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下意识去挠脖子。
身后的奉和反应快,忙道:“哎呀,美人,您可千万别挠。”
孟妤兮一怔,动作停了下来。
但身子上的那股痒意难受,没坚持住,她又再一次抬起手,想挠脖子。
“别动。”
这一次,是身旁传来的声音。
与他平时散漫温和的嗓音不同,此时,祁昱的嗓音里透着冷意。
闻言,孟妤兮没敢再动,只是可怜兮兮地侧眸看他。
她真的痒。
而后者却给了她一个凉薄的笑容。
他的语气缓慢,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威胁:“你若是敢挠,朕现在就杀了你。”
孟妤兮一颤。
祁昱含笑凑近,一字一句地道:“研磨成粉。”
祁昱最初的确是想把她养胖了再杀,这样研磨成粉后量能多些。
但他的眼里更容不得瑕疵,他不喜欢一身满是疤痕的皮肤。
丑。
若她真敢挠,祁昱不介意现在就杀了她。
保存完美。
他眼底的冷意瘆人,孟妤兮相信,她若是敢挠一下,下一刻,就是她魂归西天的时候。
孟妤兮忍着痒意,颤颤巍巍地把手放了下来。
见状,祁昱收回了眼,神情恢复散漫。
他吩咐奉和:“去传太医。”
“是。”奉和道。
忍痒是一件很困难很难受的事儿,而孟妤兮现在正在承受。
没有人理她,更没有人把她的双手绑起来控制她,殿内很安静,宫人们都埋首肃立。
全凭孟妤兮自身的毅力。
不,是她一颗不想死的心。
祁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孟妤兮能感受到,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许是她身上的红点越来越多,他的目光也越来越不善。
像是下一刻就要动手,把她杀死。
孟妤兮承受着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压力。
太医迟迟未到。
哪怕系统已经在脑海里通知她又得了一日生命值,却也依旧不能缓解她身上的痒意。
孟妤兮的手有些焦躁地在握紧后又松开,双眸忍的通红。
不知过了多久。
孟妤兮才终于忍不住了,她侧眸看向祁昱,红着眼小声商量:“皇……皇上,嫔妾就挠……挠一下,可以吗?”
“你试试。”祁昱道。
孟妤兮从未有过如此难受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种宁愿死也不愿意被痒的心态。
可祁昱这三个字又活生生打碎了她的雄心张志。
她不怕死,但怕祁昱。
“那……那你挠。”孟妤兮的小脸涨红,卑微又可怜,哪怕明知不可能的事儿,但她还是道了出口。
“呵呵。”祁昱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轻嗤几声。
孟妤兮有些失落。
但随即,他却突然道:“好啊。”
闻言,孟妤兮惊喜万分,下意识想把手递过去,但男人却已抬手,抚摸上她的脖子。
他的手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不亚于那日孟妤兮感受到的长剑的温度,甚至比那长剑更冷,更凉。
但却莫名的止痒。
哪怕男人还没有动作。
孟妤兮舒服地眯了起眼。
下一瞬间,脖子上的那只手有了动作。
但却很轻。
如同饮鸩止渴,孟妤兮还是难受。
她刚想出声,便听身旁的祁昱缓缓道:“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他看着她,笑得残忍:“朕的手只杀人。”
孟妤兮的瞳孔一缩。
话音落下,她便感觉脖子上的那只手猛地收紧,勒住了她的呼吸,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孟妤兮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女人纤细白嫩的脖颈在男人的大手里宛若一块凉玉,美则美,但却没有任何反抗力。
似不需用力,便能折断。
孟妤兮甚至觉得,她的眼前都已经是漆黑一片,窒息也就在刹那之间。
都说人在快死的时候眼前会浮现出生前难以忘怀的画面,但此时,孟妤兮眼前的画面竟是,她方才所瞧见的那一桌子山珍海味。
可惜了,她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孟妤兮闭了眼,似乎知道她无能挣脱,抓在男人铁臂上的手缓缓滑落,她放弃了挣扎,也放弃了呼吸。
甚至屏蔽了脑海里系统的话语。
一心等死。
但就在那时,奉和突然从外走了进来。
“皇上,太医到了。”
奉和跟在皇上身边数十载,他虽揣摩不到圣意,但基本的判断力却有。
方才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
皇上若真想要杀一个人,只需眨眼间的功夫,那人便会毙命。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一直吊着孟美人一口气。
他看得清楚,皇上并非想杀孟美人,所以他才敢走进来打断。
祁昱松了手。
身旁的宫人递上来了帕子。
他擦了擦手,把帕子丢在地上。
孟妤兮软软地跌倒在地,久违的空气袭来,求生欲促使她用力呼吸。
但因呼吸太急,呛了口空气在喉咙,她不停地咳嗽,小脸涨得通红。
在她的脖子上,挂着几道深深的红印。
奉和走上前来,蹲在孟妤兮的身旁,轻声道:“美人,太医到了,奴才伺候您起身。”
说罢,便有宫人在她左右扶她起身,去另一旁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周围有宫人来来往往。
孟妤兮不知这些宫人在对她做什么,她只知道,她缓了很久。
待她缓过来后,太医已经在把脉了。
而祁昱,竟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身旁。
距离很近。
孟妤兮原本觉得已经没有太多痛觉的脖子又痛了起来,还伴随着恐惧。
孟妤兮努力忽视他的存在,在心底安慰自己。
有了痛觉也不全是坏处,至少她感觉不到痒意了。
太医收回了手,恍若没有看见她脖子上的那几道勒痕,温声问:“美人近日可有食何物?”
孟妤兮回想了想,刚想出声,但却发现有些困难。
身旁适时递过来了一杯温水,她抬手接过,在入口润喉后,孟妤兮注意到身前那太医极度震惊的目光。
她猛地反应过来。
这水是祁昱给的。
一阵后怕在她的心头齐聚,她没有侧眸,更没有停顿,只是在放那水杯时,微颤的手指泄露了她的心思。
孟妤兮缓了口气:“都是用的膳房给的膳食。”她哪里还有钱吃别的。
此时正好是用晚膳的时候,太医想了想躬身道:“皇上,美人可能是过敏之症,臣需要检查美人平时所食之物,找出根源,才好对症下药。”
而在太医说话时,祁昱不知何时又将手放在了孟妤兮的脖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她颈上的那几道红痕上来回抚摸。
孟妤兮僵硬着身子便,一动也不敢动。
太医话落。
祁昱:“恩。”
话音落,他又道:“拿瓶止痒膏。”
“是。”太医道。
奉和指派宫人去膳房拿栖云阁的晚膳。
太医给孟妤兮开了瓶止痒膏。
宫人为她涂抹。
在涂抹药膏时,宫人不小心碰到了孟妤兮脖子上的红痕。
“嘶。”孟妤兮吃痛。
闻声,宫人猛地跪在地上:“美人恕罪,美人恕罪。”
态度十分恐惧。
孟妤兮觉得这宫人的态度太过于惊慌,但转念一想,在太极殿伺候,时时刻刻陪伴在祁昱身边,若是她,估计也是这个态度。
是被祁昱吓出来的。
“没事。”
孟妤兮觉得她和这宫人都是一类人,为了活命,都是被欺压且无能反抗的人。
命被握在别人手上。
她方才也是刚去地狱走过一遭。
所以此时,面对眼下这位惶恐不安的宫人,她莫名地生出了同情心。
不是同情这宫人,而是在同情她自己。
孟妤兮挤出一抹温和的笑来,对着那宫人小声道:“别怕,起来吧。”
同时她也在心底对自个儿道,别怕别怕,大不了就是一死。
稳住。
她以为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她和这宫人听见。
但殊不知,不仅祁昱,连奉和都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奉和此时不由得高看起这位孟美人,不得不说,这孟美人的心态是真的好。
无畏生死,不惧皇上,山崩于眼前也能笑得出来。
他得学着。
祁昱微偏着头观察她,在看见她脸上的那抹笑意后,突然低笑出声。
胆儿肥的女人。
与此同时,祁昱的手又莫名地痒了起来。
他想起方才掐她脖子的触感,很细很嫩,一掐就碎,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和攻击力。
这本该是让祁昱不屑一顾的,但不知怎的,却莫名地合他心意。
像是揉捏一朵娇花,在花瓣糜烂落汁时,散发的香味,也是如此迷人。
祁昱的眼神越来越古怪阴森,孟妤兮注意到,她颤了颤,瞬间压平了嘴角的笑意。
缩小存在感。
宫人取来了膳食。
太医走近,掀开盖子,露出来放在食盒里的小菜。
膳房也不知皇上今日会突然派人来取孟美人的膳食,所以宫人取回来的膳食,就是孟妤兮平日里所用的。
饭菜早已冰冷。
小碟里,泛黄的青菜,发硬的馒头,寒碜可怜,没有一丝油气。
这膳食,也就仅次于冷宫里的那些妃嫔们用的膳食了。
太医也没想到这孟美人平日里竟吃的是这些。
察觉到皇上脸上越来越危险的笑意,太医心知,不久,这后宫里又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这孟美人要翻身了。
“美人,这可是你平日里所用的膳食?”太医道。
孟妤兮:“恩。”
听见回应,太医疑惑。
那这就奇怪了。
这些都是些很平常的青菜,虽然老了些,黄了些,但太医却从未见过有人对这些青菜过敏。
何况,孟美人平日里都食这些,若过敏之症是因为这些青菜引起,该是早就发作了。
哪里等得到今日。
太医皱眉,有些困惑。
孟妤兮在看见那些青菜时,便觉得她似乎忘了些什么。
沉下心来想了很久,她突然抬头:“是桃子。”
太医看了过来。
孟妤兮道:“今日姝昭仪给我拿了些蟠桃过来,我吃了几口。”
孟妤兮此时才总算是想通了姝昭仪今日送蟠桃的用意。
这副身子,或许对桃子过敏。
只是不知为何连她身边的贴身宫女都不知道的事儿,姝昭仪却知。
闻言,太医这才了悟。再联想起孟美人的症状,看来是桃子无疑了。
只是他还需要验证。
宫人去栖云阁取了剩下的蟠桃来。
太医切下一块,呈给孟妤兮:“美人,您吃下去。”
孟妤兮有些犹豫。
太医安抚她:“别怕。”
他见过不少对桃子有过敏之症的人,孟美人的不算严重。
所以太医才敢让她再吃一块验证。
虽不找出病源太医也能医治,但总归是治标不治本,若是不找出缘由,下一次再误食,严重的,可能危及性命。
孟妤兮在犹豫。
方才在涂抹了太医给的药膏后,她身上的红疹便已经淡了不少。
只是还有些痒。
而此时,在面对这一小块儿桃肉时,孟妤兮再三犹豫后,还是吃了下去。
她也想知,她身上的红疹究竟是不是桃子所致。
是不是和姝昭仪有关。
这一次身体上的反应比上一次来的快,几乎是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孟妤兮原本已经白皙的肌肤上便又开始冒出红点。
太医确诊。
宫女继续给孟妤兮涂抹药膏。
看见这一幕,一旁的奉和俯首问:“皇上,是否宣姝昭仪?”
祁昱的视线注视着孟妤兮,不慌不忙地道:“不急。”
他明明笑着,但却让人脚底发寒:“先去查查这膳食,朕可不记得何时亏待过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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