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边,披着羽织的银发剑士脚步一顿,他扭头看向不知何时落后了自己好几步的黑发少年。对方拿着才啃了两口的大福,向来眯着的眼睛难得睁开了,露出翡翠般的眼仁,此时正若有所悟地盯着街尾。
以往只有在推理的时候江户川乱步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乱步,怎么了?”福泽谕吉沉声询问道。“是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唔——没什么,只是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事情而已,不重要。”
江户川乱步懒洋洋地收回视线,两三口将剩下的大福全部塞进嘴里。大福塞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是秋天囤食的小松鼠。他不由分说地摁住福泽谕吉的背,匆匆将人往前推着走。
“走吧走吧社长,赶紧回侦探社,今天晚上我要吃汉堡肉!”
趁着福泽谕吉在回忆汉堡肉做法的空挡,江户川乱步回头看了眼街尾。刚刚擦肩而过的纯黑轿车安静地停在那里,车漆反射着阳光,防窥视的玻璃车窗只摇下了一小道缝隙,隐隐约约能够窥到车内人的侧脸。
他和车里的人对上了视线,那双烟灰色的眼睛迎着阳光,显出点点不明显的暗调蓝,犹如海面下随着水波起起伏伏的冰川碎块,只有在光线正合适的角度才能看到那一抹碎冰似的蓝。
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转角,车内凝重到几乎能听到针尖落地声音的氛围才稍稍舒缓下来。下属擦着汗,大气不都敢喘,最后还是三浦京春战战兢兢地出声打破了沉默。
“鹭宫大人?”
“没事了,走吧。”
鹭宫途羽收回视线,将车窗重新摇上去。指甲已经长得有些过长了,原先酒红色的甲油现在没法完全覆盖住新生的指甲。她盯着剥落得只剩得些许的甲油,过了好一会才再度开口。
“三浦,等会去刚才经过的那家零食店,把里面有的零食都打包一份送到武装侦探社。”
“是,属下明白。”
鹭宫途羽想了想,又改了要求:“不,还是直接将那家店送给他吧。还是原先的店主经营,工资从我这里出,告诉那位侦探大人他可以全部免费。”
就当是谢礼吧,毕竟之前她根本没想到江户川乱步看到她后还会瞒着福泽谕吉这事,谢礼太轻的话怕是不能让这位侦探大人满意。
三浦京春不敢多问为什么干部大人突发奇想要买一家零食店,也没敢探究那位侦探大人是谁,鹭宫干部什么时候又认识了武装侦探社的人。她诺诺地应了声是,打着方向盘驶入下一个车道。
现在正是午间高峰,前面堵车堵得严重,哪怕三浦京春有着媲美F1赛车手的车技,也没法在挤得几乎后视镜贴着后视镜的车流中杀出一条路来。所以这辆不管性能还是配置都贵到令人咂舌的改装车也只能像是蜗牛一样在车流中慢吞吞地移动。
期间三浦京春生怕干部大人等得不耐烦了,通过车内的镜子悄悄看了好几次后座上的鹭宫途羽,确认对方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迹象才放下心来。
并不是她太过杞人忧天,而是刚才鹭宫干部身上一瞬间飙出来的杀气真的太过吓人,逼得他们都差点条件性掏枪。
在港口黑手党的高层里,鹭宫干部算是脾气好的一位,但这也不代表就有人真的会觉得对方性格软好揉捏。以前有,只不过有这样想法的人现在都不知道在港口的那片海域里泡了多久了。
等到车辆终于从堪称恐怖的车流中脱出,车内包括三浦京春在内的三个下属才终于结束提心吊胆的心路历程。
到达机场时,已经有其他负责本次任务后勤的港黑成员在候机厅等待。
这次出差来的突然,东京那边有个合作组织前段时间进行了首领更替,所以港口黑手党这边前去不仅是为了恭贺对方,还要试探这位新任首领的态度和重新讨论合作条约。
老首领发疯起来敌我不辨,甚至有过因为红头发的男人对他出言不逊而下令将横滨所有同发色的男性都处决的命令。这种堪称残暴的行为,让很多原先依附于港口黑手党的小组织都跳到了其他黑手党名下。
现在的港口黑手党还没有因为内部问题而崩散,全靠的是几位干部到处奔波,上要稳定老首领减少他发疯的次数,对外要维系住其他组织和港口黑手党的合作,保证有基本的资金进账。
不然港口黑手党早就因为发不起成员的工资而被迫解散了。
武器要钱,成员治疗要钱,技术研发要钱……这两年的港口黑手党基本上都是财政赤字,虽然还有合作进账,但也只是将将能够维持正常运转的程度。
鹭宫途羽都可以想象得到港口黑手党首领换代后下一任要接手的是怎样一个烂摊子,面对这样的情况,明明一清二楚还上赶着当接盘侠的森鸥外真是令人佩服不已。
飞机起飞,驶离跑道,涡轮喷气机将云层划开长长的空袭,成功升入航线中。与此同时,三浦京春那边也顺利地带着几大箱零食到达了武装侦探社。
作为见识过大风大浪的黑手党成员,三浦京春礼貌地向开门的员工询问了谁是这里的侦探后,得到回答后,就迅速地将几大箱子的零食送到了江户川乱步的座位上。
她毕恭毕敬地交代完鹭宫途羽的话,一秒钟都没有多停留就飞快带着其他人离开了武装侦探社。只剩下侦探社的其他成员面面相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最后还是作为社长的福泽谕吉从办公室出来,注意到其他社员的异样后向江户川乱步询问,才得到答案。
差不多已经半个身子扎进箱子里的名侦探抬起一只手挥了挥。
“社长你不用担心啦,这是谢礼、咔擦咔擦、唔——谢礼来着的,没有什么别的情况。嘛,总之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声音含含糊糊的,伴随着中间的咔嚓声,不难想到这位侦探大人现在已经吃起来了。
福泽谕吉摁摁眉心:“乱步,不要随便收委托人的东西。”
毕竟侦探社接任务是收过任务金的,再随便收委托人的东西总显得不像话。
江户川乱步从零食堆里抬起头,抱着一大袋炸山药片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解释。
“人家把东西送过来就跑了,就算我们拒绝她也不会收回去的。而且那人也不是侦探社的客户,所以社长你的说法不成立!”
“……但这不是你在晚饭前狂吃零食的理由。”
*
鹭宫途羽下飞机的时候刚好是下午,又赶上一波晚高峰。合作组织派来了接待的人,直接将她们送到了早已包下来的酒店里。
宴会在一天后举行,鹭宫途羽是踩着点来的东京,港口黑手党和对方组织预约好的商议时间就在今晚。
到了酒店后她就让其他成员各自去休息补充精力,自己则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和同样要参加这次商议的下属开始核对出发前定好的条约。其实要负责商议的人并不多,只不过鹭宫途羽身为干部出来参加宴会,不可能只带几个文书成员,最基本的配置都是需要一个小队的武力派。
新任首领在约好的时间如约而至。
对方是正常的首领代系交替,在上一任首领的栽培下也与港口黑手党有过来往,基本理念和上一任没什么差别,所以倒也不存在太多的分歧。只是对方以后对于组织的重心会有所调整,所以需要修改一些条例。
在酒店安排的会议室商量到大半夜,为了合约上的一点小细节争论得文件满天飞,才签订了修改后最终版本的合约。
鹭宫途羽不参与主要的讨论,她负责的只是表态和证明港口黑手党的实力。
饶是这样,听着下属们和对方带来的人你争我吵明争暗斗好几个小时,她也会觉得疲惫。在和对方新人首领握手道别时,她还要尽力保持着礼仪性的微笑。
收好合约,鹭宫途羽立马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如果不是必要的话,她真的不太想负责这种任务,但是港口黑手党现在根本抽不出人手。
泡了个澡,闭目养神一会,鹭宫途羽才收拾好自己准备下去看看餐厅里还有什么吃的。
酒店是被对方组织包场了的,现在里面住的人基本上都是黑手党的成员。餐厅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供应食物,鹭宫途羽下去的时候里面还有零零散散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坐在餐桌上。
鹭宫途羽没想和人交谈,径直去取餐点拿了点东西,打算回房间,结果一转身就撞见了一张有点熟悉的面孔。
她看了看棕发的年轻人:“你是……彭格列的十代目?”
之前彭格列的十代目上任时前去祝贺的人不是她,鹭宫途羽只是后面在情报组那里看过这位十代目的资料。
不得不说,对方能从一个普通的男子初中生到现在的意大利老牌黑手党首领,这其中经历拿去给jump取材都绰绰有余了。
面容还有点稚嫩的年轻人顿时一凛:“你好,嗯……”
沢田纲吉开始疯狂头脑风暴,试图在脑中翻出面前这位女性的身份,可惜绞尽脑汁都没有在回忆中翻出一个相似的面孔,按理来说长成这样他不应该没有印象啊!
看着对方一副等待他下文的样子,沢田纲吉只觉得一滴冷汗从背后滑了下来。
救命啊——!他真的记不起来!
“蠢纲,这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鹭宫途羽。”
一击重击拍在沢田纲吉的脑袋上,然而他完全没有反抗的想法,反而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
“ciao~好久不见了,途羽小姐。”
穿着黑西装的小婴儿取下礼帽扣在胸前,踩着彭格列十代目的肩膀对着她微微俯身行了个绅士礼。
“reborn?没想到这次你也来了。”
鹭宫途羽挑眉,从善如流地抬起手,让里包恩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吻。里包恩也没有半点家丑不能外扬的想法,坦坦荡荡地道出理由。
“毕竟阿纲现在对于黑手党的这些场面还不熟悉,必须得有人看着他才行。”
鹭宫途羽了然地点点头:“从哪个方面来说,彭格列现在的首领都还有年轻。”
等到以后森鸥外上任,估计干部也得陪着参加每一次宴会。负责安全是其一,其二就是给新首领介绍与自家有关系的组织之类的,免得刚上任的首领被坑。
“明明都是在差不多的年纪接触这些事情,途羽小姐就做得好很多啊。”
“十代目还年轻,多锻炼锻炼就好了。”
……你们是什么中年母亲组合吗为什么一副讨论家里不成器孩子的口吻?!
沢田纲吉木着脸看着里包恩和鹭宫途羽交谈,内心满满的吐槽欲恨不得喷涌而出。
“途羽小姐现在呢,如今的港口黑手党似乎不那么适合你待了,不如考虑下我们家阿纲?”
闲聊了两三句,里包恩话题一转,笑眯眯地再度向鹭宫途羽发出邀请。
“有机会的话再说吧。”鹭宫途羽笑了笑,“我先回去休息了,宴会见。”
“当然,这个邀请一直有效。”
等到那片翩翩的红裙消失在电梯门后,沢田纲吉才挠了挠头,问出之前一直没问出口的问题。
“reborn,你什么时候邀请过鹭宫小姐来彭格列?”
“当然是在蠢纲你还没成为十代目之前了,”里包恩正了正头顶的礼帽,“可惜每次都被拒绝了呢。”
他有点遗憾:“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执着于港口黑手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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