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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人生是由无数个困境组成的,我们不应该去抱怨这些困境,相反的,挣脱它,战胜它,然后成为更好的自己——这听起来很励志,仿佛我看了很多成功学的演讲。事实上,我还真没看过,这都是我这个在“有所成”方面很失败、在“庸碌无为”方面很成功的当代青年自己摸索出来的道理。
我用这个道理逼迫自己面对每一个看起来好像很难迈过去的坎,毕竟不给自己打点鸡血,真的会怀疑人生,质疑自己为什么要活着来经历这些。
但问题是,有些困境它压根就不应该存在,它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某些突然降临打得人措手不及的困境,根本无关于成长和改变,也并非生活非得给你上这么一课,因为,它并非来自于生活,而是来自于部分人心里的恶。
这就很恶心,让人想吐。
比如陆河的这个表弟。
听了陆河的话,我甚至不敢设身处地地去想当时的陆河有多慌张无助,这是他跟父母之间的秘密,他还没做好公之于众的准备,更何况,在那种时候,连他的父母都还没有接受这样的他。
陆河没有试图骗婚,甚至没有想过要欺骗任何人的感情,相反的,他把自己的性取向告诉父母就是为了避免日后发生这种事,在这种情况下,替人出柜,天打雷劈。
人心之恶,总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陆河说:“有那么几秒钟,我的大脑是空白的。”
我脊背过了电一样,之后开始冒冷汗,因为我无法控制地去交换了角色,如果当时站在那里的是我,我会怎么办。
陆河的情况会比我糟很多,因为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内部问题,在不知道多少双耳朵和多少张嘴的后面,是更多的流言蜚语和指指点点。
这话题太沉重了,我甚至已经没法再对陆河提出任何问题。
“是我爸的巴掌把我打回了现实。”陆河说,“他没有对我说一句话,只是给了我一巴掌,然后就离开了。”
陆河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右侧脸颊。
我转头看他,拉下他的手,使劲儿给他揉了揉。
“疼不疼?”我问。
我知道这问题问得奇傻无比,都那么久以前的事儿了,又没打出什么内伤来,怎么可能疼到现在。
不对,其实是有内伤的,在心上。
陆河笑着看我:“当时挺疼的,火辣辣的,好像这半边脸瞬间就肿起来了。”
我皱着眉,没经历过,但还是可以想象。
“现在已经不疼了,不过……”他说,“你手劲儿有点大,揉得我有点疼。”
他开玩笑的时候怪可爱的,可是也怪让人心疼的。
以前我在网上偶尔看到谁说心疼谁谁谁,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是多心疼心疼自己吧。
但现在明白了,人的一颗心看起来是整个儿的,但其实,它可以分一些血和力量给别人,给那个被放在自己心上的人,用自己的动力和氧气去呵护那个人。
我放轻了手上的力道,然后被陆河拉着手,攥住了。
他的手比我的手好看太多,这么看着我都入了迷。
果然,大家对“美”毫无招架之力。
陆河继续说:“我爸妈走了之后,表弟来跟我道歉,意思就是不小心说出来的。”
他低头,捏着我的手指笑了笑:“这种话谁会信?”
“如果是我,就揍他。”
“我揍了。”陆河忍着笑看向我,“我真的在婚礼现场把新郎给揍了。”
我没想到陆河会动手,当然,并不是说我觉得这样不妥,相反的,既然那小子嘴巴漏风,那就彻底一点,把他牙打掉好了,陆河做得没毛病,毕竟先撩者贱,他先在自己婚礼上搞事,那就怪不得别人不给他留情面。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打架,完全没占上风,但这架也没打多久,我们很快就被人拉开了。”
难怪我遇见陆河的时候,他看起来那么落魄,连袖扣都丢了一颗。
“你笑什么?”陆河问我。
“我觉得你打架的样子应该也挺帅的。”我说,“下回你什么时候手痒了,约一下你那个表弟,咱们俩一起揍他去。”
不知道陆河下次手痒是什么时候,但我知道,我现在就很手痒。
我没告诉过陆河,虽然我这人看起来是个弱鸡,运动都懒到只愿意运气不愿意动,但我爸是跆拳道教练,作为跆拳道教练的儿子,还是有点儿真本事的。
“咱们两个欺负一个,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说,“他先欺负了你,我没叫我那些兄弟一起来收拾他就不错了。”
“你还有兄弟?”
“嗯,都在梁山修身养性呢,有事儿了,我招呼一声,直接杀到山下来。”
陆河终于打心底里笑了出来,他突然凑过来,下巴搭在我肩膀上,对我说:“搞了半天,你不叫舒望。”
“啊?”
“你叫宋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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