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远没有搭理跟在身后想要解释些什么的云宁，他只是停下脚步，眼神沉静地注视着云宁。
“云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欺骗我、利用我会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我没有……”
眼前的人语带哭腔，孟清远却再也没有了那种为她鸣不平的想法。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还有，你的鹦鹉我暂时不会还给你。我不相信一个平时喜欢虐待动物的人会有什么善良。”孟清远撕下了云宁伪装出的纯善。
如果不是鹦鹉突然会神经质地嚷嚷几句“救命”又对人类充满戒备，他可能根本不敢想像云宁私底下会这么刻薄歹毒。
“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帮你最后一次，也不会把现场的事情透漏出去。你自己退出吧。”
……
在场的其他人很快得到了解释，原来是云宁身体不适主动退出了这次活动。
略过这一小节，他们很快继续赶工商议着拍摄画面，只是云渺渺这边的进度因为过敏而搁置了下来。
她只好唉声叹气地看着其他几个人抱着自家宠物，然后研究起完成任务发放的奖励。
心念一动，一枚小巧海螺壳悄然落在了她的手心。
噫？这还是她第一次拿到实物奖励呢。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海螺壳晶莹洁白，随着云渺渺的翻转观察，隐隐能看见其上的珠光纹路。
【系统哥哥，这个到底是什么啊？】
话音刚落云渺渺就发现眼前的景象变了，她从原先坐着的小板凳变成了站在甲板上的姿势。扑面而来的海风带着咸湿的腥味，船只劈开黑蓝的波涛，卷起雪白的浪花。
随之消失的还有握在手心的那枚海螺和系统的声音。
云渺渺有些不安，她慌乱地看向甲板上来回行走的乘客，想找个看起来和善些的人借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直到她发现自己能够畅通无阻地穿过人群，就像一个漂浮的幽灵一样。
云渺渺顿时小脸煞白，她这是死掉了吗，那妈妈怎么办，还有家里其他人，他们要伤心的。
船只剧烈的晃荡打破了她的思索，浪涛卷聚成黑色的漩涡，试图侵吞蚕食周遭的一切。
天旋地转之间，云渺渺滚落进了一个人的臂弯。
云渺渺：她不是变成幽灵了吗，为什么有人可以碰到她？？？
“小朋友别怕。”温和有力的男声从她头顶上方传来，给人带来莫名的安全感。
一叠高过一叠的浪头舔舐着船舷，像是食人的妖物，每个人在自然的伟力面前都渺小的可怜。
从刚才接触男人的一瞬间，她就忽然有了实体，海浪溅起的水汽打湿她的衣摆和头发，变成黏哒哒的附着物紧贴着她的皮肤。
云渺渺的牙齿因为寒冷打着颤，她憋回因为恐惧而泛起的泪花，艰难地跟着男人爬往救生用具所在的方向。
男人刚给她系好救生衣，突然语气沧桑地喟叹了一句：“哎，我家里的老婆也快生了。真希望也和你一样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这样我们家就有两位公主了。”
他的眉眼间依稀还能看见少年的清涩的轮廓，却过早的刻上了成年人的凌厉笔锋。
云渺渺没有说话，只是大颗大颗的掉着泪珠。海风将咸涩的海水和泪珠一并混合，飘散开去。
“你别救我了，你不在了你的家人肯定很伤心的。我……我不一样，我不在了我家人也会过得很好的。”
外公外婆、妈妈舅舅，云渺渺知道他们很有钱，会永远过着上流社会的生活。沈家晚宴上她竖起耳朵偷偷听见别人笑话她是拖油瓶了，如果她不在了妈妈会更轻松吧，也不用被人指指点点了。
即使云家人都试图给她搭建一座无忧无虑的堡垒，云渺渺也明白了，她的存在就是妈妈的污点。有时候家里的佣人也会悄声扼腕自家小姐怎么偏偏这么早有了女儿，这样再嫁也难找个好人家，还容易被人编排。
“说什么糊涂话呢，你可是祖国的花朵。而且我的妻子是和我一样的人，如果我这么做她也会支持的。”
云渺渺第一次露出了属于这个年纪的任性妄为，她解掉了系带，指了指边上一个比她更小的孩子说道：“那我也不要，给他。”
然后有模有样地将救生衣替小男孩穿上。
戚舟的脸上露出不赞许的神色，但还没来的及说些什么，滔天的巨浪就吞没了船只。
覆船、骇浪、悲鸣、呼唤。
杂乱纷繁的画面声音一齐涌来，又倏尔消失，只留下云渺渺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
她手心的那枚贝壳已经化作了齑粉，变成一簇洁白细腻的流沙，从指缝漏下。
【渺渺，渺渺，你没事吧】
系统的呼唤声传来。
【刚才那是一颗记忆海螺，可以记录海螺周围发生过的事情，你有没有找到什么沉船宝藏啊？】
“沉船”二字又将云渺渺拉回了低沉的情绪，她摇摇头没有说些什么。
——
戚舟从梦里惊醒，下意识地捏紧了挂在脖子上的海螺吊坠，平复着心绪。
最近他老是做噩梦，心理医生说他可能是想起了以前一些不好的经历，潜意识地排斥过去。
他熟练地点燃手里地香烟，橙红的火光和繁华璀璨的市中心的灯火交织重叠。
戚舟矗立在窗前，遥遥望着万家灯火，思索片刻后又将烟头捻灭了。
心理医生的话只说对了半句，他可能真的快要想起了过去，但他觉得自己的排斥不是因为恐惧过去，而是因为自己不配。
从一个黑户小混混到呼风唤雨，手段狠辣的商痞需要多长时间，戚舟用五年给江城所有下九流的人都树了面旗帜。
抽烟对孩子不好。
戚舟下意识地想起这句话。
这么些年拍马溜须的人不少，戚舟有欣然接受的，也有扫地出门的。
其中最不能碰的一项就是女人，江城私底下都传言他这个戚爷好男风，商量着下次给他换一批。
可只有戚舟自己心里清楚，他在等人。
可笑吧，他明明失忆了还牢牢记得他曾在波光潋滟的镜花倒影里碰到过月亮。
等一轮从少年时求而不得、咫尺天涯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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