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时遇微微睁大眼睛,过分的巧合就不是偶然了。
“当然,更多的信息,只有等你晚上见了孟长柯才能掌握,”棠海笑微微的看向他:“对了,怎么不见阿树和你一起来?在睡懒觉?”
“没有,昨晚吃烤串回去,他那副身体的家属堵在公寓楼下,把他带走了。”时遇如实回答。
棠海咬冰棍的动作顿住:“也好,让那孩子去正常人家里生活一阵,说不定还能涨点常识和生活气。”
顿了顿,他望向时遇的眼神藏了点审视意味,“你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时遇认真的想了想,说:“大概算是…另一个世界,和这边倒是挺像的。”
棠海挑眉:“在那边遭遇了什么?”
“我死了。”时遇答得很冷静,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空气静默一瞬,棠海没有移开视线:“抱歉,我只是想了解魂穿的诱发事件。”
“没关系,”时遇缓解尴尬的笑了笑,“那会儿我躺在殡仪馆里,大概是死后的第二十二个小时。”
棠海点头:“想回去吗?”
时遇迟疑了片刻,实话实说:“我没具体想过。”
棠海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般来说,会放不下自己的亲人、恋人和朋友吧?”
时遇弯起唇角:“已经没有亲人了,至今也还是个单身。”
棠海怔了怔:“你和阿树这些方面很像。”
“池树这不是男朋友挺多?”时遇调侃。
棠海莞尔:“倒也是。”
“不过不用担心,如果找到能让我离开池树身体的法子,我很乐意试一试。”
棠海的笑意还在唇角,一双眼睛犀利的看过来,似在揣摩他话里有几分真假,时遇毫不畏惧的直视回去,撇了撇嘴,“毕竟他下个月要交一万二房租,现在钱的影子都没有。”
棠海哈哈一笑:“执笙这单子如果顺利,你的房租不是问题。”
时遇也笑:“多谢棠叔赏饭吃。”
棠海拍了拍自己的腿:“应该是我馋你的天赋,现在我去哪都不方便,很多单子接不了,如果你待在这的时间长,也乐意的话,或许能帮帮我的忙。”
时遇想也不想:“我非常乐意。”
棠海放下吃干净的小豆冰棍,用一旁的湿纸巾擦干净手:“我们这一门全凭自身天赋和能量,就像昨晚我给你看的照片那样,天赋强的人,无需知晓前因后果,不用借助任何器物法具,就可以看出照片里的人经历了什么,这是最基础的‘识’。”
时遇闻言道:“所以天赋型选手,不需要通过数术也能知道一个人的人生格局、命运走向?”
“聪明,”棠海满意的点点头,“你的魂体自带强大且纯粹的灵感力,但先前灵感力处于休眠状态,只有少部分的能量被释放出来,所以你能看到极阴之物,但不能控制他们,运气不好的时候还会被这些脏东西欺负对不对?可是刚好你的死亡唤醒了部分能量,池树的身体又恰好是最合适的‘容器’,所以…”
棠海饶有兴味的看着他,时遇若有所思:“我能用池树的身体,成为一个很牛逼的神棍?”
棠海又笑了起来:“你当然可以。”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摸了两颗透明的珠子,边盘边接着继续说道,“拥有强大灵感力的人往往比较敏感,能与万物情绪相通共鸣,甚至能重现他们生前经历的苦悲喜乐,这叫‘感’;如果能将这些阴煞的能量聚集起来为己驱策,这叫‘用’。”
棠海手里的透明珠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时遇的注意力不自觉被其吸引。
“对于一些恶灵厉鬼,‘感’是不够的,‘用’是不可能的,必要时候需要暴力解决,把灵感力化形成为战力,或者借助一些特殊的武器,将恶灵强行祛除度化,这叫‘灭’。”
周围越来越安静,院子里聒噪的蝉鸣渐渐消失,只有珠子叮咚咚的响动,一声声敲击在时遇渐渐拉直绷紧的神经上。
“有‘灭’必有‘生’,灵感力真正强大到一定境界,可以逆天而行,把行将消散、已下黄泉的魂魄保留在人间,与天地万物共存,这就是‘生’。”
时遇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他努力保持清醒,意识却像裹着一层塑料膜,坐在他正对面棠海的声音也变得有些缥缈虚无:“我能引导你进行灵感力的控制训练,训练的成果只能靠你自己,不过无论如何,吃这碗饭你都饿不死。”
叮咚咚——珠子在敲击、碰撞。
声音渐远。
时遇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训练的话…”
“可以在梦里。”
“什么?”时遇听不清,突如其来的困意袭来,他上下眼皮几乎黏在一起,目光也变得涣散。
棠海伸出手遮在他的眼皮上:“时遇,趁现在好好睡个午觉吧。”
时遇彻底失去了意识,呼吸均匀的靠在藤椅上。
棠海望向他的目光犀利且冷静,将一旁的手机按下了录音键,开始了催眠问答。
“你真实姓名是什么?”
“时遇。”
“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另一个世界。”
“成为‘池树’前经历了什么?”
“我死了。”
“那个世界的亲人呢?”
“没有。”
“如果能找到离开‘池树’身子的办法,你会离开吗?”
“如果池树需要的话,会。”
“你不想用这副身体活下去吗?”
“无所谓。”
“你对生死无所谓?”
“是的。”
棠海嘀咕了一句这孩子真是和池树很像,毫无求生欲。
“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池树吗?”
审问即将结束的棠海突然皮了一下。
时遇眉头皱了皱:“不喜欢。”
棠海微微挑眉:“为什么?”
“他睡觉不安分,把腿搭我身上。”
棠海的眉挑得更高了,发出一声由衷的:“哇哦,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旋即笑了笑,看来两人相处得比他想象的更融洽。
*
上一秒还坐在藤椅上吃小豆冰的时遇,下一刻就置身漆黑潮湿的山洞里。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尽头有一线光,他下意识朝着光点走。
黑暗吞没了一切,时遇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为了确认存活,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砰砰砰——依然在跳动。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生’还是有眷恋的。
距离光点只有一步之遥,可明晃晃的光线就似一道结界,完全看不清结界后是怎样的世界。
他迟疑片刻,朝光幕伸出半截手,灼热干燥的日光落在皮肤上,是令人感到安全的温度。
时遇终于往前跨了一步,死寂退潮,他从一个滑梯通道跌落,突然置身在人来人往的小型游乐园。
碰碰车、旋转木马附近站满了小孩子,可他们看不到时遇,轻而易举从他身上穿过、踩过,时遇起身四处眺望,看到角落的秋千上坐着一个瓷人偶般漂亮的小男孩。
时遇远远的就认出那是幼年的池树,他坐在秋千板上安静缓慢的晃着,和旁边被家长推得很高、抓着绳索咯咯大笑的女孩形成鲜明对比。
时遇走近,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突然闯入胸腔——
「要是有人也给我推一推就好了…」
小池树沮丧的踢开脚下石子,整个人似包裹在一层塑料袋里,外界的欢笑热闹与他无关。
「但是不可能的…从没有过」
失落感就像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在时遇心头,这是小池树此时此刻的心情,通过灵感力准确的传导给时遇。
这就是棠叔说的,与万物情感想通共鸣的‘感’。
时遇的魂体绕到小池树身后,他试图推了推小池树的肩膀,可他的手像空气一样穿过对方的胸膛。
他只是这个梦境的旁观者,无法触摸梦里任何一件物品。
就在此时,秋千周围聚集了许多淡蓝色的‘气’,这是还未凝结成灵体的能量,时遇心中一动,盯着散落的能量集中精神,一股热流淌过他的胸腔,从四肢百骸散落开来,淡蓝的气渐渐移动凝结,最后形成一双手,按住秋千的两根铁索轻轻一推,小池树的秋千随之晃了晃。
小池树一愣,那双手又将他推向更高,片刻,小池树意识到了什么,紧紧的抓住铁索,浑身放松让莫名荡起来的秋千将他送到半空。
他四处张望:“有谁在那儿吗?”
时遇回答不了他,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散落的欢笑从他耳畔掠过。
“谢谢啊。”
小池树越荡越高,终于咯咯的笑了出来,时遇站在一旁看着,不自觉也勾起唇角。
这就是棠叔说的‘用’,将散落的能量或者魂体为己驱策。
欢笑声渐渐淡去,天色瞬间暗了下去,摧枯拉朽的下着暴雨。
电闪雷鸣,在混沌的雨幕中有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两人身着同样的白衬衫,彼此衬衫上破了许多口子,血迹斑斑。
两人滚到泥水里,其中一人掐住另一人的脖子,沾满雨水的手臂青筋暴起,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时遇走近一看,被按在泥水里奄奄一息的,是长大了的池树,而那个要将他杀死的,是另一个‘时遇’。
“不要!”时遇疯了般冲上去想阻止‘自己’,可无论他如何用力,所作所为都无法对梦境产生影响。
那个人五官可怖的扭曲着,用时遇的声音说着毛骨悚然的话:“池树,只要把你杀死,这副身体就是我的了。”
浑身都是血水泥水的池树深深的看着他,眼里只有悲伤没有愤怒。
“我比你更适合这个身体!”
他狞笑着,虎口渐渐收紧,站在一旁的时遇着急的四下张望,可惜并有可以供他使用的能量。
绝望的无力感充盈时遇每一个毛孔,他难过得汗毛直立。
正在此时,他手里突然多了一把红色的镰刀,轰隆隆的雷响中夹着一个冰冷的声音——
「你可以把他们其中一个人杀死,选择权交给你」
时遇双手握着红镰刀,心脏狂跳。
他毫不犹豫的挥下刀锋,寒光割裂雨幕,咔的一声响,随即另一个‘自己’的头颅滚落,跌入泥水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血液从断裂的脖子处喷涌而出,溅了池树一脸。
躺在地上的他借着哗啦啦的雨水擦了把脸,视线飘向仍旧握着刀浑身发抖的时遇——
“这就是「灭」”
时遇脑中轰的一声响,惊醒。
光线很刺眼,窗外还是夏日蝉鸣不断的四合院。
“醒啦?”棠海笑微微的看向他,给他倒了杯冰水。
时遇揉着太阳穴:“棠叔,刚才我…”
“被我催眠了。”
时遇一愣,随之恍惚笑了笑:“原来如此。”
“怎么样?梦里有什么收获吗?”
“嗯,见识了‘感’‘用’‘灭’,只不过…梦里好像容易控制得多,放到现实里我不大确定。”
“没关系,这是第一次训练,多练练就好了。”
“嗯…”时遇还是有点恍惚,梦里挥舞着镰刀将自己头颅砍下的触感还残留着手中。
“首次训练就能到达‘灭’,你还是第一个,”棠海看他脸色苍白,有些魂不守舍的,温声道,“‘灭’的训练从来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记忆,但它不是真实发生的,放松些,不要被它吞噬了精神。”
时遇抬眼看他,掩饰神情里的不安:“棠叔,训练里的场景,和现实完全没关系吗?”
“什么算现实?”棠海往前倾了倾身子,回答有些出乎时遇的意料。
他看到时遇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有些被吓到,才轻松的笑了笑,“现实是会被改变的,不要紧张啦。”
“那你能看到我的训练内容吗?”时遇再次询问。
棠海挑了挑眉,将第五根小豆冰放入嘴里,咔的咬了一口:“我当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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