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史手中握有陕西道官商勾结的证据, 很显然陶醉带来的消息也从侧面佐证了这一点,这恐怕也是周太史被杀的原因。
至于熊雄,恐怕只是陕西道府台用来借刀杀人的一把刀而已。
“放火什么时间毁灭什么罪证”
陶醉便将偷听来的对话尽数告知程兄, 说完才道“程兄莫急, 离庸已经去告知杨参将了。”
这狐狸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不过既然能提前知道熊雄的计划, 那么倒是可以来场瓮中捉鳖, 如果这位熊夫人手中有来往信件, 那就更好了。毕竟从陶醉方才那番话中不难得知,这位熊夫人相当的疼爱儿子,相信她看在儿子的份上,绝对会痛快交代的。
“你等等, 本官去找聂小倩送个消息入京。”程晋说完,就去后院找女鬼小姐姐了。
今天除夕,衙门里两只鬼都在阳间, 聂小倩很快就得知自己除夕还要被迫出差的惨痛真实“去周宅,这次不去找傅公子吗”
“是找师兄, 今日师兄定在老师家中,你把信送到,拿了回信就行。”
这个倒是简单,聂小倩接过信件,就直接原地消失了。
一旁的陶醉见女鬼消失,这才开口“程兄是担心今夜熊雄就要动手吗”
程晋摇头“那熊雄还不至于这么蠢,今天可是除夕, 明日就是新历, 这种时节最忌讳出事, 特别是像走水之类, 他是不想干了才会选今日动手。不过是早做应对, 早占先机罢了。”
周太史的这份证据到底藏在哪里,显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而等托梦之后,相信师兄也会知道具体位置,届时就看师兄如何谋划,至于他,大概只需要做个传声筒就够了。
“那万一他铤而走险呢”
陶醉这态度属实不对劲啊,程晋只回道“那也不怕,离庸不是去找杨参将了嘛,以杨参将的细致性格,肯定会派手下看住周宅附近的。”
他说完,又给陶醉递了杯热茶“跟离庸谈得怎么样”
陶醉接茶的手一愣,疑惑道“程兄怎么知道我与离庸”
“这并不难猜啊,离庸那妖何曾对人间事这般积极过,还亲自去给杨参将送消息,不过就是支使你单独过来罢了。”程晋随意捡了块荷花酥吃,栗子莲蓉馅的,有点过甜了,他喝了好几口茶才将那股甜意压下去。
陶醉闻言,脸上的紧绷终于柔和了许多,他轻抿了一口手中的热茶,冰凉的胃部立刻有了几丝暖意“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离庸告诉我,如果我还没学会怎么做妖,就跟你学学怎么做人。”
程晋可是很多人都说他经常不做人来着。
“程兄,你会不会觉得我的性格太过优柔寡断”陶醉说完,脸上有点自我厌弃,显然他对自己的性格并不喜欢。
程晋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亿点点而已。
陶醉听到,脸上有些难掩的颓唐“看来我做妖真的很失败。程兄,我心中一直在犹豫一件事,到现在,我也还没有作出选择。”
程晋忍不住皱眉,离庸到底开导了什么“陶醉,恕我直言,当一件事你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其实你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你不想面对,选择逃避罢了。我这个人极其不喜欢做选择,因为选择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放弃一些东西,还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但如果势必要有个抉择,我不会犹豫。”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陶醉还不开口,那程晋也不会再说什么,毕竟这是妖的事,他本就不是多么热心肠的性子。
“你说得没错,其实我心里早就想做这件事,可是我怕母亲怪罪我,又怕世人指责,说到底,我虽做了妖,却到底还是人,我只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陶醉凄然一笑,想想真是这二十年白过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
“那就试着说出来,说句不中听的,你的母亲早就去投胎了,孟婆一饮,她不会再记得你,更不可能怪罪你,而世人的眼光看待妖,都不会多好,陶醉,离庸那话,不是真让来找我学做人,而是让你认清楚你现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束缚,你想做什么,只要不逾越天道规则,你都可以做。”
陶醉惊愕抬头,刚好落入程晋的眼眸之中“你那些犹犹豫豫的东西,不过是你自己加诸在你身上的束缚,陶醉,你是竹妖啊。”
门外,刚到不久的离庸听到这话,放下了敲门的手,哎呀哎呀,程大人果然是饱读诗书的探花郎,这张嘴就是会说话。
他将折扇抵在下巴上,这陶醉若是还不放开心结,那估计是没救了。
“是这样吗我竟从没这么想过”
是啊,他母亲早就往生了,而他也不再是那个六岁的弱小孩童,可这些年,他依旧活在那个梦魇之中,无处可逃。
眼泪不知几时落了下来,等陶醉意识到时,泪水已经落到了他的衣襟上。
“我虽然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大概也猜到了一点,那熊雄应该同你做人时有关吧,所以你才会说担心母亲责怪,对吧”
陶醉低头将眼泪拭去,这才点了点头,一天之中,先后在两个朋友面前落泪,陶醉只觉自己太没出息了。
“你又说熊雄是恶人,是不是他曾经”程晋试探性问道。
陶醉的心结仍未全部解开,但他已明白,如果他永远都不跨出这一步,那么他以后还是会被那个噩梦笼罩“他是我做人时的生身父亲,同样,也是他亲手毒杀了母亲和我。”
卧槽
程晋难得哑得说不出话,门外的离庸更是惊得折扇都吓掉了。
程县令好半天找回声音,拉起陶醉就往外走“这种黑心肝的绝世渣男,你犹豫个屁啊,这种人留着过年干啥现在立刻马上让他下地府啊”
门一打开,哦豁,是惊掉了折扇的离庸。
离庸反应也是快,立刻附和道“没错,这虎毒尚且不食子,陶醉,这就是你不对了,这种人下了地府,不用程大人,我去说,至少得去油锅复炸一百万遍”
陶醉一个比一个狠呐。
“一百万遍怎么够,起码还得刀山拔舌”
“没那么夸张,你俩我对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他做人时,只活到了六岁,由母亲带着长大,那时候他对熊雄更多的是憧憬,并且也是基于母亲对他的教诲。
“那也不是你一只幼崽该承受的,他熊雄算个什么东西你等着,我这去把那姓熊的抓过来,让他向你悔过”
程晋一愣“什么幼崽”
于是离庸将他那套妖族年龄论说了一遍,程县令听完,果然相当赞同“没错啊陶醉,这事你不用管,我们替你出气”
看着两位朋友一副撸起袖子就要活剥了熊雄的架势,陶醉忽然就笑了“谢谢,谢谢你们,不过我想自己来。”
不论是熊雄,还是他的从前,都应该有个了断了。而今天是旧年的除夕,他只想跟他的朋友们一醉方休。
二十年了,也该放下了,放下之后,他就该学着做一只真正的妖了。
陶醉的心路历程,衙门其他妖并不知道,但猫猫第一眼看到竹妖,就亮声道“哎哟,终于不哭丧着脸了,前几天就跟丧了魂似的,今天可终于好了。”
陶醉一愣,继而收下这份好意“多谢关心。”
猫猫立刻口是心非“谁关心你啊,倒是这只秃小鸟,见不到你,活似掉了尾羽一样。”
陶醉偏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不弃扭捏的模样,便笑着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弃立刻摇头,然后转身飞快地冲进厨房,不过程某人眼尖,还是看到了这臭屁少年耳尖的一抹红意,啧。
“走走走,包饺子去”程晋立刻招呼道。
今天人多,平日里用饭的地方已经被清了出来,摆上了两个大圆桌,其中一桌上放了很多馅料,阿从正在飞快地擀面皮。
甚至,程晋还发现了一个相当意外的身影“师爷,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食物香气环绕,后面的灶上还咕嘟咕嘟炖着八宝鸭子,怎么看都跟冷厉的妖王不相配啊,黑鹿鹿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啊。
很显然,黑山也非常无所适从,闻言只冷冷地看了程亦安一眼,没作任何回答。
但今天可是除夕,程县令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黑鹿鹿,那必须不能够啊,他见此立刻跑过去,道“哎呀,师爷你也是来包饺子的吗”
“你说呢”
“那就是擀阳春面,对不对”程晋当即改口道。
黑山咬了咬牙根“程亦安,你皮痒了吗”
“没有没有,师爷你息怒,今天可是年除夕,阖家团圆,你看咱们衙门的人都在呢。”程晋转头,刚要指人,谁知道居然一个都没影了,“怎么回事”
“他们没你胆子大。”黑山微微勾了勾唇道。
程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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