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孟清远看着在笼内啁啾啼鸣的一对绿金顶牡丹鹦鹉,神色伤感。

    他的父母在持续的头脑冲动中结婚和离异,婚姻尚能潦草的开始和结束,可这段婚姻中诞生的孩子却没有办法再被抹去。

    父母双方都不太愿意将孟清远带在身边,所以他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祖孙情感深厚自是不必多提。

    两位老人家年事已高,早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就相继病倒。可当时的他正忙着角逐一个金曲奖项,爷爷奶奶怕孙子分心,死命地瞒着这个消息。

    等他回过神来,才惊觉已经许久没有联络过家人了,往家里回电话也只收到的支支吾吾的应对。

    等到了家中,收到的不是爷爷奶奶的嘘寒问暖,而是医院转接通知的噩耗。

    听到消息的时候分明是三伏大热的天气,孟清远却如坠冰窟。

    即使早已住进最好的医院,聘来医术最精湛的医生,他也只堪堪赶上了送爷爷奶奶最后的一程。

    父母,他们都有了各自崭新的家庭,对这个错误的孩子或许有愧疚,但并没有爱意。孟家不缺钱,对这个在娱乐圈声名显赫的儿子也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孟父在草草地劝慰孟清远节哀之外,便是声情并茂地在场痛哭。

    葬礼上的一切都程式化地宛如一早设定好的规范。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恍恍惚惚地捧着收敛好的盒子,又怎样机械而呆滞地同前来吊唁的宾客搭话。

    孟清远分到的遗产不少,到最后他只要了和两位老人一起住过的祖屋。

    祖屋里还是和小时候如出一辙的布置,连那张相册的位置都没有移动分毫。可这里再也不会有慈祥和蔼的奶奶和严肃板正的爷爷。

    孟清远清楚的认识到,他从此以后真是没有家的孩子了。

    笼内的鹦鹉扑扇了几下翅膀,洒落下点点羽粉,同时也将孟清远的思绪拉回。

    面前是爷爷奶奶生前养着的一对鸟儿,因为小时候毛色还是全绿的,便顺着这个颜色取了豌豆和豆荚的这两个名字。

    爷爷奶奶颇为看重这对鸟儿,上心的程度堪比对待子女。

    孟清远拿出几粒瓜子朝笼子内递去,轻轻唤道:“豌豆,豆荚。”

    听到有人叫名字,两只鹦鹉亲昵地啄了啄孟清远的指尖,将递来的瓜子吃了进去,倒是一点也不怕生。

    看着两只鸟儿活泼的样子,孟清远判断雇来的保姆并没有敷衍了事。

    正决定长期续订这位保姆来打扫卫生和照顾鸟儿的时候,他听到两只鹦鹉站在树杈上摇晃着身躯,唱出了一支熟悉的调子。

    孟清远一时失神,这个旋律分明是他出道后的第一首歌。

    像是触电似的,孟清远猛然缩回了手,随后颤颤地掩住面孔,缓缓地蹲下身来。

    他为了事业为了前途奔波的路途上,他将两位老人远远地甩在身后,漫不经心中忽视了多少两位老人的孤独和寂寞。在创作瓶颈期听到他们打来的劝慰电话时,心头甚至会生出莫名的不耐烦,没等爷爷奶奶说完就想着匆忙结束对话。随着年岁越来越高,两人出门的频率也越来越低,几乎是整日在家……

    本该如风吹即走的犹如沙石般消散的回忆重新汇聚在心头,沉重地使他无法呼吸。孟清远不知道诸多他没有陪伴在身边的日子,爷爷奶奶是怀着何等寂寞伤怀的心情,在家日复一日地播放着他的歌曲,直至两只鸟儿都学会了哼唱。

    鸟儿的叫声缓缓歇止,孟清远的泪水却从指缝间划下,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了洁白的瓷砖上,溅出一滴又一滴水花。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豌豆,豆荚。”孟清远滞涩地开口,近乎虔诚般地捧起鸟笼,“我带你们去新家。我们……是一家人,不能分开的一家人。”

    ——

    在换完鸟儿的第一时间,云宁就摆弄着虚弱的小鸟拍出了一张静谧唯美的照片,随后才带着它去了另一家宠物医院。

    再三确认没有纰漏之处后,云宁将这张照片发上了围博。

    [云宁:我有我自己的小太阳了!]

    养猫养狗,晒猫晒狗的艺人不少,但大家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艺人晒鸟的,都对着照片里的鹦鹉有些新奇。

    有手养鹦鹉爱好者认出了云宁发的品种,在评论里科普了一下,告诉大家这是一只金太阳鹦鹉。

    鸟类科普的许多大V也转发了云宁的这条围博,希望借着明星的影响力号召大家多重视鸟类保护和普及鹦鹉的简单小知识。

    【走地小鸡】是一位专门做鹦鹉科普的博主,在看到云宁发的照片后,却没有跟风吹捧或是夸赞,而是委婉地指出云宁带鸟外出的时候没有剪羽也没有栓脚链,很容易将小鸟遗失。

    在看到这条消息的第一时间,云宁就态度诚恳地认了错,还向网友虚心请教了许多养鹦鹉相关的知识。这倒是让众人之前对云宁的印象扭转了不少。

    云宁在选秀节目里出道的时候,除了漂亮之外给人留下的印象乏善可陈。讨厌云宁的人觉得云宁一无是处,挤掉了本该属于自家偶像的位置,喜欢云宁的人觉得云宁光靠脸就可以吊打娱乐圈一众小花……久而久之“美丽废物”这个称呼也深入人心,成了云宁甩不掉的一张标签。

    对这个称呼,云宁是不大满意的。她自认为无论是学历还是长相都要比圈内的艺人高出不少,只是当初盘算着打一个“豪门千金闯荡娱乐圈”的噱头,才在节目上欲扬先抑,没有急于表现自己。没想到还没等她树起人设,云家的真千金就找回来了。

    既然原先的路线不好走,云宁就想着换个路子,带着点不谙世事的笨拙和真诚,以阳光元气的形象示人。评论转发里的一片好评,显然证实她的想法不错。只要她好好经营这个人设,口碑应该很快会上升。

    正在刷手机的孟清远也看到了云宁的这条围博,想了想家里的那对鸟儿,孟清远把这条评论区罗列着许多鹦鹉饲养知识的围博收藏了。

    想到云宁也喜欢鹦鹉,孟清远不由得就对她生出亲切感来,稍后又用大号转发了一遍这条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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