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银珠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只用了两天,她就把季遐年和行李一起打包扔上了车。
她叫了搬家公司,出动了三辆小货车。季遐年被扔在他自己的车后座,车钥匙让张银珠收缴了,请搬家公司的人帮忙开车。
季遐年的烧昨天才退干净,这会被张银珠裹成了一个球,无力反抗,只能乖乖坐好,无奈问道:“妈,你认得回去的路吗?”
他们走了25年,一次也没回去过,就连5年前请人修缮老房都是通过村委会联系的。
这么多年发展变化,恐怕村里早变样了。
张银珠:“这个不怕,我昨天跟村里的彭书记联系了,他说在村口等咱们。你别瞎操心,闭眼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季遐年的确还有些不舒服,于是顺从地靠在椅背上假寐。
结果这一闭眼还真睡了过去,等季遐年再睁眼,他们已经到山脚下的湖上了。
那湖叫抱山湖,湖泊宽且长,呈月牙形,里侧贴着山脚环绕,湖面如镜。
因此这座山就被叫做“月抱山”。
季遐年的家就在月抱山上。
“醒啦。”
张银珠发觉他的动静,面上有些兴奋,“快瞧,马上到家啦,这变化可真大。”
季遐年侧头朝窗外看去。
虽然小时候他看不清世界,但对家附近的环境还是很熟悉的。
原本湖泊边上只有泥巴路,他们要回家得绕过湖,差不多半小时的路程。
但现在湖边修了水泥堤坝,添了泄洪闸口,湖泊正中央还架了一座桥。从桥上过去,回家的路程就缩短了大半。
季遐年很意外,“这些是村里修的吗?”
“村里哪有这个钱,”张银珠卖了个关子,“你再猜猜。”
季遐年想了下:“私人建的?”
观音村不属于贫困地区,没有援建项目,那就只能是私人弄的了。
张银珠的脸上散发出八卦的光,“对。彭书记说是前年村里来了个大老板,租了月抱山来养生。抱山湖附近的基建都是那个大老板弄的,用的料比村里盘山道还好呢。”
季遐年挑了下眉,“什么大老板?”
张银珠耸耸肩,朝车队前头的小白轿车努努嘴,“彭书记没说,而且那会在路口接我们的时候,我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咱们清净点,别打扰到人家大老板。”
季遐年微微蹙眉,“那个大老板跟我们住很近吗?”
“那倒没有,虽然都在月抱山上,但那个老板住在山前,咱们在山后。喏,以这桥为界限,咱们往右,人家往左。”
季遐年放下心,“那就没关系了。货车能上山吗?”
他们的老房是个小土坯房,落在山腰上,只有一条小路能上去。
张银珠点头。“能。彭书记说路扩宽了,铺了碎石头。咱们的院子也够用,再来两辆车都停得下。”
季遐年一愣,很是惊讶:“咱家院子扩了这么多?”
他记得老房院子只有十来平米大。
张银珠闻言却笑了,笑得很神秘,“一会你就知道了。”
季遐年:“?”
·
很快,货车沿着山路上了山,季遐年也看到了他们焕然一新的老房。
这是一间,不,一套青瓦房。
农村的土地不比城里寸土寸金,特别是这种荒山上。
但季遐年也没想到他们的那个小破土坯房,能被张银珠扩建成一套两进的四合院。
四合院的大门外还平整了个大院坝,打上水泥,至少一百五十来平的样子。
——的确再来两辆货车也能停下。
季遐年:“……”
但这已经不是“修缮”的范畴了吧。
张银珠在一边盯着季遐年看,满脸都是激动的光,“怎么样?惊不惊喜?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季遐年收回视线,对上他家母亲那期待的眼神,不禁莞尔,“嗯,惊喜,开心,意外。”
原本他就打算回来要扩建房屋,现在这一步算是省下了。
但季遐年还是有些好奇,“怎么想起重修了?还弄这么大?”
毕竟如果不是他重生了,他们八成不会再回来。
张银珠“嗨”了一声,“这不是便宜嘛!”
季遐年:“……”
的确是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几辆车靠着院子边上停下,张银珠一边拿包一边跟季遐年嘱咐,“前头那个就是彭书记,现在观音村的一把手,一会打完招呼我先带师傅们卸货,你就问他租山的事吧。”
季遐年点头,“好。”
彭书记是个五十来岁的高大男人,挺着啤酒肚,长得有些凶,但据说是个市级好人模范。
他一开口,语气确实相当和善。
“本来给你们看房的人也该来的,但那小丫头今天有个活得干,要晚上才能回来。”
季遐年并不知道看房的是谁,听到“小丫头”还挺诧异,“是小孩?”
彭书记:“十五了,叫苗小草。她是苗婆婆在湖边树林里捡的,前几年苗婆婆去了,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怪可怜。刚好你妈这边弄房子,我就给她介绍来了,寻思也是条活路。
你别看她小,这丫头能吃苦、也凶悍,村里的小伙子都打不过她,野着呢!如果你们后头要人帮忙干活,也可以找她,不亏。”
“嗯,我记着。”
季遐年跳过这个话题,问起了租山的事情。
彭书记很诧异,接着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季遐年心觉不妙,但面上不显,还浅笑着问,“怎么了,彭书记是有什么难处?”
“哎,倒也不是。”
彭书记叹口气,“前头我给你妈也说过的,抱山湖这边的路跟桥你都看到了吧?”
季遐年顿时明白了,“嗯,听说是个大老板也住在这山上,彭书记是怕我们打扰到他吗?”
彭书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小季你也别嫌我们市侩,但这两年人家确实没少帮村里出力,村里人都感激着呢。那大老板的身体不好,租山就是为了养生,所以……”
季遐年点头,“我能理解。这样吧彭书记,你帮我联系下那位大老板,我自己跟他谈,要实在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
彭书记犹豫了一下,应了,“行。我先跟那边联系下,约到了就跟你说。”
季遐年笑了笑,“谢谢彭书记。另外还有件事想跟你打听一下——你知道白头镇有叫‘阎王’的人吗?真名或绰号都行。”
“阎王?”
彭书记想了想,“我还真没听过,回头我给你问问。有什么特征吗?哪个村的?”
季遐年:“我不知道他具体住哪儿,只知道他在白头镇。他是个男人,34岁左右,个子比我高点,脖子左边有片荆棘纹身。”
彭书记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听起来不怎么像是好人。
“这是你什么人啊?”
季遐年的眼里盛满柔软的笑,“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彭书记被他笑的愣了愣,然后点点头,“行,我帮你去问问。”
“谢谢彭书记,我留个你的电话吧。”
“好。”
·
中午近11点,搬家公司卸货完毕。
虽然行李有三车,但其实拆出来的东西并不算多——大半都是菜馆里定制的厨具、餐具,打包得仔细,体积就大了。
张银珠在一边做最后清点,点完后一拍脑门。
“哎呀,忘记买食材了!”
季遐年刚好看完正房二楼下来,闻言便道:“去镇上买吧,顺便去吃午饭。”
张银珠却摇头,“那不行,待会家具店的人要送货过来,而且这里这么多东西还得收拾呢,我得留着。”
季遐年便道:“那我去买,午饭我给你带回来吗?”
“不用,我带了几盒自热小火锅和泡面。你能开车吗?头还晕不晕?”
“没事了。”
“那好吧,你让货车师傅等一下,他们带你出去,免得你不认得路。”
“好。那我先走——”
“等等。”
张银珠叫住季遐年,然后不知从哪个箱子里掏出了一个黑褐色的雷锋帽,塞到了季遐年的手里。
“你把这个戴着,高烧才好,要仔细点。”
季遐年:“……”
倒也不必。
张银珠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立刻眯着眼睛警告他,“别取下来啊,回来要是让我知道你没戴,我给你绑医院病床上到停药才让下来。”
季遐年:“……”
行吧。
然后季遐年就在搬家公司几人诡异的注目礼下,戴上雷锋帽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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