邓秀宁说给别人听,保不齐就被人拿去递投名状了。
邓秀宁知道他担心自己,说“我知道啦我才没那么笨呢”
两个人没法靠近革命小组,因为里面的人明显十分警惕,而且抱团严重,只要不是他们内部的人员,靠近就会受到警告,更何况是邓秀宁他们这样的陌生人。
两个人蹲了两个小时,什么都没看出来,实在是令人沮丧。
“这么下去,估计难以找到什么突破口。”蔡解放说。
邓秀宁点头,咬着唇努力思索着,脑中灵光一闪,说“我有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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