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低头看了看,“对不起。”她没接,大概给调成了静音,又低着头在屏幕上划着什么。
等她处理好了,萧梓言才将公筷递到她手中,“尝尝吧。”
我怕尚宛不吃带骨肉,特意将鸡肉都从骨头上剔下来,除非是鸡翅这种部位才留着。
“萧小姐先来吧。”尚宛客气道。
两人礼让一番,这才尝到鸡肉,我在一旁等得着急,“怎么样?”我问。
“特别入味。”尚宛点头,
“我带来的客人没有不满意你的,局座。”萧梓言一脸的骄傲。
“话不能乱说,别人以为我做什么生意的。”我手上一忙,嘴巴就把不住了,话音刚落,赶紧后悔起来,扫了一眼尚宛。
有一丝笑意就那么从她面上掠过,就像一条顽皮的小蛇伸头伸尾的,一闪,没了,她没说什么。
萧梓言大笑起来,“好像听起来是有点点歧义~我说局座,你收徒弟吗?”
我还没回答,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自己又打岔:“对了!我明天就去灼冰那里上课了,第一节私人美术课哦!”
受惊的小蛇“嗖”一下跑了,我控制不住地抬头去看尚宛,那一瞬她面色一凝。
我的脑中“轰”的一下,这么说,她和灼冰是认识的。
几乎同时,尚宛也朝我看来,我们就那样对视了足足有两秒,她琥珀般剔透的眸子像要把我看透,我撇开目光去看手下的活儿。
萧梓言还在自顾自说着,“你们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学出什么名堂吗?”
一时没人接话,萧梓言莫名地看了看我俩,“怎么啦?”
“哦,我在想,你会先学会画画还是先要宝宝,你先生知道你要学画画吗?”我问。
尚宛不动声色地又朝我看着,看得我心里发毛。
“你这家伙,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萧梓言做了个要打我的姿势。
尚宛将一侧的长发别到耳后,刚要说什么,桌上的手机大概有了动静,她用的隐私膜,我们从旁边看不到。她瞥了一眼手机,将它拿起,轻蹙眉头,“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局的位置在一座大厦背面,一截户外旋梯走上来就到了,如果不进来,再往上爬,会有一座露台,平时鲜有人去。
“噢,就刚才你们上来那楼梯,往上再爬一层,有个露台。”我跟她说。
她点点头,拿着手机往外走,“不好意思啊,萧小姐你先吃,别等我。”
“你自己当心点。”萧梓言跟她叮嘱。
门关上了,隐隐听见高跟鞋踩在金属楼板上的声音,很快便消失了。
萧梓言托着腮,意味深长地冲我笑。
“你笑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我捋了袖子给她看胳膊。
“你这餐做得上心,地方收拾得也上心~”她环顾了一下这二十平,视线落回餐台的马蹄莲上。
真糟糕,我收拾的时候特意注意了,又要布置好,又不想让萧梓言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没想到这女人比我想象得敏感,难怪在主持情感节目。
“梓言姐,你每次来我不上心吗?”我作委屈状。
“上心~但今天最上心~”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说着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送你个小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啊,谢谢啦~”
我接过来拆开,是蒂凡尼的银手镯,三千出头的价位,萧梓言说话大大咧咧的,心思却极细,不让我这一顿真贴本,又比硬塞钱有意义。
“很喜欢啊,梓言姐才有心了,我请你吃饭,你送我首饰,我是不是赚大发了!”我套在手腕上试了试。
“我可真羡慕你们这种修长纤细的手腕,天生戴镯子的料儿。”她满意地看着。
说着话,我耳朵尖,听到雨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起身去挑起窗帘看了看,“哟,下雨了。”
下雨了,尚宛还在外面。
“尚小姐还在露台上吗?”萧梓言嘀咕。
“我去给她递把伞,”我拿起冰箱旁的长柄黑伞,“去去就回。”
我走上旋梯顶端,踏上露台时,远远就看见一袭高挑纤细的背影,掩在四周楼群霓虹的背灯中,虽站得亭亭,却透着落寞。
我往前走了两步,雨丝立即飘在我的脸上、身上,背影的主人就这么静静地伫立着,好似不曾感受到这场雨,不曾感受到脚下闹市的车水马龙,抑或我的到来。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隔绝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那个瞬间,不知为什么,从我的心头泛上一股心疼的感觉,那感觉从心头蔓延到胃中,轻轻一搅,当时有种冲动,就想上去抱住她,将她裸露的双臂揽进怀里,将那单薄的身体揽进怀中,将雨丝挡住,再问一句,傻不傻?
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情绪和想法,一瞬过后,自己都觉得过分,这不是耍流氓么。
“尚小姐……”我轻轻唤了一声。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被我吓到,或打扰到,总之她转回身,见是我,也就那么站着,没有回答,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撑开伞,走上前去,将伞举到她头顶,“下雨啦,冷不冷?”
一旁大楼的霓虹透了细细一线光过来,正好让我隐隐看清她的脸,她的脸异常平静,无悲无喜,甚至滤掉了刚才在局里的所有客套。
“我见过你。”她说。
这一句语调收得略平,又不是很笃定,一时我判断不出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嗯?……见过……一次吧,在尚古酒店电梯口。”
她顿了顿,“就那一次吗?”
我也顿了顿,“是吧,我知道的应该就这一次。”
我俩都停顿了一下。
“我见到你的多一点,比如在尚古大厦的广告片上。”我又说。
笑意又在她面容上划过,薄薄的一层,透不过皮肤似的,这样的笑让我有一点点难过,不是为自己,而是,好像担心她不快乐,但我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萍水相逢,凭什么要去猜测和担心?何况人家有那么动人的招牌笑容。
可又好像没这薄薄的笑更让我心动,心动,就是心头那么一动。
她从我手中接过伞柄,往这边举了举,替我遮住了雨,“我们回去吧,不要让萧小姐一个人等着了,今天很谢谢你,但很抱歉,我这儿发生了点急事,需要先走一步了。”
突如其来的失落,迎头泼过来,我想连尚宛都看出我眼中和整个身体透出的失意,竟对我暖暖地笑了笑,“改天再来。”
我忽然反应了过来,“哦,没事没事,你先忙,没发生什么吧?”
她微微拧了拧眉,“没什么大事,走,我去跟萧小姐说。”
“嗯……”我随着她往回走,又想起了什么,“那今天的菜,还合尚小姐口味吗?”
“特别好,尤其那道‘落衣破玉’,是曾经一家米其林二星的私房菜,没想到你不光做出了形,连味儿都做出来了,说实话我挺惊讶的。”
“哈……喜欢就好……”
我觉得让她以为我天赋异禀,好过告诉她那餐厅老板是我爸,起码这会儿不想跟人家讲那么多。
就这样,我俩走回楼下,尚宛向萧梓言解释出了点状况要赶去处理,说改天请她吃饭赔礼,萧梓言不忘推销我,说我和尚宛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以后她想吃什么可以找我,尚宛也就大大方方地加了我,是用她那个工作号。
萧梓言送她下楼,说实话我想去送的,出于一点好奇的私心,但又不合适。
等萧梓言回来,我故意像个弱智似地问她:“你看到她司机了吗?有没有很酷?车子是不是很牛掰?”
萧梓言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今天还真不一样......人家自己开的车,就一小奔奔啊,对于她的身份来说蛮低调的。”
其实我只不过想证明,上次在夜店门口的那位被称作“乔叔”的司机和那辆迈巴赫是不是她的,换句话说,后座上接灼冰的女人是不是她。
那天尚宛就那么走了,我在心里庆幸,她走之前吃到了“落衣破玉”。
至于在露台上那欲说还休的一小段,后来我越想越觉得缥缈,甚至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开始怀疑,那一幕是不是我梦里出现的场景,记岔了。
那天半夜回到家中,洗漱完躺在床上,我抱着手机,内心有些异样的小兴奋,正如此时看着这个故事的各位猜测得一样,我将尚宛的朋友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那是个非常称职的工作号,全都是项目广告,偶尔夹杂些团队活动,“落衣破玉”那一则,我都怀疑是她发错了号。
但我也有个小算盘,因为那天在画廊又遇到灼冰时,我和她也互加了好友,我就一直注意会不会看到灼冰的点赞或评论,翻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看到还是看不到,翻完了,我为没有发现灼冰的蛛丝马迹而舒服了一下,那么我想,我的内心是不希望她俩有瓜葛的。
又或许,她根本不用这个工作号和灼冰来往,这么一想,我不仅不舒服,还生出一丝妒意。
对一个人的感觉和念想可以来得这么霸道而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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