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渐长, 气候渐暖。
等到了三月,沛哥儿每天能醒一会儿,听见哪里有声音,小脑袋会转着去找。在他眼前放红红绿绿的东西, 左右晃一晃, 他的眼珠子也会跟着东西走。
小娃儿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才一丁点大, 就开始有脾气了。要是他哭了,他娘抱的稍微迟了点,他还有意见, 到了他娘怀里还要哼唧两声。他的饭量越来越大了, 一整天能吃七八次,每次都能把两边吃空。有时候一个不注意就吃多了,然后吐一点出来, 吐完了又要吃,磨人的很。
刘悦薇耐性足, 身边帮忙的人也多, 带个孩子倒不是很累。就是夜里总是被孩子闹醒, 等孩子吃了之后睡着了,她有时候就睡不着了。到了白天, 她总是哈欠连天的。
白日里, 除了喂奶, 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钟妈妈等人帮忙。
郑颂德见侄儿平安出生了,他把京城也逛了个遍, 准备回青州。刘悦薇让他再等几天, 一则她要备些礼物带回青州, 二则章郡王府那边也该有回音了。既然说了好, 总不能没下文了。
郑颂德索性再等几天,果真,章郡王妃找了魏氏做媒人,走个过场,上门递话。
郑颂贤不在家,魏氏把郑颂德叫了过来,“章郡王府说你家里名声好,姑娘定然不差的。只是,他家里是庶子,你们可介意”
郑颂德看向刘悦薇,刘悦薇帮着圆话,“娘,汉阳不在这里,我说句大实话。她们姐弟的生母不在了,我才敢有这个想头。要是生母还在,我还不敢把妹妹说进去呢,搅和进妻妾里面去了可不好。四伯家里儿子多,老七以后能从郡王府得到的助力也不多,他如今唯一金贵的,也就是郡王之子这个身份了,别的地方,不一定比我们家好多少呢。庶子不庶子的,我们到不介意,只有一样,他可别因为我公爹官职小,欺负珺妹妹。”
魏氏立刻保证,“那不能够,珺丫头也是我侄女,有咱们在,再给老七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这门亲事虽是你们先挑出来的,你四伯娘还是照着规矩来,请我做媒人来问问,要是没意见,过几天就正式上门提亲了。”
刘悦薇看向郑颂德,郑颂德点头,“多谢婶子替妹妹操心,我也就不说什么拿乔的话了,妹妹终身,以后还要靠婶子多周全。”
魏氏笑,“回去后让你爹娘放心,珺丫头又不差。不过我多嘴问一句,珺丫头也十三四岁了,以后发嫁要怎么处理呢眼见着也就这一二年的事情。”
郑颂德忖度了片刻,“我回去和爹娘商议商议,要是可以,提前把妹妹送到京城来也不是不可以,正好也能学一学京城的规矩。”
魏氏不再多问,“今日我就是来递个话,好了,正事儿说完了,沛哥儿呢,抱出来给我看看。”
刘悦薇让钟妈妈把儿子抱了出来,小娃儿睡得正香呢。
魏氏轻手轻脚接过孩子,笑眯眯地看着他,“长得真好,德哥儿呀,婶子再多嘴说一句。你们兄弟三个,如今就你这一房只有个卉姐儿,你可莫要有其他的想法,侄媳妇虽然是个开朗人,也经不住闲言碎语的。我受过的苦心里最清楚,这个时候,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关键你是的态度。”
郑颂德虽然也羡慕大哥三弟都有了儿子,但何氏还年轻呢,卉姐儿也很可人疼,他倒没有想太多,“婶子放心,我不急的。”
刘悦薇在一边接话道,“娘,说不定二哥来京城走一遭,回去后二嫂就能生个儿子呢。”
刘悦薇在心里算了算,如果事情没有发生变化,郑颂德临走前,何氏说不定就已经怀上了,等郑颂德回去,迎接他的就是惊喜。
她笑眯眯地看着郑颂德,郑颂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弟妹看他的眼光总是和娘的眼光差不多,明明年纪小的很,却一副慈爱的长辈模样。
魏氏笑道,“那最好了,你们老郑家根儿里就是阳气旺。”
正说着呢,沛哥儿醒了,张着小嘴哭了几声,又左右拱一拱找吃的,刘悦薇立刻抱着他回房,喂饱了之后又哄他睡下了。
魏氏在女儿家里逗留了一阵子后,回了诚亲王府,又亲自去章郡王府传了话,说了郑家的担心,章郡王妃拍着胸脯保证,再不会有什么门第之见。
过了几日,章郡王请了刘文谦夫妇和康亲王世子夫妇做媒人,一起到郑家来提亲。
因提前打过了招呼,郑颂贤向学堂告了假,在家里迎接章郡王府的人上门。
章郡王给的面子足,提亲的规格只比府里世子的差了一些,比另外两个庶子高了一等。那两个庶子的亲娘还有意见,说章郡王厚此薄彼,汉阳县主听说后,跑去对那两个姨娘道,我娘好歹是个四品侧妃,你不过是个六品,怎么就要和我们比肩了。我娘死了,母妃照顾我们这么多年,你又没死,怎么老四和老五就要跟我们比了要不姨娘先去死一死,保管母妃对老四老五和我们一样。我们好歹也叫你们一声姨娘,不说可怜我们自小没了亲娘,还和我们争,良心叫狗吃了
汉阳县主一通骂,两个姨娘顿时不做声了。
话转回来,今日提亲,汉阳县主并没过来,但赵宏俊来了。郑颂德第一次见到这个妹婿,多打量了他两眼。
长得不错,虽是个庶子,并没有怯场,很有礼貌地和刘文谦等人说话。
郑颂德作为女方兄长,总要问几句,“兄弟如今在家里做什么呢”
赵宏俊拱手道,“回二哥的话,我如今一边跟着家里的师傅习武,一边还在学功课,每隔几天再去找人问一问兵书上的事情。”
郑颂贤点头,“只要肯上进,不论文武,兄弟好好学,以后做个朝廷栋梁。”
赵宏俊忙道,“不敢当二哥的夸赞,只是不想荒废了大好时光。”
郑颂德笑道,“习武上的事情,我们家都不懂,要是功课上有什么难处,可以来郡主府问问,你三哥喜欢这个。”
赵宏俊微笑点头,“多谢二哥指点。”
今日郑家长辈都不在,刘文谦对章郡王道,“四哥,我义兄不在,我虽然是男方媒人,也要做女方长辈。不是我自夸,珺丫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要说容貌倾国倾城那是吹牛,但端庄贤惠进退得宜。跟我家里蓁丫头在一起时,她活泼开朗,遇到大家闺秀,她也能文文静静。自小心宽,从来不与人计较长短。我是没年龄合适的儿子,我要是有,哪里还能轮得到宏俊。”
康亲王世子开玩笑,“诚王兄这心可偏的厉害。”
章郡王摸了摸胡须,“五弟这样说,那我可就赚了,这么好的媳妇,谁家不想要呢。”
刘文谦又看向赵宏俊,“俊哥儿,我可告诉你,你虽然是我侄子,你要是敢欺负珺丫头,我可不管你爹的脸色,我先把你腿打折。”
赵宏俊赶紧起身,躬身行礼道,“五叔放心,侄儿习武,为的是保家卫国,岂能欺负家中妇孺。”
刘文谦笑,“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郑家兄弟一直陪着说话,大事都是刘文谦拿主意。内院里也是一样,刘悦薇和魏氏一起陪着章郡王妃和康亲王世子妃说话,郑晗珺虽然不在,魏氏和刘悦薇把她平日的一些事情拿出来说一说,虽没有刻意夸大,也把她说的很是不错了。
章郡王妃倒不是太在意,只要是个能过日子的,她对外就有个交代了。
说了半天的话,刘悦薇让厨房做了两桌席面,内外各一桌,招待上门提亲的众人。
等送走了各路宾客,郑颂贤回了正院。
他对着刘悦薇说话,“娘子,妹妹的亲事总算有着落了,俊哥儿是个不错的孩子,娘子眼光好。”
说完,他就来搂自家娘子。
刘悦薇手撑在他脸上,把他往外推,“三哥,你喝酒了”
郑颂贤嘿嘿笑,“我陪着四伯父和康亲王世子喝了几杯,娘子闻到了”
说完,他把嘴巴凑过来对着她哈气。
刘悦薇赶紧把脸扭到一边去,“你快去漱漱口,我身上沾了酒气,沛哥儿要害怕了。”
听说儿子会害怕,郑颂贤赶紧去漱口,又换了身衣裳,然后又蹭了过来,“娘子,你整天只顾着沛哥儿,都不管我了。”
刘悦薇捏捏他的脸,“你又不是小娃儿,难道要我抱着你哄你睡觉。”
郑颂贤把她抱进怀里,“我哄娘子睡觉。”
刘悦薇笑着在他肋下掐了掐,疼的他诶诶直叫唤。
两口子正在玩闹,沛哥儿忽然醒了,刘悦薇赶紧推开他去看儿子。
她熟练地解开了孩子的衣裳,一看,果然尿了,换了尿片后,他又开始找吃的。
刘悦薇抱起孩子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喂奶。
郑颂贤又蹭了过来,看着儿子吃奶,“娘子,你看他小嘴一直这样吸奶,累不累呀”
刘悦薇小声道,“小娃儿吸奶就和大人吃饭一样,我们吃饭都不累,他肯定也不累的。”
郑颂贤凑近了看,摸了摸孩子的小手,被他一下子抓住了手指,然后就不松了。
“娘子,他力气真大。”
刘悦薇摸了摸儿子刚长出来的柔软的头发,“你轻点,别伤着他。”
郑颂贤把儿子的小手拿了起来,亲了一口。
他仔细看了看儿子,见他闭着眼睛吸奶,一幅不懂世事的样子。
郑颂贤看了刘悦薇一眼,试探性地问了问,“娘子,他应该还不懂事吧”
刘悦薇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三哥放心,他还是个孩子呢。”
郑颂贤舒了口气,要是,要是这个孩子也带着记忆而来,那真是,比他这个老子还聪明,虽然他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但总是感觉怪怪的。
刘悦薇又安慰他,“三哥,你别想太多,看着眼前就好。那些虚妄,可能就是一场梦。梦里头,大郎现在很好,咱们眼前,沛哥儿也很好。”
郑颂贤点了点头,“好,我听娘子的。”
等沛哥儿吃饱后睡着了,郑颂贤从后面搂住了刘悦薇的腰,“娘子,你也哄哄我。”
刘悦薇转身,笑看他,“来,我拍你睡觉。”
郑颂贤磨了磨牙,在她身后轻轻拍了一下,用额头低着她的额头,“娘子,你身上好香。”
刘悦薇看了他一眼,“我奶孩子呢,身上自然有奶香味儿呀。”
郑颂贤看了看儿子的粮库,“娘子,它大了好多。”
刘悦薇脸红了,“你不许看”
郑颂贤立刻道,“我就要看”
刘悦薇捶了他一下,郑颂贤一把抱起她,放在了旁边的塌上。儿子睡在床上呢,他怕吓醒了孩子,只能在塌上胡闹。
刘悦薇有些不好意思,“大白天的。”
郑颂贤俯身在她耳边道,“娘子,白日自有白日的趣味。”
说完,他不容她拒绝,就开始素手调琴弦。
刘悦薇红着脸往后躲,“三哥,你别看那里,我现在不好看了。”
郑颂贤声音清亮,“谁说的,娘子还是一样很好看。”待做好了前面的功课,他有些急不可耐地欺身而上。
春日午后,外面起了和煦的微风,室内一片祥和。
郑晗珺的婚事一定,郑颂德就急着回家。刘悦薇和郑颂贤也不再挽留,准备了一车的东西,让他带回去。
魏氏听说郑颂德要走了,赶忙也备了许多东西,连刘悦妍也买了一些东西,劳烦郑颂德分两家送,一半给万氏母子,一半送到闫家去。她给万氏母子备的,都是分量足的好东西,送到闫家的,都是面子上的人情货。闫庆才看到后,只晓得夸郡主贤惠。
临走前,郑颂德去了一趟诚亲王府,刘文谦留他吃了顿饭,把自己收藏的一方砚台和几样古董,托他带回去给郑老爷。
郑颂德走的那一天,郑颂贤和闫庆才把他送到了城外十里路才停下脚步。
郑颂德一再说道,“老三,庆才,你们回去吧。”
郑颂贤这几年已经习惯了离别,但一想到再见二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内心还是有些不舍,“二哥,妹妹出嫁时,二哥还会来吗”
郑颂德笑道,“老三,莫要多想,以后你做官了,咱们兄弟总是免不了天南海北。骨肉至亲,不在乎日日相守,你放心,我会好生孝敬爹娘的。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又要送妹妹上京呢。”
郑颂贤见二哥始终笑盈盈的,拱手道,“我不如二哥,二哥洒脱。”
郑颂德哈哈笑,“老三,我回去了,你和郡主好生过日子。庆才,你住的离叔叔家里近,好生孝敬叔叔婶子。你放心,闫家那边,我们会替你看着,没人敢闹事。”
闫庆才也拱手,“劳烦二哥了。”
郑颂德对着两个弟弟拱手,然后转头,打马离京而去。
郑颂贤回来后,立刻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功课中。这些日子,先是儿子出生,又是妹妹定亲,他三天两头请假,再不赶一赶,他就要落后了。
那边厢,郑颂德一路紧赶慢赶,花了近二十天的功夫,终于到了青州府。
郑颂德骑着马慢悠悠到了家里,门房见到他,立刻高兴地迎接了过来,“二爷回来了。”
郑颂德把马丢给门房,“爹娘在不在”
门房道,“老爷去衙门了,太太在呢。二爷快进去,家里有喜事等着二爷呢。”
郑颂德回了半边身子看着他,“什么喜事”
门房笑眯眯的,“恭喜二爷,二爷头先前脚才走,后脚二奶奶就被诊出有身子了,这会子都快四个月了。”
郑颂德立刻扭身就进去了,大步流星直奔正院,“娘,娘,儿子回来了。”
郑太太眼睛都盼大了,都没等到郑颂德回来,这几日正在跟唐氏嘀咕,难道这小子被京城的花花世界迷了眼会不会被人带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去她还不敢跟何氏说,怕何氏心里多想。
唐氏不停地安慰婆母,自己的儿子还能不知道,虽然嘴上没个正经,做事情却是再稳妥不过的。
这会子听见郑颂德的喊声,郑太太急忙带着媳妇们一起出来了。
郑颂德打眼就看到撑着腰的何氏,看身姿,似乎是有孕。
他先给老娘行礼,“娘,儿子回来了。”
郑太太扶起儿子,“快起来,一路上顺利不顺利”
郑颂德起身,“都好的很,叔叔婶子和弟弟弟妹给爹娘捎了许多东西回来呢。”
郑太太笑着点头,“王爷王妃有心了,快,来看看你媳妇。”
郑颂德平日里大大咧咧,这会子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娘子,你身体怎么样了”
众人一听就明白他这是晓得了。
何氏笑眯眯的,“我还好,官人总算回来了,卉姐儿天天要爹呢。”
郑颂德扶着她的手,“那快进去坐着说吧。”
他这几个月天天见他弟弟这样搀扶郡主,不知不觉就学到了,郑太太和唐氏瞟了他一眼,笑着没说话。
等到屋里坐下后,郑太太问,“你叔叔婶子身体怎么样”
郑颂德回道,“叔叔婶子身体都好,说是十分惦记家里人,让爹娘保重身体。”
郑太太叹了口气,“我两年没见到你婶子了。”
郑颂德见她神色不快,连忙道,“娘,我这里还有个好消息呢。三弟妹二月十七亥时,生了个六斤一两的大胖小子。”
果然,郑太太神色顿时欢喜起来,“果真那可真是太好了。她们娘儿两个怎么样”
郑颂德仔细回道,“儿子走的时候,弟妹和孩子都好。郡主府里人多,弟妹陪嫁的婆子和宫里的嬷嬷把她们母子两个照顾的很好,娘只管放心。三弟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沛哥儿。”
郑太太有些遗憾,“旺哥儿出生我不在身边,如今沛哥儿落地,我又没看到。”
唐氏在一边道,“娘,骨肉至亲,就算您没看到,您永远也是孩子的亲祖母。”
郑太太又问,“你弟弟家里日子可还过的去”
郑颂德道,“娘放心,弟妹很会过日子,家里又体面又不铺张浪费,现在她又把金缕阁开起来了,摊子铺的还不小呢,以前只是做丝线,现在连布匹一起做,我听说汪掌柜和京城里的大师傅一起研究出了一款新式布料,现在虽然金缕阁还没回本,但儿子觉得早晚能挣够一家子的吃喝。”
唐氏插了一句嘴,“二弟,汪家妹妹现在如何了”
郑颂德回道,“去年生了个儿子,现在也大半岁了。这汪掌柜真是能干,整天带着个孩子,还能把金缕阁折腾的有声有色。汪家两口子要是知道了,怕不会把肠子悔青。”
郑太太蹙了蹙眉,“这是个苦命丫头,以前既然被爹娘卖了,如今她过好了,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吧。你们也别出去说,不然她那个臭不要脸的后娘知道了,万一摸到了京城去闹,最后丢脸的还是老三媳妇。”
大伙儿都点头,让郑太太放心。
郑太太又看了看儿子,“京城里过的怎么样”
郑颂德笑道,“哎哟,京城真大呀,我这一回来看青州的街面,感觉跟乡下似的。”
何氏笑骂他,“才出去几天,眼睛就长到头顶上去了。”
正说着呢,郑晗珺带着卉姐儿来了。
看到妹妹,郑颂德又想起了妹妹的亲事。
卉姐儿看到她爹,飞奔而来,“爹,爹,你回来了。”
郑颂德抱起了女儿,在她脸上亲了几口,“卉姐儿乖,想不想爹”
卉姐儿点头,也在他爹脸上亲一口,“想,想爹。”
郑晗珺问过了好,就坐到一边去了。
郑颂德看了妹妹一眼,郑太太看懂了儿子的意思,“珺丫头,你二哥远道回来,你二嫂不方便,你去让厨房烧热水,晌午做一顿好饭,再督促你二哥院子里的人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好,还有他带回来的东西,里头肯定有单子,你带人先清点一遍。”
郑晗珺应声而去。
等她走了,郑太太笑看儿子,“说吧。”
郑颂德笑道,“娘,儿子和三弟擅自做主,给妹妹定了亲事。说的不是别人家,正是三弟妹四伯父家里,章郡王府家的庶出第七子,赵宏俊。”
郑太太吓了一跳,“那是郡王府,咱们家门第太低了些。”
郑颂德在京城混了两个多月,多少也知道一些,“娘,章郡王虽是郡王爵,但他儿子多,一个最小的庶子,以后只能封个低等的爵位,连家产都分不到太多。好在这孩子人还不错,如今在学武。我听三弟妹跟我说过,皇家子弟要是走武科,以后先做个侍卫。这种陛下的亲侄子,至少也能捞个宫廷里的侍卫做做,要是以后能立功,就能做武官呢。”
郑太太点头,“孩子人品怎么样”
郑颂德道,“是个肯上进的,听说习武十分肯下力气。”
何氏在一边插嘴,“官人,这习武之人,会不会长得五大三粗的”
郑颂德笑了,“娘子你糊涂了,你想一想,皇家子弟娶老婆,不管正房偏方,哪个不是顶顶好的大美人,生出来的孩子还能丑了”
何氏忍不住笑了,“说的也对,我就怕长得难看,妹妹害怕。”
郑颂德摆手,“快别胡说了,俊哥儿长得好得很,天天习武,身上自有一股英武之气,又是皇家子弟,到哪里都不丢人的。”
郑太太又问,“皇家的子弟,年龄也不小了,身边没人吧”
郑颂德咳嗽了一声,“娘放心,婶子和三弟妹看着呢。他一个庶子,在府里也说不上特别得宠。此次定亲,叔叔说了,他要是敢欺负妹妹,叔叔就当娘家人把他腿打折。”
郑太太顿时放心了,“咱们家真是欠你叔叔家良多,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还得清。”
几人都不说话了,郑太太自己先回过神,又和儿子说了一些话,然后打发他们两口子回去了。
等夜里郑老爷回来后听说女儿的亲事定了,仔细问了问后,点头道,“有你们叔叔作保,咱们就放心了。”
郑晗珺也知道了,一直红着脸坐在那里。
郑颂德让人拿出个匣子来,递给郑太太,“娘,郡王妃说,妹妹不在京城,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了。这是给妹妹的见面礼,里面那根最好看的簪子,是给妹妹插戴用的。婶子还问过我,以后妹妹要怎么发嫁,要不要提前送去京城还有,过一阵子郡王府下聘,我让三弟和三弟妹收了。”
郑老爷想了想,“此事先不议,容后再说。”
郑太太问儿子,“可把郡王爷和王妃的尺寸带回来了”
郑颂德点头,“都写好了,俊哥儿还有个亲姐姐汉阳县主,和三弟妹关系很不错。姐弟两个自小没有亲娘,妹妹既然准备做针线,给这个姐姐也做一些。”
郑太太点头,“是这个理,珺丫头,往后你就莫要再闲着了。”
郑晗珺红着脸点头。
郑太太笑道,“好了,吃饭吧。”
一家子一起热热闹闹地吃起了饭。
第二天,郑颂德先去了魏家,送了厚厚的礼物,转达了刘文谦夫妇的问候。
刘文远听说郑颂德回来了,眼睛睁的老大。上一次郑颂贤回来,并没有去他家里,刘文远有些失望,但他也不敢乱说什么。当日刘文谦被围,他们都躲的远远的,如今他发达了,谁还敢往上凑呢。刘文谦上一次故意不让女婿去看汪氏,就是给刘氏宗族的人提个醒,不要以为他是个不记仇的人。
郑颂贤当日不去刘家,九老太爷虽然有些遗憾,仍旧压着族人不许闹事,谁敢出去说一句闲话,立刻逐出宗族
刘文远得了刘文谦的布庄,老老实实做起了小买卖,换了个二进的大宅子。九老太爷见徐氏每天在他家门口疯疯癫癫,又见花氏在家里当家做主起来,立刻勒令刘文远把徐氏弄进家门养着,又让他给二郎娶了媳妇,并让二郎媳妇当家。
徐氏虽然有些疯癫,能回来也十分高兴,她可太恶心姓张的了。徐氏回来后,每天喜欢找花寡妇的麻烦,徐氏说自己是正房,花寡妇敢不听话,自己就能打她。花寡妇说徐氏已经被休了,没资格管自己。两个人动不动就打了起来,家里成日家鸡飞狗跳的,刘文远经常被气的火冒三丈。
汪氏的身体越来越差,现在一天只能吃得下一碗粥,大家都觉得汪氏可能不行了。
身体越差,汪氏似乎又变清醒了。她听身边那两个婆子说了养子的事情,大火自焚,被叛军带走,进京封王。
汪氏一个字都没说,这个儿子,这辈子和她的缘分尽于此了。
这次郑颂德过来,刘文远十分高兴,难道大哥又准备认自己了呸呸,不能叫大哥了。
郑颂德十分客气,“二叔,我回来前,王爷嘱咐我,不管以前你们做了什么,如今他过好了,也不想再计较。希望二叔好生过日子,照看好太爷坟茔,奉养老太太。”
多的话再没有了,刘文谦是刘家养子,他发达了,并没有提携自己养母家的弟弟,反倒是对义兄一家子多有赞誉。有人说他重情义,也有人说他寡情。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问一问,毕竟,二老太爷和汪氏把他抚养大了,二老太爷很疼爱他,如果没有这一对夫妻当年的一念之举,说不定他就被人卖到什么脏地方去了。
但刘文谦知道,刘文远眼里只认得一个利字,给他太多,他贪心更重,一个布匹店,够他养家糊口了。
刘文远听完郑颂德的话,略微有些失望,还是很礼貌地问候了刘文谦夫妇和几个孩子们。
郑颂德稍微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留下了一些礼物,都是些京城普通的料子和吃食。刘文远虽然失望,也不敢表现出来,让老二媳妇把东西处置好。
对刘文远来说,家里的鸡飞狗跳不算个什么,一个锅里吃饭的兄长不认他,才让他抓心挠肺。满青州的人都在笑话刘文远,当日想坑人家,好了吧,如今人家发达了就不管你,让你黑心
出了刘文远家,郑颂德又去了万氏母子那里。
万氏如今经营着儿子媳妇的胭脂铺子,钱氏虽然有意见,也不敢来放屁。万氏不是个贪心的人,儿媳妇把胭脂铺子托付给自己,她自然不能独吞了。她让蔡二郎把账目做好,得到的利润,她留下四成,另外六成,前些日子托郑颂德送给了刘悦妍。
老蔡头刚开始有些想法的,他觉得万氏的儿子发达了,哪里会在意这个小铺子,甚至还想过让自己两个儿子去投奔闫庆才,万氏和他大吵了一架,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闫家正经兄弟都没去投奔,二郎用什么身份去你怕京城里的人不知道庆才他娘改嫁过谁要是敢偷偷摸摸去找庆才,她立刻和老蔡头和离,儿子她都不要了。
老蔡头吓得顿时蔫了,因万氏一直住在城里,他刚开始觉得那是钱家的铺子,自己来了显得没面子。万氏也不理他,自己带着儿子住这里。老蔡头渐渐也坐不住了,万氏比他小了那么多岁数,如今儿子发达了,要是真不要他了,扭脸就能找个有钱人家嫁了。
老蔡头见大儿子一家能把日子过好,他收拾好了铺盖卷往万氏这边来了,态度比以前好了许多,从来不敢在万氏面前摆男人的臭架子。
万氏收到了儿子媳妇送的东西,抱着东西哭了一场。哭完后她把眼泪一抹,继续看着蔡家和闫家两家人,谁敢打着她儿子的名义在外头胡来,万氏再也不做贤良人了,插着腰就去骂
万氏忽然变厉害了,闫老爷和钱氏哪里还敢惹她。万氏顿时觉得扬眉吐气,心里觉得还是这样好,贤良有个屁用
青州这边有郑家父子盯着,各家都老老实实的,没人敢闹事。
话说京城那边,汪彩凤回金缕阁和两位师傅琢磨了好多天,又回来找刘悦薇回话。
这次她拿来的布,比上次摸起来手感更好,“郡主您看,这布可还用的”
钟妈妈摸了摸,“用的用的,这布真好,又厚实又透气,别说普通人家,富贵人家也用的。”
刘悦薇问,“表姐,这布有名没”
汪彩凤笑,“我们都等着郡主起名儿呢。”
刘悦薇笑,“咱们也不出花头,既然是青州来的,就叫青州棉。表姐回去后,先找人把织布机改造一下,然后找人成批量织。织布机的改造也要保密,别咱们还没挣钱,让外头人学去了。账上的银子可够”
汪彩凤点头,“郡主放心,我找来的人,都是签了契书的。要是敢泄密,没个几千银子,谁也别想走脱了。丝线和普通的布匹这些日子出了不少货了,暂时流水还够。招财真会找路子,那外头的客商好像都是他家亲戚似的,他总是能找到合适的人。等这青州棉出来了,要是卖的好,很快就能回本了。”
刘悦薇也不是小气人,“等青州棉出了第一批货,你把账本子给我看,我给你们分红。”
汪彩凤连忙道,“不用不用,郡主给我月钱就行。”
钟妈妈笑,“汪掌柜,你不要钱,招财怎么好意思要呢,招财还要攒钱娶媳妇呢。”
汪彩凤这才不再拒绝。
没过多久,青州棉忽然就在京城小有名气起来。这等厚实的棉布,做里衣最好。有别的商家见汪彩凤一个女人做了金缕阁的大掌柜,不免动起了歪心思。有人想收买金缕阁的另外两个大师傅,还有人想找改造织布机的匠人打听织布机的事情,甚至有人见汪彩凤年轻,想使美男计。
汪彩凤的契书惩罚条例写的十分重,当然,作坊里生意好,大家的奖励也高。来做工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谁也出不起天价赔偿。等众人打听到这是长乐郡主的产业,没背景的不敢再妄想,有背景的也要掂量掂量,为了家作坊和长乐郡主为敌,有些不太划算。
汪彩凤和招财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青州棉的销量越来越大。当日第一批货出来时,汪彩凤把价格就定的比较高。招财又懂经营,货还没出来呢,名气就出去了。酒香不怕巷子深,外地的客商们纷纷来找货,但不是买不到,就是货不够。
人都是这样,要是尽着他买,他反倒不稀罕,东西不够,就越来越紧俏。
汪彩凤卡着销量,价格也抬了上去,既能赚钱,又不会让大家太累。等来买的人多了,她又继续开始招人。
她一边带着孩子,一边忙活得脚打后脑勺,等欢哥儿一岁的时候,汪彩凤和招财不仅把金缕阁的本钱挣回来了,还多挣了七八千两银子。
刘悦薇给了汪彩凤和招财一成的奖励,剩下的钱,她有别的用处。
这大半年来,金缕阁是汪彩凤和招财当家,连巧巧都渐渐成了技术娴熟的女工,只有上官灵犀一个人,每日就帮汪彩凤打理一些闲事,记账、管工人们的吃喝、跑衙门立契书,最重要的差事就是带孩子。
金缕阁的人都见怪不怪,汪彩凤每日泡在作坊里,上官灵犀整天抱着儿子哄,除了喂奶,汪彩凤白天基本上没工夫抱儿子。上官灵犀一点意见都没有,每日抱着儿子到大街上逛,在天桥底下听人说书,去庙会上玩耍,爷儿两个关系倒是越来越好。
刘悦薇觉得时候到了,让人把上官灵犀叫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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