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送节礼横刀夺爱

    一眨眼, 中秋节到了。吴先生给学生们放了两天假,衙门里也放假了。

    郑老爷从衙门里带回了节日份例,有银子、布匹、月饼、茶叶和肉, 郑太太把银子收起来, 其余的东西留着过节吃。

    八月十四那一天,郑太太打发郑颂贤来刘家送节礼。郑颂贤穿的干干净净,吃罢了早饭,带着聿竹一起来了。

    聿竹手里拎着一条肉、一只鸡、一盒月饼和一包茶叶,这是定了亲的女婿孝敬岳父母的。刘家哪里缺这点东西, 但心意难得。

    魏氏笑眯眯地让人接下了东西, “你快去东小院,她们姐妹几个在算账数银子呢。”

    郑颂贤告别魏氏,跟着丫头去了东小院。

    刘悦薇估摸着今日郑颂贤该来了,早上起床时, 她特意装扮了一番。魏氏给她们姐妹一人裁了好几套新衣, 刘悦薇挑了一件水红色裙子,头上花钿金步摇,耳朵上也是新打的耳坠,下面吊了一颗水滴状的红宝石。脖子上是原来的金项圈, 重新炸了炸,在下面新吊了一颗大一些的红宝石。

    再看刘悦蓁, 也是一样的金项圈,因年龄小,头上只有珠花。汪彩凤身上素净一些, 头上只有一根简单的金簪, 其余再无其他饰物。

    听说郑颂贤来了, 刘悦薇亲自到东小院门口来迎接, “三哥来了。”

    郑颂贤笑着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我娘打发我来送节礼,听说姐妹们在算账数银子,我来帮个忙,看能不能得二两银子赏钱。”

    刘悦薇用团扇盖住脸轻笑,“那快来吧,要是没算错,我有赏。”

    说完,她在前头带路,郑颂贤在后面跟着。

    刘悦薇脚步轻盈,走路一点声音没有。长长的头发垂到裙摆上,头上的首饰在太阳照射下闪闪发光,从后面一看,窈窕的身姿,银铃般的笑声,还有团扇偶尔遮住的半点羞怯。

    郑颂贤见到她这幅小模样就心里发痒,往她身边凑了凑,又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薇儿这些日子好不好”

    刘悦薇看了他一眼,“我还好,三哥读书累不累”

    郑颂贤笑,看了一眼四周,见丫头离得远,低声回道,“读书不累,想你才累。”

    刘悦薇红着脸看了眼周围,拿起团扇拍了他一下,“油嘴。”

    两个人一起进了屋子,刘悦蓁立刻对他摆手,“三哥快来,二姐姐发财了,这才多久,马上就要回本了。”

    刘悦薇让郑颂贤坐下,亲自给他捧了茶水,接茶盏得时候,二人手指又触碰到了,刘悦薇轻轻抽出手,坐在他身边,“都是表姐的功劳,这些日子,表姐一边要去姜婆婆家里学手艺,一边要教导女工,还要管着作坊里的一些小事,我不过就是个闲人。”

    汪彩凤笑,“我可不敢算首功,表妹和人谈价钱、进货、找买家,哪一样不要操心,我就是干些直活罢了。”

    刘悦蓁把银子都拢在一起,“好了,你们两个别客气了。我刚才算过了,花出去有四百多两银子,这已经回了快有一百两了。再有一两个月,姐姐就能挣大钱了。”

    刘悦薇笑,“你别看这有一百两,还要拿去进货呢,还要把下个月的工钱预留下来,回本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郑颂贤把帐本拿起开看了看,“这才多久,能有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照这个势头,等到过年的时候,你们就成了财主了。”

    东小院里姐妹几个说笑,正院中,魏氏也在忙着算账呢。刘家的盐铺子刚刚开张,刘文谦为稳妥起见,只开了两间,目前来看,生意还不错。刘家的盐分等级,有细盐有粗盐,普通百姓人家大多会买粗盐,因粗盐略微带点苦味,家境稍微好一些的,自然会买细盐了。

    刘家盐铺子的价格稳定,盐也干爽的很。刘文谦刚开始干,真是样样都精细,自然招揽了不少客人。除了城里居家自己用,最主要的生意来源,是下面各县城来的小盐商。

    他们到州府来买大量的盐,然后回去散卖。刘文谦几乎天天扎根在盐铺子里,绸缎铺子和当铺交给了女婿和内侄,天去查看一番。

    魏氏放下账本,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顺利铺开了,要不了几个月,十万两银子都能回来了,还能再挣个几万两。

    东小院里,姐妹几个说过了作坊,又开始说闲话。

    刘悦蓁旧话重提,“二姐姐,我不想去学堂了。”

    刘悦薇收敛了笑容,“真不想去了”

    刘悦蓁点头,“不想去了,没意思。”

    刘悦薇问她,“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刘悦蓁摇头,“没有,谁敢欺负我,我打不死他。”

    刘悦薇笑,“别老想着打架,娘知道要打你了。要是真不想去,明儿爹爹定然回来吃晌午饭,到时候再说。你年纪还小,不去学堂能干什么呢”

    刘悦蓁歪着头,“我给姐姐打下手啊。”

    刘悦薇摇头,“我暂时用不上你,你不去上学,以后就要在家里,再不能穿男孩子衣裳了,还要守各种各样的规矩,你可要想好了。”

    刘悦蓁似乎不太在意,“姐姐能穿,我也能穿。”

    郑颂贤坐在一边静静喝着茶,汪彩凤见他两只眼睛只盯着刘悦薇看,心里有谱。

    “三妹妹,你既然不想上学了,走,跟我去学针线活。二妹妹给四妹妹和元宝做了肚兜,你不说做肚兜,给他们一人做个围嘴吧。”

    刘悦蓁见汪彩凤来真的,往旁边躲了躲,“表姐,我还没退学呢。”

    汪彩凤拉起她就走,“走吧,跟我去,反正你很快就要退学了,先尝一尝在家里窝着做针线活的滋味,来,我教你,简单的很。”

    刘悦蓁被汪彩凤生拉硬拽去了西厢房,关起房门要教她针线活。

    屋里又剩下郑颂贤和刘悦薇两个人,云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了。

    刘悦薇用团扇遮着半边脸,眼波流转,偶尔瞟他一眼,这种姿态,简直让他一刻钟都不能再忍受了。

    郑颂贤伸手拿下她的团扇,看着她整张脸,“薇儿越来越好看了。”

    刘悦薇呸了他一口,“整日就是这些车轱辘话,没点新鲜的。”

    郑颂贤笑,“薇儿想听什么样的”

    刘悦薇笑,“我哪里晓得,我又没听人说过。”

    郑颂贤凑倒她耳朵边,呼吸喷在她的脖子后面,顿时有些痒痒的,她略微缩了缩。

    郑颂贤低声说道,“在我眼里,薇儿是最美的。”

    刘悦薇捂着嘴笑,“好了,快别说了,没个正经。”

    郑颂贤见她笑魇如花,忍不住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坏丫头。”

    刘悦薇轻轻推了他一下,二人各自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伸手抱她,她被椅子靠顶了一下。

    郑颂贤见状,忽然双手发力,一把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怀中,这个姿势,让刘悦薇有些不自在。

    郑颂贤见二人正对着门口,怕院子里的丫头婆子看见,抱着她起身,进了她的屋里,坐在帘子旁边的塌上。

    刘悦薇的心怦怦直跳,“进来坐什么,平白让人说闲话。”

    郑颂贤的呼吸又变得急了起来,在她耳边说道,“我只想一个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刘悦薇双脸透红,“我什么样子,还不能见人了。”

    郑颂贤把她搂紧了一些,“好乖乖,让我静静地抱着你一会儿,我天天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刘悦薇在他胸口锤了一下,“不正经。”

    郑颂贤再也等不得了,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开始索取。

    心上人就在怀中,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一样娇艳,颤巍巍的,他只觉满心欢喜,这是他的未婚妻,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喜结良缘,然后一起生儿育女,共度余生。

    想到生儿育女,郑颂贤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刘悦薇身子越来越软,最后完全放松下来,任由他摆弄。

    见她这副难以承受的样子,郑颂贤越来越激动。刘悦薇又感觉到了郑小贤在叫嚣,她稍微挣扎了一下,算了,随他去吧。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要是不冲动,就有问题了。

    郑颂贤见她似乎并没生气,心里很高兴。又怕吓着她,只能轻轻触碰着,不敢太靠近。

    过了许久,他松开了刘悦薇,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薇儿快些长大。”

    刘悦薇嘟囔,“你才多大。”她声音娇软,听的他心头火又起。但他知道分寸,每回见面,能抱一抱就好,再多了,他怕自己克制不住自己。

    刘悦薇挪了挪身子,不小心又碰到了他,他闷哼一声,双手抱起她调整了坐姿。

    郑颂贤自己也红了脸,两个人默默相拥,不需要语言,就能感知彼此的心意。

    过了好久,郑颂贤平复了下来,刘悦薇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咱们出去吧,等会子怕妹妹进来了。”

    郑颂贤用脸磨蹭了一下她的脸,“好。”

    谁知一个上午,刘悦蓁都被汪彩凤关在屋里做针线。刘悦薇只能自己带着郑颂贤玩,两个人一起下了盘棋,剪了几张彩纸,又一起去花园里折了几枝桂花,回来插在瓶子里,放在窗台上,风透过纱窗吹进来,满屋子都是香味儿。

    两个人形影不离,家里下人看见了,都习以为常。

    等把能玩的都玩过了,也到了晌午饭时刻。未婚女婿来送节礼,魏氏自然要留饭的,姐妹几个都去了正院。

    今年雨水好,两个庄子收成都好,除了粮食,养的鸡鸭猪羊也长得肥壮。庄子上的管事前儿送来了许多东西,魏氏今日让人都做了些,拿来招待女婿。

    魏氏坐在上首,刘悦薇和郑颂贤坐在一起,刘悦蓁和汪彩凤坐在一起。

    “都吃,这么多,莫要客气,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

    说完,她拿起公筷往几个孩子碗里都夹了些菜。

    郑颂贤吃过了晌午饭就走了,家里都是女眷,他不好在这里歇息。再者,先生给他们留了功课呢。

    等第二日中秋节,刘文谦抽出一天时间在家里陪着妻女。郑颂贤也再未过来,在家和父母兄弟团聚。刘悦妍抱着孩子回了婆家,各家都团圆去了。

    唯有冯知府家里,差点要翻天了。

    不为别的,冯知府接到个消息,这消息是他家人提前送过来的。冯家虽然不如以往了,挤入不了顶层权贵圈,但冯知府的长兄大小还有个伯爵之位,偶尔也能为他们些方便。

    冯伯爷来信,太上皇要选妃了。

    京城里早就炸开了锅,如青州这等偏远一些的地方,还没接到消息呢。冯伯爷想着老二还有个女儿没出嫁,赶紧提前通知了他。

    按理来说,能嫁入皇家,又是个庶女,也挺不错了。但太上皇就是个坑,他都七十多岁了,土埋脖颈的人,还时常要选一些十几岁的少女进宫把玩。

    这可缺了大德了,他又没法临幸女子,十几岁的少女进宫了,跟猫猫狗狗一样给他玩耍,等过几年年纪稍微大一点,又丢到了一边。特别是到了现在,他随时都要死了的人,哪个姑娘送进去不是填了火坑。

    头两回,选的是外头的平民女子,他玩了两年就不要了。宫里管事的李太妃求了太上皇,把这些女子充作宫女,仍旧留在太上皇宫里。成了宫女,过几年太上皇死了,好歹还有出宫的那一日,要一直是秀女,又没个名分,万一这死老头子临死时一句话,她们都得陪葬。

    李太妃一句话救了许多人,太上皇被架了起来,有些不大高兴,又要折腾着选人,且这回他不要平民女子,他要官家女子。虽然选上来的平民女子长的也很美,但毕竟气韵差了很多,也没有什么才学,就像个空荡荡的花瓶,美则美亦,无趣的紧,说句话稍微带点学问,她们就听不懂了。

    太上皇一句话,大家都慌了。稍微疼女儿的人家,谁家舍得啊。就算不疼女儿的,也不想白白折损了一个女儿啊,留着联姻,还能得门好亲事呢,给了太上皇,那真是填粪坑了。

    太上皇如今虽然不管事了,毕竟掌了几十年的权,余威尚在。新皇上位也就年,很多事情有时候还要问他的意思,老父亲要几个女人,新皇自然不会违逆。

    顶层权贵人家的女儿,太上皇也没敢想,但偏远地区小官吏家的女孩子,可能就要遭殃了。

    这回选秀,只选十三岁到十七岁的女孩,不论嫡庶,只要长相过得去,读过书,还没说亲事,都要报上去。

    官家途径的消息还没下来,冯知府先一步得到了消息,顿时急的不行。冯四姑娘虽然性子刁钻了一些,但长的真美,若是说皇帝选妃,冯知府二话不说立刻把女儿报上去。可新皇别看才三十多岁,却不是个贪花好色的,宫里除了皇后和几个嫔妃,没有多少莺莺燕燕。

    冯知府身边就剩下这一个女儿了,又会撒娇,他疼爱的紧,哪里舍得把女儿送进宫。可女儿被退了亲事啊,如今这条件,真是哪一样都符合待选。

    冯知府急了,他要赶紧给女儿说门亲事。但这一时半会的,往哪里去说门好亲事呢青州这个小地方,又没有多说出色子弟,稍微像样点的,哪个不是已经说了亲事。

    冯知府还不敢告诉女儿,去找顾氏。

    顾氏皱紧了眉头,“老爷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若有,赶紧定下来,如今也不是计较什么门第聘礼的时候了,只要孩子好,旁的也就罢了。”

    冯知府厚着脸皮,“夫人,二舅兄家不是还有个侄儿没说亲夫人能不能代为说一说”

    顾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冯知府,“老爷,我只是姑妈,我兄长和嫂子都在,我岂能私自做主他的婚事。不过,我可以写信去问问,但这山高路远的,等信回来了,朝廷的选秀天使说不定就已经到了。”

    冯知府挠了挠头发,“这可如何是好,夫人有什么好主意”

    顾氏反问,“老爷一向比我睿智,可是有什么好办法了”

    冯知府又挠头,“如今想说京城里的亲事怕是难了,京城里待嫁的姑娘们多着呢,也轮不上咱们丫头。难道要在青州给她找婆家可我明年任期就满了,难道要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不成”

    顾氏不动声色,“老爷,不如问问段姨娘,看她有什么好主意,她一向有些急智的。”

    冯知府摆摆手,“问她做甚,只会哭,这个家还是离不开夫人。”

    顾氏眼眸暗了暗,“老爷还是问一问,万一她们有合适的人选呢成与不成的,一人难有千条计,多个人也多个主意。再说了,要给四丫头找婆家,总要让她们母女自己晓得。”

    冯知府听了顾氏的建议,夜里去了段姨娘那里。

    段姨娘一听,顿时急了,“老爷,老爷这可怎么办天杀的卫家,好好的就退了亲事。论门第、论相貌、论才干,我们姑娘哪里不好了”

    冯知府咳嗽一声,“莫要胡说八道,如今替四丫头找人家才是正经的。”

    卫家退亲事,一是冯家以庶充嫡,本来冯家门第就比卫家差一些,嫡女嫁过去还勉强相配,是个庶女,人家岂能答应。再者,平郡王家相中了卫家子,卫家自然良禽择木而栖了。

    段姨娘骂完了,也一筹莫展,“如今到哪里去找门第好人才好的子弟,青州这个小地方,也没人能配得上四姑娘呀。”

    冯知府看了她一眼,觉得妾还是妾,不知道天高地厚,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门第好人才好,能有个好人才,就谢天谢地了。

    冯知府起身就走,“我去和夫人商议商议。”

    冯四姑娘知道后,顿时如坠冰窟。她恨卫家人,都说好了的亲事,虽说还没上门定下,但两边连信物都换了,说退就退了。她恨老天爷,为什么自己是个庶女,如今不伦不类的,往上去她攀不上,可要是低就,她哪里甘心。不说比三姐,要是匆匆忙忙在青州找个夫婿,连上头两个庶姐她都比不上。

    段姨娘在家里最得宠,冯四姑娘自诩庶女中第一人,自然不肯落人后。

    冯四姑娘去找冯知府哭,她不要进皇宫,冯知府让她莫急,肯定不会进宫的,必定在天使来临之前给她定亲。

    冯四姑娘抬起哭肿的眼泡,“爹,那,要说京城的人家”

    冯知府咳嗽了一声,“四丫头啊,今时不同往日了,事从权宜。你想,说亲多费事,要是找京城的人家,还没等找到了,你就要进宫了。再者,我听你大伯说,京城近来像样点人家的子弟,都抢手的很。咱们人不在京城,自然抢不过人家了。实在不行,只能在青州给你找一个了。”

    冯四姑娘顿时又哭了,“爹,青州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好人。再说了,明年爹走了,难道以后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不成”

    冯知府哄女儿,“爹给你说的必定都是有出息的子弟,哪个有出息的子弟还能一辈子在家里窝着。你看爹,这么多年不是四处游宦。可见不管说到谁家,你以后都要跟着夫婿四处赴任的。人才好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人不好,就算出身高门,等父母一去,谁还能管他。人这一辈子,还是要靠自己,我儿可明白”

    冯四姑娘撇撇嘴,靠自己靠自己,天皇贵胄的儿子和泥腿子的儿子,那能一样

    父女两个没谈拢,冯四姑娘不愿意低就,冯知府却说时间不能等了,只能从青州府找人。

    不管冯四姑娘乐意不乐意,第二天开始,冯知府就悄悄四处打听。他为了自己的女儿,把消息捂着,怕一旦走漏,整个青州开始抓婿,这样他女儿竞争对手就多了,且天使一来发现官家小姐们短时间迅速定亲嫁人,他作为知府定然难辞其咎。

    青州府能排得上号的人家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冯知府盯上了三家。

    一是陆通判家的二儿子,比冯四姑娘还小一岁,尚未说亲,陆二公子读书说不上特别有天赋,但也不是特别差,这孩子性子有些腼腆,冯知府不在意这个,男人嘛,多见些风雨,自然就能长大了。

    第二个是当地一个士族,姓薛,这家有个儿子中了进士,到外地做官去了,如今也有了六品,把嫡长子留在家里奉养父母,听说这孩子还没说亲。

    第三个,却是个已经定亲了的,不是旁人,正是郑经历家的三儿子。

    冯知府跑回去问女儿,直接把三个人选甩给她,让她自己选。冯四姑娘哭了一大场,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向现实低头。

    她一看陆二公子,撇撇嘴,那个没断奶的小子,遇事只会哭唧唧咬手帕,跟个丫头一样,不,他还不如丫头呢。陆二姑娘干练果断,兄弟却柔柔弱弱的,兄妹两个完全就是投错了胎。

    再看第二个,六品官的嫡长子,身份上还面前凑合,冯知府是四品,她是庶女,让外人来说,这门亲事倒是相配。

    然而,冯四姑娘却把目光盯上了第三个。这第三个,本来是冯知府拉来凑数的,毕竟人家已经订过亲事了,能不坏人家姻缘,何苦去做恶人。

    但事情就是这么寸,冯四姑娘想到那日在街角,郑颂贤把刘悦薇护在身后心肝宝贝的样子,还说什么既然定下了就终身不悔。后来郑颂贤和冯五郎之间的斗争,她也听说过,连她表兄都因此挨了打。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商家女。一个商家女,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好的姻缘,凭什么能让人把她当宝,还敢把胭脂洒在她的丫头裙子上

    冯四姑娘把心一横,“爹,我要这个”

    冯知府看女儿手里那张纸,嘬了嘬牙,“你不再想想薛大郎不错的。”

    冯四姑娘立刻精明了起来,“爹,郑家老三读书好,府试中了案首,明年院试定然也不会差。不出意外,以后举人进士还不是手到擒来。第二,郑大人是爹的下属,我去了郑家,谁还敢不拿我当回事。第三,薛家家主不在家,这一来一回的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别等来等去把我等宫里去了。”

    冯知府在屋里踱步,“郑家小子身上有亲事,这个怕要费些工夫。”

    冯四姑娘冷笑一声,“爹,自古婚姻门当户对才好。郑大人好歹是八品,举人出身,郑三郎以后更会有出息,合该配个官家女子才对。那商家女会做什么呢,打算盘数银子后宅交际她会不会官场礼仪她懂不懂爹和郑大人说清楚,要是刘家非要死赖着,也行,让她做妾就是了。看在刘家以前帮过郑家的份上,只要她老老实实的,我还能容不下她”

    冯知府眼睛一亮,妙啊,让刘家女做妾岂不是正正好,一来不用怕人说郑家忘恩负义,二来郑家三小子就成了他女婿了。读书这么好的孩子,以后说不得就是个二榜进士,一辈子前程有望。那卫家子说是侯门子弟,文武都不大通,论起内里实惠,还是女婿好更划算。

    冯知府立刻跑去找顾氏,把这事儿说了。

    顾氏立刻反对,“老爷,你说薛家和陆家我都支持,郑家不行。毁人姻缘,缺了大德了。再说了,人家两家关系好,自小定的儿女亲家,如今要横刀夺爱,还让我去说老爷可真是把我放在心里,这等恶心人的事儿,我不去”

    冯知府有些不高兴,“夫人,四丫头也叫你一声娘,记在了你名下,你如何就不盼着她好”

    谁知顾氏暴怒而起,指着冯知府的鼻子骂,“冯老二,闭上你的狗嘴当年你家来求亲怎么说的,一辈子不染二色。我呸,别叫我恶心了,这么多年,什么脏的臭的你都能往床上拉,我看到你都嫌恶心你愿意和你的心肝肉过就给我滚,立刻给我封休书,我马上给她腾位置,谁打个哆嗦谁不得好死我不把你女儿当亲生的你看看你头上的官帽,你忘了自己是青州的父母官了吗满青州百姓,哪个不是受你管辖,你又何曾把百姓当自家孩子来疼别不要脸了,你自己一心为私,却要我个妇道人家做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君子,还跟你一起干这缺德事,你给我滚反正老娘的儿女都成了家了,我怕个屁,你有本事,自己去抢人家女婿去”

    冯知府被骂的一愣一楞的,顾氏出身书香门第,几十年来一直是知书达理,在他眼里,夫人是不会生气的,今日如何跟吃了炮仗一样

    冯知府摸摸鼻子,“夫人莫要生气,既然夫人为难,我自己去说也使得。”

    顾氏冷笑一声,“别跟我说这事儿,你们父女一条藤心黑,那么多未说亲的少年郎不要,非要抢人家碗里的。”

    说完,顾氏转身走了,理都不理他。

    冯知府无奈,只能自己亲自去找郑老爷。

    郑老爷听见知府叫他,连忙往冯知府的公署里去了,按照规矩行了礼,然后坐在一边听侯吩咐。

    冯知府先说了一通的闲话,什么今天太阳大明儿要变天,郑老爷耐着性子和他瞎胡扯。

    冯知府扯了半天之后,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支吾着说明了来意。

    郑老爷心里大惊,但知道不能得罪上官,只能婉拒,“冯大人,下官当年考了府试之后,因家贫不能读书,去给人做账房。本以为这辈子就是个账房,谁知遇到了刘兄弟,他那时候只有个小小的铺子,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两银子,不光供下官读书,还替下官养着一家子。下官和刘家结为儿女亲家,不光是为了报恩,还因为两个孩子自幼一起长大,情分又好。大人不知道,犬子是个一根筋,从小时候就知道刘家女是他媳妇,这么多年,当宝贝一样看着,谁多说两句,他头一个不答应。几日不见面,就在家里跟毛驴一样打磨旋儿,必定要找个由头溜过去看看。大人家里门第高,姑娘定然样样都好,可惜犬子没有那个福气,实在是配不上。大人若是还看重了谁家,下官在青州住了几十年,一定帮大人玉成。”

    冯知府有些不高兴,“元明呀,这此一时彼一时。你和刘掌柜的事儿,本官也听说过。本官钦佩刘掌柜高义,也羡慕你们之间的情义。你若真想报恩,多照顾刘家生意就是了。明年的盐引,也可以多给他弄一些,翻一倍也不是不可以。但孩子的婚事,岂能拿去报恩。元明不知道,这官场上,若是没有得力的岳家,走起来要比别人艰难了许多。你看我,这些年可没少得岳家的力。小孩子们不懂事,现在觉得小儿女你好我好谁都插不进来,等以后长大了懂事了,别人都平步青云,自己有才干却得不到提拔,心里会如何想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埋怨你这老父亲,把他的亲事拿去报恩。不是本官看不起刘家,他家能给孩子什么帮助呢,无非是多给几两银子罢了。元明要是觉得实在过意不去,把刘家女纳为妾室不就行了。这样小儿女不用分开,孩子的前程也能更好一些。元明放心,我家丫头再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别说一个妾,三个五个她也能容得下。”

    郑老爷起身行大礼,“大人,非是下官不识抬举,若是小儿未定亲,下官必定欢欢喜喜,可,可这事儿,它不能这样办呀。”

    冯知府微笑,“元明啊,本官也不逼你,你回去再想一想吧。你家三小子以后的前程,可都在你一念之间啊。”

    说完,冯知府自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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