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斩乱麻锦南之死

    汪彩凤果然有先见之明, 她才提了她后娘没几天,汪二太太又来了。

    汪二太太鸡贼,她不去刘家, 她直接去了金缕阁。

    汪彩凤正带着人干活呢,张妈妈来叫她, “表姑娘,快来, 你那后娘又来了。”

    汪彩凤冷笑一声,吩咐大家继续干活, 自己拍了拍手上的灰, 去了门外。

    汪二太太笑眯眯的, “姑娘, 你最近可好”

    汪彩凤给汪二太太屈膝行礼,“表舅太太好, 表舅太太怎么到这边来了, 我们太太在府中呢。这里灰尘大,别弄脏了您的衣裳。”

    汪彩凤把自己的身份摆的很正,她是刘家买来的丫头。到了主子家, 还管什么爹娘。她叫表舅太太,一点没叫错。

    汪二太太愣了, 然后又陪笑, “彩凤, 我晓得你生我的气, 你不愿意叫我娘也行,但你爹和你兄弟你总不能不管啊。”

    汪彩凤继续笑眯眯的, “表舅太太说笑了, 我如今是刘家的丫头, 朝廷法律规定,为人奴仆,眼里只能认主子,不管认爹娘的。再说了,我的卖身银子有一百两呢。怎么,表舅太太这么快就把银子花完了”

    汪二太太有些不适应,这个继女从前就跟个面团一样,她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这才多久,怎么忽然就这么硬气了。

    汪彩凤仍旧笑眯眯地看着她,“表舅太太既然无事,我就不陪着您了,我还要干活呢。我们姑娘说了,这几天要加紧把这批货赶出来。”

    汪二太太一把拉住她,“彩凤,咱们家要分家了。你爹要被分出去,买一套宅子得不少钱呢,你有没有钱,有的话借我一些好不好”

    汪彩凤把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表舅太太说笑了,我一个丫头,哪里有银子。”

    说完,她抬脚就要进去。

    汪二太太不干了,“彩凤,你当真这么狠毒绝情”

    一句话激起了汪彩凤的怒火,她转身看着汪二太太笑了,“我狠毒论起狠毒来,我哪里比得过表舅太太。我的聘礼,全被你拿去娶儿媳妇,几件衣裳就要打发了我。明知王家是个火坑,还要把我推进去。把我卖了一百两银子还不够,如今又想把我弄回去再刮两道油水表舅太太,我决情我要是不绝情,如今我不是被王大狼打死了,就是被你磋磨死了。”

    汪二太太顿时哑然,瞬间又抬起胸脯,“我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你爹无用。”

    张妈妈在一边撇嘴,“我说表舅太太,做人也不能太刻薄了。你也有亲生子,多积德,别让后人跟着遭报应。”

    汪彩凤不想和她多说,“表舅太太回去吧,要银子,一文钱没有。”

    她转身就回院子了。

    汪二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老天爷啊,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啊,自己发财了,就不认爹娘了。”

    汪彩凤气得抄起旁边的扫帚就要打她,张妈妈一把拦住她,“表姑娘,可不能。这是只臭虫,你才跳出火坑,不能为这臭虫坏了名声。”

    汪二太太正哭的起劲,忽然,门外传来声音,“是谁在大吵大闹”

    来人正是刘悦薇,她在家闲着无事,就过来看看,恰巧看到这一幕。

    见是汪二太太,刘悦薇冷笑,“表舅妈这是哪里吃多了酒,跑到我这里来撒泼。你这样一哭,岂不坏了我的财运”

    汪二太太把眼泪一擦,“薇丫头啊,我找你表姐。她如今发财了,我问她借几两银子她都不干。”

    刘悦薇一个颜色给云锦,云锦立刻把大门虚掩上,又搬了凳子过来给她坐下。

    “哦,表舅妈说的是彩凤那可真是奇怪了,彩凤是我的丫头,我一百两银子买回来的,怎么舅妈要钱能要到她头上”

    汪二太太心里暗骂,“薇丫头啊,话是那样说,这法外还有人情么。你表叔没有宅子住了,彩凤是他亲女儿,难道见死不救。”

    刘悦薇顿时哈哈笑了起来,“亲女儿我呸,你们一家子没心肝的禽兽。这会子知道彩凤姐姐是汪家骨肉了当日拼了命要把她往火坑里推的时候,他的心呢你的情呢”

    汪二太太犟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谁家婚事不是父母做主。”

    刘悦薇懒得和她多说,“这是我的丫头,你问我的丫头要钱,你是不是眼瞎走错地方了张妈妈,带两个人送她去衙门,私自拐带他人奴仆,看看是个什么罪名。”

    张妈妈立刻拉起汪二太太就走,“你这个没心肝的狠毒妇人,也就衙门里的板子能让你老实些。走,跟我见官去”

    张妈妈力气大,一把就拉的汪二太太一个趔趄。

    汪二太太顿时哭了起来,“我不去,我不去,问女儿要钱还犯罪了不成”

    张妈妈拉着汪二太太走了好远,半路上,汪二太太挣脱开跑了。

    汪彩凤气得哭了一场,刘悦薇安慰她半天。

    第二天,汪彩凤干了件让全青州人眼珠子都惊掉的事情。

    她拿了根绳子跑到了汪家大门口,用死去的亲娘陈氏的口吻对着汪二舅两口子兜头就骂。

    “汪老二,你个不要脸的禽兽。我把女儿托付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她的女儿都上吊了,你还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又把她卖给人做奴仆。如今女儿成了人家的丫头,好容易有点好日子过,又让你那不要脸的婆娘去找她要钱你的良心是不是让狗吃了女儿十七岁还没嫁人,你个黑心肝的贼子。你们既然不喜欢她,我把她带走算了。你等着,以后每天晚上我都要带女儿回来站你床头”

    这一顿骂让汪家人魂儿都吓没了,都以为是陈氏回来了。门外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渐渐都听懂了原由,纷纷骂起汪老二两口子禽兽不如。

    只有汪大太太胆子大一些,“弟妹,弟妹是你吗你回来了啊,你放心吧,彩凤过的好得很。我听说表侄女每个月给她开了不少工钱,那什么卖身也是暂时的,以后等给她找了婆家,还会放良的。弟妹你放心吧,我会看好这个蠢妇人,不让她再去找彩凤的。”

    “陈氏”泪眼婆娑,“大嫂,你是个好人。我们母女命苦,既然这样,索性让我们团聚吧。”

    说完,她把绳子往门楼里的房梁上一挂,脖子一伸,又上吊了

    老天爷,汪家人吓傻了,也顾不得陈氏附身,立刻上前把汪彩凤摘了下来。

    汪彩凤这才醒了,睁眼看见汪大太太,“伯娘,我怎么在这里”

    汪大太太立刻对着四周哭喊道,“弟妹啊,你回去啊,别来了。孩子才十七岁,一辈子还长着呢。你与其要带走她,还不如好生保佑她啊。多好的孩子啊,吃了那么多苦,以后该享福了,你可千万别带走她啊”

    汪大太太哭的声嘶力竭,路边那些心软的妇人都跟着哭了起来。

    汪彩凤被汪家人送回了刘家。

    刘悦薇吓了一跳,立刻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无事,嗓子略微有点伤,养几日就好了。

    刘悦薇责怪汪彩凤,“表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商议一下。”

    汪彩凤笑了,沙哑着嗓子道,“我知道我爹和我后娘两个人,最是欺软怕硬。他们不敢来找伯父伯娘和表妹,我若不闹一回,以后他们会天天去找我,我岂不是永无宁日。干脆这样闹一场,让大家都知道,我如今是刘家的丫头,和汪家再无干系。后娘以后再来找我,我就算不搭理她,旁人也不会谈论我了。”

    刘悦蓁在一边拍手,“这个主意不错,以后她再来,咱们就装表婶吓她。”

    刘悦薇瞪了妹妹一眼,“胡说,不能总是惊扰亡灵。”

    刘悦蓁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汪彩凤喝了碗药,“多谢表妹替我操心,我无事,明儿就能继续去作坊里干活。”

    刘悦薇叹了口气,“姐姐不要多想,好生管着作坊就行。”

    别说,汪彩凤这样豁出去闹了一场,汪家人再也不敢上门了。汪家很快分了家,汪老二照样买了栋小宅子。汪二太太说的没钱,不过是不想动老本罢了。

    解决了这个麻烦,汪彩凤彻底收心,全心全意打理起金缕阁。以前她只管带人做货,眼见着刘悦薇要出嫁没工夫,她把进出货的事情也揽了过来。刘悦薇彻底成了甩手掌柜,只查查帐本子。

    天渐渐冷了,冬月初的时候,青州府下了第一场雪,新任知府许大人上任了。

    许知府来的静悄悄,带的人虽然少,却都是精明强干之辈。他还没来,郑老爷就得到了消息,此人是南安王府许侧妃的亲弟弟。其父是户部侍郎,他本人也极为出色,二十出头就中了两榜进士。现在还不到三十岁,已经官居四品。

    他姐姐是南安王侧妃,南安王是太上皇提起来和皇帝打擂台的,他自己也就成了太上皇党。此次赴任青州,也是南安王运作的结果。

    郑老爷啧啧了两声,这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不像冯知府,只晓得捞钱。

    郑老爷能得到消息,还是得益于他那封揭发信。巡抚大人是皇帝的人,任下来了个铁杆太上皇党,他自然要多关注。正好,郑老爷写过揭发信,这在官场其实不大合规矩。巡抚立刻发展郑老爷成了青州的眼线,让他有事立刻上报。郑老爷官职不高,不打眼,正符合要求。

    郑老爷不得不从,一来,巡抚大人有命,他一个八品官岂敢不从;二来,他写揭发信的事儿不想让同僚们知道,不然以后谁还和他玩。

    郑老爷误打误撞,悄咪咪傍上了巡抚大人这条粗大腿,也不能算傍上,只是有了某种联系而已。

    巡抚提前给郑老爷送来信,让他看着许知府的一言一行。他要做什么,不要阻拦,若是有重要的事情,务必上报。郑老爷也不傻,说自己官职低微,怕是做不了太多事情。

    巡抚大人接到郑老爷的信后又给了回音,官职什么的,要等机缘。

    许知府来了后,闵同知立刻带着府衙全体官吏们一起去迎接。

    “下官见过知府大人。”

    一众官员一起行礼,许知府立刻上前扶起闵同知,“诸位大人不必多礼,都是同僚,本官初来乍到,以后还请诸位多多协助,我们一起把青州治理的更好。”

    众人把许知府迎接进了衙门,知府衙门的宅子已经很破旧了,从来官不修衙,冯知府在的时候,一直住在外面。这许知府倒不嫌弃,带着妻小直接住了进去。

    许知府的就任,对绝大部分百姓来说,还没有今天吃什么菜重要。对刘悦薇来说也是一样,她只是待嫁姑娘,青州府官员任免看似和她没多大关系。

    这一场大雪,直下了七八天。地面的雪有了好几尺厚,许知府初来乍到,三把火立刻烧了起来。他带着府衙一众官员们,走街巷、下村庄,查看百姓房屋倒塌情况,有无人畜冻死冻伤。

    刘家虽然住在城里,魏氏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刘悦兰和元宝已经七个月大了,每天穿着厚厚的棉袄。天太冷了,烤火把屋子熏坏了,放炭盆怕有毒。最后刘文谦找了几个瓦工来,把他和魏氏的屋子后墙加了一层,中间是中空的。在墙的一角加盖一间小屋子,屋子里头打了个灶,每天烧火不断,烧出的烟气通过整面墙,把整个三间正房都烤的热乎乎的。灶上两口大锅,整日热水不断。家里几十口人,每天需要的热水可不少。

    有了暖墙,两个孩子的日子终于好过了一些,不用再穿成个球,行动也更方便了。魏氏让人在西屋地上铺了厚厚的旧棉褥子,姐弟两个在地上爬来爬去。

    刘文谦原说要给东小院也加盖暖墙,刘悦薇不同意。

    魏氏笑话女儿,“有福不会享。”

    刘悦薇振振有词,“还有十几天女儿就去了郑家,这会子受用惯了,等去了郑家岂不是要难过。再者,我和三妹妹火力旺,不怕冷。要是小小年纪就离不开暖墙,身子越养越娇弱,以后年纪大了可就要遭罪了。”

    魏氏看着女儿,“日子真快,再有十几天,我想看看你,还要让人去你婆家叫你回来。”

    刘悦薇脸上不见一点羞涩,“娘,我肯定会时常回来的。”

    母女两个又开始说这天气。

    刘悦薇提醒魏氏,“娘,要不要让人去庄子上看看,有没有屋子倒塌的,若有,咱们多少也得救济一些。”

    魏氏点头,“你说的对,你爹这些日子又忙着盐铺子里的事情,我自己打发人去问问,就不烦扰他了。你爹这两天天天叹气,要知道那姓冯的这么快就走了,那四万两盐引怎么也不能倒手卖了。”

    刘悦薇伸手摸了摸刘悦兰的头,“娘,不用急,这盐引一直不断的,咱们家只要把口碑立好了,再弄来盐引,岂不是更好。这天这样冷,咱们晌午要不要给家里人做些汤喝别冻坏了。”

    魏氏嗯了一声,“你放心吧,我已经让人买了些带肉的骨头回来,等会让厨房用大锅炖了,一人吃几块肉,喝碗汤,保管半天身子都暖和的。昨儿你爹让人又定了头羊,咱们晚上吃羊肉锅子。”

    刘悦蓁高兴起来,“这么冷的天,吃热锅子最好了。娘,里头加些榛蘑和粉条,再加些胡萝卜,我最喜欢吃浸透羊肉汤的胡萝卜了。

    刘悦薇笑,“三妹妹是个金贵人,我这样的粗人只喜欢吃羊肉,吃什么胡萝卜啊。”

    刘悦蓁滚到姐姐怀里,“二姐很快就要嫁人了,彩凤姐姐又不回来,以后我就要一个人住了。”

    刘悦薇抱着妹妹,“那还不好,没人管着你了,以后你在院子里翻跟头都没人管你。”

    刘悦蓁在她怀里拱了拱,“以后我就是家里的老大了,二姐姐,三哥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回来告诉我,看我不收拾他”

    一句话说的魏氏和刘悦薇都笑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帘子外面忽然响起郑颂贤的声音,“三妹妹要怎么收拾我”

    魏氏笑,“让你嘴欠,被抓个现行吧。”

    郑颂贤拎着一个大框子进来了,先给魏氏请安,“婶子好,吴先生说这两日雪太大,为免住在城外的几个同窗过不来,干脆给大伙儿放了两天假。我娘让我给婶子送来一些我家里新得的小米,这个熬粥最好了。还有两只老母鸡,给婶子补身子。”

    魏氏笑,“多谢你娘惦记我,你家里这几日可好”

    郑颂贤点头,“都好,就是我爹有些忙,整日不着家,被许大人派到各处去忙活,靴子都走烂了两双。”

    刘悦薇忽然问,“三哥,冯大人走了,大哥的差事怎么样了”

    郑颂贤忽然神秘一笑,“我爹说,再等等就有了。现在陆通判自己还在想办法和许知府搞好关系呢,等许知府摸清了知府衙门里所有的道道,陆通判再去知府大人面前说,定然能成。”

    魏氏道,“你大哥是个稳妥孩子,办差又得力,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后生。可恨那姓冯的,说撵回来就撵回来。”

    郑颂贤自己坐在了凳子上,“这倒无妨,官场上哪有一帆风顺的,经历些波折,我大哥反倒更沉得住气了。”

    魏氏笑,“近来读书累不累”

    郑颂贤回道,“谢婶子关系,不累。就是天冷了,写字冻手。”

    刘悦薇见他身上穿着七成新的棉袄,脚下厚实的棉鞋,外面略微沾了一点雪,进屋后已经烤化了,想来刚才是穿着木屐来的。

    她回头吩咐云锦,“你去把我姐姐给我的那瓶普通的手油拿来。”

    魏氏一听就明白,“是要往手上擦些东西,别冻出疮了。时常搓搓手,暖一暖。”

    等云锦把手油拿来了,刘悦薇亲自往郑颂贤手上擦了一些,“这种手油里面有蛇油,没有花香,给你用正正好。早起擦一遍,晌午吃了饭后再擦一遍就好了。”

    郑颂贤笑眯眯地看着她,“好,我定会好生擦的。”

    娘儿几个在屋里说了个把时辰的闲话,又一起吃了顿饭,魏氏就要打发郑颂贤走,并一再嘱咐他,“再有十几天就成亲了,中间不要再过来,仔细人家笑话。”

    郑颂贤拿眼觑了刘悦薇一眼,见她看着别处,怏怏道,“婶子,我晓得了。”

    魏氏笑,让人给了许多回礼,把一步三回头的女婿撵走了。

    刘悦薇回了自己的东小院,安心地睡了一觉,起来后又带着妹妹一起来正房消遣。她的针线活儿都做完了,剩下的十几天只管吃喝玩乐就行。

    娘儿几个正在屋里闲话呢,忽然,外头有人匆匆来报。

    “太太,太太,不好了,出大事了”

    魏氏蹙眉,“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婆子赶紧道,“太太,二房二少爷刚才来拍门,哭着喊着说大少爷没了。”

    魏氏立刻惊得差点跳了起来,“胡说,好好的人,怎么忽然就没了”

    婆子尴尬道,“老奴也不知道,二少爷只一个劲的哭,说他哥没了。老太太,老太太正在家里哭呢。二少爷没法子,来求老爷太太去做主。”

    魏氏立刻道,“你去把二郎带过来,我问问他。”

    婆子把刘二郎带了过来,刘二郎哭的满脸泪花,“伯娘,伯娘,求您救命,我大哥,我大哥躺在地上不起来了,大夫说也救不了。”

    徐氏生的三个儿子各不相同,老大阴狠,老三刁钻,只有这个老二,还算正常。

    魏氏立刻起身,“二郎莫哭,我跟你去看看。薇儿,你在家看着弟弟妹妹,不要出门。花萝,把我的大氅拿来。”

    她又看向那婆子,“你去告诉管家,立刻给老爷送信,直接去二房。”

    说完,魏氏带着刘二郎,迎着风雪直接往二房里去了,后面跟着一堆的丫头婆子和随从。

    等到了二房,只听见里面哭声震天。

    汪氏头发散乱,抱着躺在地上的刘大郎嚎哭起来,“大郎,大郎啊,你起来啊,都是我的错啊。我不该啊,我不该啊。”

    李氏呆呆地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眼睛红肿,浑身也乱糟糟。

    魏氏把家里婆子拉过来一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人怎么没了”

    婆子哆哆嗦嗦的,“回太太的话,大少爷今儿早上一大早就走了,说是和族里一群少爷们一起出去玩。然后,然后善老爷忽然让人把大少爷送了回来,说大少爷误食了有毒的东西,已经救不过来了。”

    善老爷说的是五老太爷的长子刘文善。

    魏氏立刻眯起了眼睛,冷哼了一声。

    她先走到汪氏身边,蹲下身来,“娘,还请您节哀。地上凉,儿媳扶您起来。”

    汪氏继续痛苦,“老大媳妇,老大媳妇,大郎没了,大郎没了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魏氏继续拉她,“娘,请您节哀,咱们好生替孩子把后事办了。”

    婆子们过来帮忙,把汪氏扶了起来。

    魏氏又去拉李氏,李氏呆呆地任由人把她拉了起来。

    才把祖孙二人安顿好,刘文谦立刻匆匆赶了过来。

    他一进门,先给汪氏请安,汪氏忽然哭着扑向刘文谦,抱住了他的腿,“老大,老大啊,大郎是被人害死的,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老大,求你看在你小时候我疼你的份上,你替他报仇好不好。我知道,我知道,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刘文谦把她扶起来,“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氏拉着刘文谦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起来,“大郎近来也不出去做事情了,他问我要钱我不给他,他就去问你五叔要钱,一次两次,五两十两,越来越多,你五叔就不理他了。前儿晚上,他回来还骂了几句。今儿一大早,和族里几个孩子一起出去玩,后来,后来文善忽然来说,大郎吃了有毒的东西,大夫没救过来。”

    刘文谦一听就明白了,这里头怕是有不干净的事情。

    他想了想,“娘,既然扯到人命,咱们私底下处理了也不好。儿子的意思,第一,去衙门报官,请仵作来验尸;二,把老二和徐氏叫回来,他们毕竟是孩子的父母。”

    汪氏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好,老大,我都听你的,只要能查明大郎的死因。”

    那头,魏氏已经忙活开了。她立刻让人从家中调了许多奴仆过来,分一些人去买棺材、白布,又去通知族人和亲朋。

    刘文谦让管家亲自去报官,然后把刘文善父子几个请了过来,自然,还有五老太爷和岳氏。

    岳氏在家中乍闻刘大郎死了,死死盯着和刘大郎一同出去玩的孙子刘锦忠,那孩子也吓傻了。

    “祖母,我们几个一起出去玩。锦南哥刘大郎说吃酒听戏都没意思,我们就一起去林子里打猎。我们逮到一只兔子,还从蛇洞里掏出一条蛇。城郊离家里远,回来也麻烦。锦南哥带着我们找了间破土房,烧了一堆火,把兔子和蛇烤了吃了。锦南哥说他爱吃蛇,他先吃的,可他才吃了几口,就说肚子疼,在地上滚了几下就开始口吐白沫,我们还没来得及叫人呢,锦南哥,锦南哥他就断气了哇祖母,祖母,锦南哥临死前眼睛死死瞪着我,我好害怕啊。”

    岳氏立刻安慰孙子,“你莫怕,只要你没害人,只管实话实说。”

    族人们很快都聚集在了二房的院子里,丧事的东西也很快备齐了,与此同时,衙门里来人了,徐氏和刘文远也先后赶了回来。

    徐氏离得近,先一步回来的。她一进门就扑在刘大郎的棺木上嚎哭了起来,声音凄惨,让魏氏听的心惊肉跳。都是做母亲的人,最见不得孩子出事。虽然刘大郎是个混账,但魏氏也不希望他年纪轻轻丢了命。

    徐氏正哭的伤心,刘文远也回来了,他看着儿子的棺材,暴怒道,“是谁,是谁害了大郎”

    刘文善道,“二哥,几个孩子去郊外玩,锦南误食蛇肉,中毒而死。”

    刘文远比较看重这个长子,刘大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去祖坟山上告诉过他。

    他盯着刘文善,“文善,同去四五个孩子,怎么别家孩子都无事,就我家大郎出事了”

    刘文善叹了口气,“还请二哥节哀。”

    刘文谦对刘文远道,“老二,衙门里来人了,要不要验尸”

    刘文远有些为难,儿子没了,他心里难过,自然不相信儿子就这样白死了。可若是验尸,儿子连个全尸都没了。

    刘文谦看出了他的为难,“老二,我找了城里最好的裁缝,若是验尸,能缝补的天衣无缝。若是不验也无妨,我让他回去。”

    这里说的“裁缝”可不是一般的人,这种人专门干死人的买卖。有那砍头的、横死后尸身破损的,他们用一双巧手,能给你缝的严严实实,保管到了阎王那里,小鬼们都看不出来。

    徐氏只知道哭,刘文远咬了咬牙,“验”

    仵作让人开了棺,把刘大郎的尸体搬了出来,就在院子里验尸。那一把把小刀、钳子等工具拿了出来,看的人心里发寒。

    徐氏见仵作拿着刀切开了刘大郎的衣裳,又去切他的肉,立刻哭着扑了过去,李氏在一边也忍不住想要往前去。

    族里妇人们拉住了这婆媳二人,魏氏让人把她们带到一边,强逼着李氏喝了两口热水。

    仵作验尸自然有自己的法子,直忙活了个把时辰,终于出了结果。

    仵作对刘文远说道,“刘二老爷,贵府公子确实是中毒而亡。他的胃里只有蛇肉,一般来说,就算是毒蛇,把头和胆摘了,煮熟了也无妨。但这郊外烤蛇,想来是没处理干净。”

    听到仵作这话,刘文远顿时萎了。难道我儿真的这么倒霉

    刘文远难以置信,但他知道,光天化日之下,仵作也不敢撒谎。

    刘文善是族长的嫡长子,下一任族长接替人,见大家都沉默不语,主动让大家继续操持刘大郎的丧事。

    “裁缝”把刘大郎慢慢缝好了,看起来和没挨过刀一模一样。刘文谦给了衙门来的人和“裁缝”厚厚的打点,让人送他们出门了。

    就在这个时候,五老太爷来了,刘文远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这还是第一次见亲爹,两只眼睛死死顶着他。

    他先叹了一口气,“文远,节哀吧。”

    忽然,汪氏怒喝一声,“刘崇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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