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孤独旅人(下)

    “咔哒。”门打开的声音在这个夜晚听上去格外的清晰, 屋内空无一人，随着时间堆积的灰尘看上去薄薄的一层，这个人似乎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这里了。

    “源氏你确定黑暗守望者在这里”带头开门进来的男人面上带着面罩, 通过眼前未开启的红外线瞄准镜能清晰地看见屋内绝对已经好几天没有人生活的痕迹，而被他喊到的青年则皱着眉头从他的身后走出来, 正是十几天前离开了菲洛米娜住所的岛田源氏。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似乎都是因为源氏的通知而急急忙忙赶过来的人，还有一个绝对跟守望先锋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黑暗守望者”那个男人喑哑着嗓子, 如果在白天、出现在大街小巷上肯定能被人认出来，毕竟跟菲洛米娜他们几个曾经守望先锋的前特工不一样，正义联盟的超级英雄曝光度极高, 而身为正义联盟智囊团的蝙蝠侠更是其中关注的焦点之一, 不仅仅因为对方超级英雄的身份，还因为那在哥谭跟其他地区都足以止小儿夜啼的名声。

    “──菲洛米娜的组织代号，在守望先锋跟暗影守望解散之前，她一直是暗影守望的特工。”守望先锋的前指挥官──现在代号为士兵:76──杰克莫里森难得的解释道, 毕竟在蝙蝠侠找上门之前, 他完全没想到守望先锋里曾经人人心疼的小姑娘会是这位超级英雄失散多年的女儿。

    “不对劲。”源氏率先踏进屋内，稍微看了几眼之后, 被面铠掩盖住的面容就忽然变了脸色。

    这里的样子看上去就跟他离开的时候差不多, 就连桌上的马克杯里残余的水量都一样, 衣物随意披挂在餐桌椅的背后，甚至连垂坠的角度都差不了多少。

    那天出门购物的菲洛米娜买回来的东西甚至都还在纸袋里, 被随意的堆放在厨房内的流理台上, 整个屋子看上去就像是从那天开始被按了静止键。

    唯一不相同的地方, 就只有菲洛米娜并不在屋内, 并且餐桌上百了一封已然落了灰尘的信件。

    源氏三步并作两步, 快速的出现在了那封信边上，而从源氏的态度察觉事情有变的杰克莫里森也皱紧了眉头，跟着聚集到一起的安吉拉齐格勒、温斯顿、杰西麦克雷还有莉娜奥克斯顿等守望先锋的前特工们一起挤进了门内，蝙蝠侠则像是魅影一样，一转眼就已经出现在了源氏身边。

    老师亲启。

    菲洛米娜的笔迹很稳，写这封信的时候似乎没有丝毫的犹豫，而源氏的心脏──确切的说他已经没有这东西了，不过意思相同──止不住的朝下坠落，沉甸甸的像是开始凝结的湿冷空气。

    菲洛米娜可不是一个多有礼貌的孩子，更不用说当年的源氏虽然将菲洛米娜收入门下，但两个闷葫芦之间也磨合了很久才磨合出丁点的师生情。

    她可从来没喊过自己老师，在懂事了之后就常常直呼源氏──绝对不对劲。

    他并没有等待上几秒，上手就直接把那封厚厚的信给拆了开来，身后站满了守望先锋的特工们，还有一个来找人的蝙蝠侠也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封已经被源氏拆开来了的信。

    老师、或许还有跟着老师一起来的各位:

    当你们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启程前往了黑爪的总部，不确定老师会在什么时候回来，因此我在老师离开之后就出发了。

    我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危险，并且最保险的方式应该是等待老师跟指挥官归来之后再出发，但相信教导过我的指挥官跟老师都知道，战机是不能延误的，如果我放任这个即时消息过去十几天，或许黑爪已经转移了基地──又或许他们已经发动了战争。

    无论是哪个结果都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请不要为我挂心，离开纽约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会再回来。

    请不要寻找我，这是阻止战争的最优解。

    请活下去，在最后──请告诉我，这个世界是否变得更好了。

    我的牺牲是否有所价值

    这个世界是不是不再需要那么多英雄

    黑暗守望者。

    寂静。

    在看清了菲洛米娜留下的信中的每一个字之后，每一个丢下手中工作出现在这里的守望先锋特工们都陷入了震惊与安静之中，本来性格最沉稳的安吉拉齐格勒焦躁的夺过了源氏手中的信件，再三的翻看之后才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她自己一个人去了黑爪基地”

    那是十死无生的旅程，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黑爪的总部基地甚至一直到现在才被锲而不舍的菲洛米娜给挖出来，而冲着他们这么多人丢下手中的一切来到这里就能看出来，突袭黑爪的基地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并且很有可能永远都无法回家了。

    安吉拉齐格勒急的脸都红了，向来温柔如水的战地医生第一次气急败坏的开口:“她到底在想什么，那不是──”

    “必死的。”杰西麦克雷压了下自己的牛仔帽，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从来没变过，性格太刚硬了啊指挥官，你怎么说”

    “”安静在空气之中流淌，虽然守望先锋已经解散了，并且杰克莫里森也早就不是守望先锋的指挥官了，在场的所有人还是将自己的目光投向这个一生都没有离开过战场的男人。

    身上背着陈年旧伤的杰克莫里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的开口:“距离菲洛米娜离开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天，我们现在开始赶路很有可能只是多此一举。”

    “菲洛米娜最后的请求是让我们不要前去寻找她，这是她为了世界和平自愿做出的牺牲。”

    “如果这次前往救援，我们所有人都很有可能死在那里，黑爪总部的战力就算是五百个守望先锋特工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来。”

    “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去──”

    “这并非指挥官的命令，你们无需遵从，去留随意。在场是否有愿意参与这场战斗的特工”

    x

    布鲁斯韦恩是在几周前才知道自己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的，在一桩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之中，坎贝拉家族唯一存活下来、但也将不久人世的老管家在被蝙蝠侠急救的时候，艰难的将自己曾经听从家族大小姐阿黛尔坎贝拉的吩咐杀掉这个孩子，最终却没忍心，把她的亲生骨肉扔上前往纽约的走私船上这件事情告诉了蝙蝠侠。

    本来这一切都与蝙蝠侠无关，直到老管家咽气前，忽然提到的那个名字。

    他们才知道，布鲁斯韦恩有一个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大约十六岁。

    布鲁斯花了极大的功夫才追踪到当年的走私船，并且通过警局的信息找到了那个女孩，却发现名为菲洛米娜的小女孩在十一年前的智械战争中被波及，在孤儿院的废墟之中失踪了，随着失踪时间的拉长，虽然没有找到女孩的尸体，却也已经上了死亡名单。

    本来故事到这里就应该嘎然而止，这本该只是个令人感到悲痛的惨剧，却在红罗宾感觉到怪异、并且谨慎的深入调查之后，才发现孤儿院的那个菲洛米娜死亡记录是被伪造的。

    被守望先锋这个前特工组织伪造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本着曾经跟守望先锋有过合作、并且对于指挥官杰克莫里森本人人品的信任，布鲁斯才决定先找到杰克莫里森之后，询问对方菲洛米娜的状况。

    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菲洛米娜的代号黑暗守望者或许默默无名，但是过去几年内，她的另一个代号刺杀者却恶名昭彰，就算对于反英雄来说也不是一个好名声。

    她似乎对于和平有种激进的执念，但凡是有任何想要掀起战争或是争斗的人，都会在还未付诸行动、却被她探查到的时候直接被刺杀。

    令人恐惧的并不是死亡这件事，而是血淋淋的人头高高的挂在家门口，就像是要警告所有人胆敢掀起战争就会面临这样的下场一样，虽然恐惧是有效遏止犯罪的方法，但这样的手法却并不受到推崇。

    义警审判他人是否应该失去生命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职责。

    然而菲洛米娜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实际上无关紧要，因为现在的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联系到孤身一人上路的菲洛米娜，好在菲洛米娜的资料里面有提到黑爪真正的基地位置，而正义联盟在那附近刚好有一个直通瞭望塔的传送门。

    通过那个传送门，他们以极快的速度赶向了黑爪基地所在的位置，然而──就算布鲁斯难得的请求了闪电侠跟超人的帮助，他们却还是晚到了一步。

    拥有神速力的闪电侠跟拥有超级速度的超人，再过了几秒之后回到了正在拼命往基地赶去的守望先锋众人身侧，他们的出现让在场的众人几乎停滞住了呼吸，布鲁斯突兀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停留在空气之中的蝙蝠战机似乎都屏住了气息。

    “b我很抱歉。”超人跟闪电侠欲言又止，他们当然从布鲁斯那边听到了关于菲洛米娜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这件事情，并且也知道如果不是特别紧急、危险的事情，按照蝙蝠侠的性格肯定不会向他们求助。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们到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

    布鲁斯沉默了一下，才对他们两人道了谢，然后继续启动了蝙蝠战机，朝着目的地飞去。

    同样在战机上的所有人安静了下来，安吉拉齐格勒的面容上流露出了哀伤，而身为菲洛米娜武学启蒙、亲自教导出这个格斗大师的岛田源氏，抱着自己的太刀，安静的在战机内部坐了下来。

    杰克莫里森在自己的战术目镜后面微微的闭上了眼睛，这个从军了一辈子、战斗了一辈子的前战场指挥官，并非第一次失去自己的下属。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否向菲洛米娜告知，这个世界会因为她的牺牲而变得更加美好。

    在这个所有人都知道结局的航线上，他们安静的在哀伤之中溺亡。

    战机降落的时候，这个黑爪的基地并没有任何的动静，本来预计可能会遭到强烈攻击的众人敛了神色，仗着自己速度极快、基本无法被人侦测到而闯进基地之中探查的闪电侠沉默的拍了下蝙蝠侠的肩膀:“她是个战士──”

    “这个基地里面没有活人了。”

    x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众人的脚步声明明已经极力的放轻，却还是打破了这个过份安静的空间中仅剩的静谧。

    带有节奏的水滴声在他们重新启动黑爪组织的电闸之后，终于便认出了来源。

    “菲尔──”安吉拉压抑住自己的声音，却还是没能按住低泣的声音，在知道自己来晚了的时候就已经被绝望吞噬的战地医生，在看见面前惨烈的景象之后，终于没能忍住最后的悲鸣。

    地面上流满了鲜红色的液体，那个被她维修过上百次、治愈过上千次的躯体正残破的支在整个大厅的正中央，没有任何温度跟心跳、脉搏的躯壳顽强的支撑在扎进了地面的太刀上，她依靠着金属制成的身体跟太刀将自己维持住了平衡，整个人明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迹象，却还直挺挺的站着，垂下的脑袋大睁着已经失去光亮的湛蓝色双眼。

    她死了。

    周遭宛若人间炼狱，躺卧着无数的尸骸，每一个几乎都是一刀毙命，更甚者就只有一柄手里剑扎在咽喉处，可见敌人每一次出手都是要命的招式。

    这是源氏教给菲洛米娜的，他们从来就不懂得点到为止，就连切磋时用的木刀都常常把对方的骨头跟智械义肢打到断裂。

    而就在距离菲洛米娜最近的地方，倒着一个整个守望先锋的前特工们都认识的身影──暗影守望指挥官，加布里埃尔莱耶斯，同时也是菲洛米娜的老师之一──现在代号为死神reaer的黑爪成员。

    菲洛米娜手中的太刀扎穿了莱耶斯的咽喉，同时她的身体也因为被莱耶斯的散弹枪近距离的攻击而炸开了满满的一片伤疤，姣好的面容被毁了大半，血肉模糊的样子如果出现在电视上肯定会被认为是恐怖片中的内容。

    过分惨烈的现场让他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菲洛米娜的尸体上甚至没有几块可以称得上完好的皮肤，按照齐格勒博士专业的判断，她根本就不可能支撑到这里，早就应该因为伤势过重而死去了。

    “走吧。”第一个开口的是源氏，跟自己的徒弟不同的他早就已经接纳了自己半人类半智械的身体，同时也原谅了将自己杀死的哥哥岛田半藏，但菲洛米娜却跟他不一样──菲洛米娜痛恨着自己的身体，痛恨着将自己变成这副样子、却又必须赖以为生的智械。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样子，也无法接受明明都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却什么都没有改变的世界。

    他知道菲洛米娜早就想要寻求她认定的死亡，所以才会在离开前去寻找守望先锋前特工们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菲洛米娜私自行动。

    然而菲洛米娜却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她为了战斗将自己变成了自己心目中的怪物、为了执念将自己葬送在了这个墓地里。

    源氏小心翼翼的弯下腰，无情的将那柄太刀从自己前任指挥官的身上抽了出来，然后将失去了所有支撑、本该轰然倒下的菲洛米娜抱了起来，那柄并不轻的太刀，跟另一柄扎在敌人咽喉处的胁差被他放到了菲洛米娜的尸体上。

    “你们要去哪里”布鲁斯韦恩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却没有阻止源氏的动作，而是嗓音有些嘶哑的问道。

    “回去。”源氏简单明了地说道，身为跟菲洛米娜曾经有相同遭遇的人、身为她的师父，源氏从看见那封遗书的时候，就知道菲洛米娜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她是真的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吗痛苦的活在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对自己的存在赶到厌恶的菲洛米娜，真的有信心能够以一己之力阻止战争吗

    她并非如此狂妄自大的人，也不是一个认为毁掉黑爪──一个恐怖组织──的总部，杀掉大半的黑爪橙元就可以阻止战争的人。

    她在播下火种。

    所有人都不笨，所有人都很聪明。

    杰克莫里森微微垂下了自己的视线，然后接过了源氏的话:“我们回去监测站──回去直布罗陀。”

    监测站:直布罗陀，守望先锋曾经的基地，菲洛米娜五岁之后成长的地方──也是少女做梦都想要回去的故里。

    “莫里森指挥官，这是一个信号吗”虽然在这样悲痛的环境下不应该问出这种问题，但身为正义联盟的主席，超人最终还是开口了，落到了地面上的他严肃的询问着:“您准备接受我们过去几年的提案了吗”

    “是。”杰克莫里森的视线扫过菲洛米娜残破的尸体，少女的意思他们比谁都要明了。

    她在播下火种，等待着熊熊烈焰燃烧而起。

    “守望先锋将会重组，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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