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听了个鬼故事, 还下意识抬头看看尚宛,大概想看她怕不怕。
我怕。
为啥在今晚为啥为啥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什么都不能说。
请灼冰你确定你没徇私舞弊
徇私有一点点吧, 是我跟台里推荐的, 但审批可不是我的事,人家是凭本事上的。
我听着有点不爽, 就满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感觉, 热恋多多少少靠点瞎。
我放下手机,继续收拾厨房, 动作轻轻的, 生怕打扰了尚宛。
等一切归置好,挂上擦布,我看尚宛微微拧着眉, 盯着什么在研究, 嘴里轻声嘀咕了声什么, 像是串数字。
到底是哪个哲人说的,女人认真的样子最美,看着面前的尚宛, 我心悦诚服。
不知是不是我的眼神带电, 传递了温度,她突然回了神,转眸看我, 我像被捉了现行, 眼神无处安放,脸上也燥了
“要不要再”
“收拾好了”
我俩几乎同时开口, 尚宛匆匆一笑。
“啊, 刚收拾好, ”我答,“那个我给你做个甜品怎么样吃吗”
“好呀,麻烦吗”
“不麻烦,”哪有上餐馆吃饭担心麻烦厨子的,“会有椰汁在里面,可以吗”
“可以的。”
“好嘞”
我拿出粟粉和吉士粉,用水调匀放在一边,椰汁和淡奶放进些许冰糖,在锅里加热,温热后加入西米搅拌,再将刚才调匀的粉汤慢慢注入锅中,边注入边不停搅拌,最后一步加蛋黄液,继续搅拌,直到黏稠。
将半成品倒入浅方容器,铺满,放进烤箱,开至180度焗20分钟,表面出现些许焦糖色,端出来冷却。
甜香在空气中飘开,闻着让人心情愉悦。
尚宛看着那盘布丁,“好香啊 这个可以一起分享吗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我笑起来,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好好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布丁温了,我用刀将它切为两半,盛在两只碗里,递给她一只,“尝尝吧,看你那么辛苦,补充点能量。”
她将图纸挪到一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嗯,特别浓滑,甜度把握得也好,刚刚好,不会腻人。”
我也试了试,还好,没有失手。
吃着布丁,尚宛刚才研究的图纸摊开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也就顺便扫了眼,好像是个附属建筑的设计图。
“你还记得当年学到哪里了吗”她看我在看图纸,便问道。
“好像是,环境空间与建筑材料之类的。”
八年前结在那里,如果不是这八年我还会翻开那些当年的书看看,怕是不会记得这么牢了。
她点点头,“记得真清楚,还会去看吗”
“偶尔翻一下,不然总觉得亏,那些书老贵了,本本好几百。”
尚宛将我看着,像在判断我是认真还是耍嘴皮子,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她的关心,算是关心吧,不知为什么,在与她有限的单独相处中,她总会问到这些,也许,是因为她在相关的行业,而她当年本科学的也是建筑学吧。
“当年也确实蛮喜欢这门专业,所以偶尔会翻翻。”我又重新认真回答。
她看我的眼神柔了下来,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又低头去吃布丁。
“还喜欢什么甜品下次给你做。”
尚宛想了想,“不是很甜的,不会让人很饱的,都可以。”
“嗯,”我想了想,“明白了。”
她放下碗,将图纸往中间铺了铺,“像这样的图,能看懂吗”
我看了看她,也放下碗,歪着头仔细去看那份图纸,“是什么外部延展建筑吗这是做的控光建筑结构吗”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欣喜,“你能看出是在做控光这是丹麦北部的一处酒店,我们帮它设计大堂、行政楼层和餐厅,比较特别的是,一楼大堂的咖啡厅外有个延伸出去的玻璃房,当地人叫它冬花园,供人们在天气好时使用。”
“嗯那个地方冬天很漫长,纬度高,夏天日照时间也长,是不是要到晚上九、十点太阳才落山”
“对,所以对光线的控制就十分重要,你看,虽然我们做酒店内部设计,但我常常强调,内外不分家,设计空间首先就要理解空间,而遇到这样的延伸结构,原先的建筑本体根本没有,也落在我们头上,尚古不发展出自己的建筑设计团队是不行的。”
我看她今天老提起这个话题,猜想她在公司大概跟谁就理念上有了分歧,也不便评论,又去看那图纸,“所以是在玻璃房外设计了这一扇一扇的,光线板可以移动吗”
“用了特殊涂层,随着光的加强慢慢变深。”
“哇,好有趣。”
尚宛看着我,眼神却像看到了我之外的什么世界,不知她在想什么。
我正要说点什么打打岔,她先开口了,“来往,尚古最近从本地的高校招一些实习生,一周八个工时这样,你想来吗可以跟前辈学学东西,重拾你的专业。”
我足足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摇头,“我不行我不行,我还是八年前学的三个学期,现在早忘了”我又想了想,觉得这都不足以表达我在专业上的无知,“我哪能去尚古丢这个人。”
尚宛笑了,“我们招的也都是没有毕业的学生,是实习,都是去学习的,顺便帮我们做些简单的活儿,你能行的,这么复杂的图纸你一看就看出名堂了。”
“我”我竟有些动心了,嘴上却还想往外推,“我刚才就是瞎说,凑巧说对了,我”
她又笑了笑,“你可以考虑考虑,我们目前正跟高校接洽,差不多下个月开始面试,是有实习工资的,但我知道你不会在意这点工资。怎么样”
“啊还要面试那我肯定不行简历都递不上去”
她将头稍稍一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要递给谁”
“嗨我这不是,不敢开后门嘛”
“明天我发点具体的资料给你,你看了考虑考虑。”
“嗯,谢谢尚小姐。”我想着,如果真去尚古实习,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她“尚总”了。
她眼神一转,像想到了什么东西,又没说出来。
我收拾了甜品餐具,看了看表,十点过了快十分钟了,萧梓言的节目已然开始了。
尚宛卷起了图纸,我想她大概也准备要走了。我的心狂跳起来,原本听到那个消息,我想我是断然不会听的,即便要听,也是明天从网上搜来听听,但这个瞬间,不知是不是尚宛之前对我表现出的青睐,让我错觉有了点造次的资本,我竟想当着她的面去听了。
对,我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想看看她的反应。
这就像一丝邪念,植进每个人都有的或已开发或未开发的邪恶土壤,一旦扎了根,不断生出的根须便挠得你痒痒的难受。
十点十五分,我打开了收音机。
灼冰那低沉缓慢的嗓音从里面传出来“表达爱的动作很多很多,画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萧梓言的笑意能从声音里一把拧出来,水淋淋的,“我觉得听完这期节目,听众们都要去学画画儿了。”
我从尚宛脸上看到了让我满意、又让我失意的表情,当时她正低头拉开电脑包,她的动作就那么停了,看不见的一片乌云就那么从她脸上划过。
她抬起头,直视着我,前面两秒好似还在分析我的眼神,再往后,便是一种我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冷。
就像苏州的冬,雾蒙蒙的、透骨的冷,冷得没有风,没有雪,没有动静。
就像那晚迈巴赫后座的年轻女人。
我想我是往后缩了,谁知道呢,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的是,尚宛牵了牵唇角,清晰而温和地说“你一直想搞清我和灼冰的关系,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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