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pter4的会客室中,热气在茶壶上一圈又一圈地盘旋。鹭宫途羽胳膊肘撑着矮桌,单手支着脸,姿势放松地斜斜半倚在矮桌边。明明是不算端正的坐姿,但是由她做出来却透着数不清说不尽的风流写意。
鹭宫途羽抿了口茶水,就开始悠然自得地逗弄着趴在腿边的小白猫。态度比scepter4的成员还要自然,好像刚才一辆跑车直接冲到人家大门口,以踢馆的架势找上门来的人不是她一样。
桌上还放着一盘淡岛世理端过来的红豆馅点心,不过鹭宫途羽只尝了半个就没再吃了。
甜得慌,怪不得刚才淡岛世理一端着点心过来,就立马有青之氏族的成员面色复杂地过来上了壶茶水。看来他们也知道这位副室长的爱好。
宗像礼司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面容绮丽到如梦似幻的女性慵懒地靠着矮桌,穿着一袭吊带红裙。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垂着,唇角含着丝笑意地看着抱住自己手指的小白猫。
然而这位来访者在凭证中记录的形象是军服笔挺,面无表情却不会让人觉得冷淡,腰间挎着佩刀的军人形象,犹如坚韧的白松,充斥着令人心安与信赖的独特气质。总之就是与现在的表现只能用大相径庭一词来形容。
年轻守礼的青之王没有做出摘下眼镜擦一擦确认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的这种动作,他面色沉稳地敲了敲门,然后才走进去。尽管这里是隶属scepter4的建筑。
鹭宫途羽从猫交叠的前爪中抽出手,点了点它的额头,然后才看向在自己对面坐下的青之王。Scepter4的制服边角上还有着火焰燎过的痕迹,尽管宗像礼司表现得稀松平常,但是她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是刚从某个冲突现场回来的。
最近青之氏族和赤之氏族的冲突较多,基本上每个成员都已经连着出了好几天的外勤任务。而宗像礼司身为青之王,在对方的王也到场的情况更加需要出场。
鹭宫途羽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来之前看过的情报,将若有所思的神色掩了下来。
对方优雅地笑了笑:“现在该如何称呼你,中校小姐?”
“叫名字就行了。”
鹭宫途羽挥挥手,不慌不忙地等着宗像礼司喝了两口茶才直奔主题。
“我想请青之王替我代为引荐一下黄金之王。”
釜户化学疗法研究中心是属于黄金之王的一个产业,外表只是普通医院,但实际上是黄金之王辖下的超能力者教育研究设施。
而之前的兔子们追捕猫就是为了把它送去那里,大部分的权外者都会被送到此处接受教育研究。还有部分原本关押在scepter4内的危险度极高的权外者罪犯,在前任青之王身死后也被转移到了这个中心。
所以鹭宫途羽想要让猫脱离被追捕的地位,与黄金之王的沟通是必不可少的。
*
鹭宫干部这一去东京就去了将近一周。
好在最近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任务,大部分情况下属们自己就能完美解决。每天发过去的报告和文件也有收到回复,所以属于鹭宫途羽的直系下属们倒是没怎么担心。
唯二操心的人只有森鸥外和老首领,其中以后者反应最为激烈。
在接受完森鸥外的治疗后,老首领喘着粗气,愤怒地往床沿上捶了一拳。他的呼吸声就如同破旧的老风箱艰难运作时的杂音,唾液滑入气管中,发出“嗬嗬”的气音,将昏暗的首领办公室衬托得像是恐怖片场景。
他面前是被挂断的通讯,电话中断于他强硬要求鹭宫途羽迅速返回港口黑手党时。对面的干部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私事还没处理完请再等一段时间,便毫不犹豫地结束了这次通讯。
“鹭宫、鹭宫——!”
他咬牙切齿地喃喃着这个姓氏,每一次重复都像是在亲自咀嚼对方的血肉。那双浑浊阴鸷的眼睛中翻滚着浓烈的恶意,对上一眼都会让人觉得背脊发凉。
森鸥外似乎没被这气氛影响似的,还在有条不紊地收拾医药箱。
收拾好东西,他恭敬地弯了弯腰,而后缓缓退出了首领办公室。在两旁守卫的注视下,他款步进入电梯,离开了这栋建筑。
直到回到医务室,他才舒了一口气。
他对着窝在地毯上的爱丽丝叹气道:“看来鹭宫大人这次是打定了主意不想继续等下去了,首领刚才可是被她气得够呛。”估计对方现在觉得鹭宫途羽是要背叛他了。
“这件事林太郎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爱丽丝头也没抬,晃着腿给画纸上的小人涂抹上颜色。红色的蜡笔涂得歪歪扭扭,好些颜色都过了界,勉强能够看出被上色的是一条裙子。
“现在我也要和首领担心同一个问题了。”
毕竟他上次的询问并没有得到回答,他可没法保证鹭宫途羽是否还会回来,而且就实际情况来说单是对方给的那些不明显的帮助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只要中校大人后面没有与港口黑手党为敌的想法,那么不管怎么算都是他赚了。
森鸥外沉思着,况且以后的港口黑手党不会缺少战力,所以就算鹭宫途羽决定退出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但是——
“果然还是希望鹭宫大人早点回来啊……”
他长长地叹口气,难得得来了金发幼女还算认可的眼神。
太宰治刚从外面进来,听到他这句话就毫不犹豫地开始泼冷水。他撇了撇嘴,露出一个甜蜜的笑。
“但是鹭宫小姐可不一定想看到森先生你,说不定到时候会直接掐断联系呢。”
森鸥外同样回以微笑:“太宰君,有时候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需要再说出来,这是适当的好心沉默。”
太宰治反唇相讥:“欸——难道森先生竟然还觉得我会有好心这种想法?”
爱丽丝面无表情地抱着画本挪开位置,将空间腾给这一大一小展开他们看似和缓实则明枪暗箭的辩论。
没一会,太宰治觉得无趣,医务室里又渐渐安静下来。
他上下抛着之前从中原中也那里拿过来的苹果,实际上他对这种正常水果并不感兴趣,但是只要一想到这是从那个小矮子那里设计拿过来的,就突然觉得这颗苹果看起来顺眼多了。
毕竟对方那颗苹果可是被他换成了注射了芥末和酱油的奇怪品种。
森鸥外一目十行地看完太宰治带回来的纸条,点燃打火机,火舌舔上了纸条,纤维素燃烧的味道迅速溢满医务室。
灰烬落进了下方的陶瓷杯,森鸥外端着杯子将里面剩下的半杯咖啡连同灰烬一齐倒入了水槽中。自来水迅速将残余的棕褐色液体冲进下水道,抹消掉一切证据。
“太宰君今天晚上可别再到处乱跑了,今晚可是有正事要干。”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咬了口果肉:“嗨嗨——我知道了,太心急的男人可是不会被女士喜欢的,森先生。”
“没办法呀,要是再不迅速点,到时候就会被无情抛弃吧。”森鸥外一副操心的大家长表情。“而且太宰君的动作太快了,有人要按耐不住了。”
*
夜幕缓缓落下,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遮住了能够将横滨尽收眼底的落地窗。一股甜腻的铁锈味在室内慢慢飘散开,从动脉中喷射出来的鲜血呈水滴状落在锦被、地毯,以及干净的白大褂上。
离开人体后的血液在空气中渐渐凝固干涸,呈现出一种荒异的暗红色。
床上的人张着嘴,眼球凸出,颈动脉中涌出来的鲜血堵塞住了气管,最终只能像涸泽中的鱼一样发出“噜噜”的无意义声调词。
森鸥外慢条斯理地擦拭掉手术刀上面的血迹,将它放回白大褂的兜里,却丝毫没管自己脸上和衣服上溅到的血液。那双紫红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与地面上的血迹颜色如出一辙。
他微笑着看向身后的少年:“太宰君,首领于今夜病死,传位于我,你作为见证旁观了这一切,记住了吗?”
太宰治无趣地敛了敛眸,鸢色眼眸中一片虚无。面对这一副凶杀案场面,他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将森鸥外的话重复了一遍。
“首领今夜突然发病,抢救无效,临死前传位于森医生。”
“很好,太宰君你可以先回去了。”
清除现场的痕迹,处理尸体,将其伪装成病死的样子。这一切森鸥外只打算自己一个人来。等到一切都解决干净,首领办公室中的立钟已经敲响了沉闷的九下。
他走出办公室,外面的横滨华灯初上。
城市的灯光透过彩窗玻璃,在走廊地面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黑影,连带着一道影子也被不断拉长,直至他的脚下。走廊中格外安静,以往片刻不离左右的护卫此时不见身影。
玻璃窗开了道缝隙,高空的风呼啸着卷起来,将背对他而立的那人的长发飘飘扬扬地吹起来。犹如用昂贵红酒染就的真丝裙摆翻飞着,她手里夹着的香烟中有点点红光在艰难燃烧着,烟圈还没来得及汇成形状,便先被风吹散在空中。
时刻一周才回到横滨的中校大人转过身,懒懒地掀起眼皮打量了一下他浑身的血迹,随手将搭在臂弯里的、崭新的黑风衣扔了过去。
森鸥外笑了,缓声道:“欢迎回来,鹭宫干部。”
鹭宫途羽掐灭香烟。她一松开手,风就卷着烟头飘向未知的目的地。
“只是来给我的同谋者送件衣服而已。”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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