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大早,村子里就吵吵闹闹的,很不安分,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明明左邻右舍隔了好长一段距离,走起路来都十分麻烦,偏偏清早,一个个就都聚集在村头的位置,满脸激愤的商讨着什么。

    沈熙白哈着气,浑身软绵绵的从床上爬起来,只听见门外有人在激烈的用手拍着他房子的门。

    沈熙白瞬间一个激灵,瞌睡醒了大半,立马抓起旁边的外套,匆匆忙忙的给自己套上,然后火急火燎的赶到门口的位置开门。

    “沈老师在吗?沈老师!”门外刺耳的女童声还在大喊。

    沈熙白一边拉紧外套的拉链,一边去扯门,大声的回应道,“我在!”

    门外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脸有点黑,头发很短,短到几乎可以和男生的寸头相媲。

    而她的头发也很是枯燥,乱糟糟的,穿得衣服也是男款,衣服已经洗到褪色,满是褶皱和洗不干净的脏印,看起来既寒碜又有些可怜。

    与其说她像一个小姑娘,更多的,更像一个假小子。

    “怎么了?”沈熙白见小姑娘面上满是焦色,有些不明就里的问道。

    小姑娘的额头上都是汗,还有些气喘吁吁,大抵是跑过来的。

    她喘了一口气,解释道,“村长喊大家去村口集合开会,所以派我们这些孩子接你们过去。”

    沈熙白顿了顿,皱起眉头,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跟教学任务有关?”

    小姑娘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闪躲,说话也有些磕磕绊绊,“我,我也不知道。”

    看着小姑娘一副心虚的表情,沈熙白露出他那副一贯带着善意的微笑,没有再多问半句,他从不强人所难。

    沈熙白眨了眨眼,眸清似水,眼底也尽是温柔,轻声道,“那好,你等我一下,我拿一下东西,马上就跟你过去。”

    小姑娘名叫张露,她两只手拘谨的放在自己的身后,看起来有些紧张和害羞,她把自己的头埋低,有些不敢跟沈熙白对视,只能胡乱的点点头。

    沈熙白拿东西的速度很快,没出几分钟就走了出来。

    他看着站在门口,一直低着头,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的小姑娘,将自己刚刚进屋拿的手帕递到小姑娘的跟前,轻声说道,“擦擦吧。”

    “诶?”张露愣了愣,她掀起眼皮,慢慢抬起头,眼神精准无语的跟沈熙白的目光对视上。

    这一眼,又看得她慌里慌张的重新埋下了头,两只手都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摆,只能一个劲的重复道,“不用了不用了,没关系的,不用了。”

    沈熙白没有办法,便收回了手帕,无奈叹了一口气,“那你带路吧。”

    张露胡乱的点了点头,耳尖都有些泛红,但很快又淡了下去。

    ......

    “沈熙白,你来了。”说话的是眼镜男周兴文,他大老远就看到沈熙白的身影,然后大声的喊了一声。

    张露成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将人送到了目的地,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沈熙白鞠了一躬。

    然后甚至根本都不给沈熙白一个说话的机会,就一股子就跑开,飞快消失在了沈熙白的面前。

    沈熙白有些懵的站在原地,盯着小姑娘跑开的背影发呆,像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周兴文冲上来,一把拦住沈熙白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胳膊,把人偷偷拉到一旁,窃窃私语道,“听说是因为昨天晚上村子里死了一个人,所以才把我们喊过来开会。”

    沈熙白一惊,“怎么死的?”

    周兴文皱了皱眉头,表情看起来十分惋惜,“我刚刚听他们说话,好像是早上的时候在山里面发现的,我猜应该是昨天晚上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摔死的。”

    沈熙白的心咯噔一下,“昨天晚上?”

    周兴文没有注意到他表情和语气上的异样,还在自顾自的说道,“是啊,听说死的那个人只有四五十多岁,正值壮年,唉,这也太可惜了。”

    沈熙白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脑子里瞬间想起了昨天夜里他回来的时候,在山上听到的磕碰的撞击声。

    难不成...

    难不成是那个时候?

    想到这儿,沈熙白咬住自己的下唇,嘴唇也开始泛白。

    不,不应该啊。

    如果那个时候是个人摔下来了,为什么会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喊声呢?

    沈熙白的脸色稍微又好了一点,还不等他继续问周兴文,他的目光就被出现在人群外围,一个穿得邋里邋遢的女人吸引住目光。

    女人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飘忽不定,弓着背,表情带着几分如同孩子般的痴傻,估摸着年纪在四十岁左右,但她的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右腿有些磕碜,只能弯着,无法立起,两条腿一高一低,艰难的走着路。

    当然,这并不是沈熙白被她吸引住目光的原因,而是她嘴里一直在重复着相同的两个字,“报应,报应...报应...”

    一边说,还一边笑,看起来很是高兴。

    沈熙白和周兴文两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你个臭婆娘,在说什么呢!”

    女人的声音非常大,别说沈熙白二人,在场的其他村民同样也能将其听得一清二楚。

    这不,一个一脸凶相的男人蹭的一下站了出来,对着女人就是毫不客气的开骂,甚至撸起袖子,大有一副要打她的意思。

    周兴文瞪大眼,他们读过书,接受的都是男女平等的教育,不论男女,谁打谁,都绝不是什么正确行为,那都叫做野蛮。

    周兴文一看架势有些不对,正准备冲出去劝架,还不等他行动,男人身后的其他村民就急匆匆冲到男人旁边,对着他的耳朵嘀咕了句什么东西。

    男人的气焰立马消了下去,眼神也跟着突的一变,脚步往后退了两步,立马什么话都不说,摆了摆手,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旁边的村民也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一眼女人,眼底尽是鄙夷之色。

    周兴文见状,松了一口气。

    沈熙白眼尖,注意到了男人眼神的变化。

    这种变化并不像是被人劝说时息事宁人时的感觉,反倒有点像...

    恐惧?

    这个词语一出现在沈熙白的脑海,就再也没散下去。

    因为他发现,不仅仅是刚刚那个男人,准确来说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很怕她...

    这是为什么?

    沈熙白突然发觉这个村子,有太多诡异之处和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

    周兴文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那个疯女人的方向,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的东西。

    突然,沈熙白四处乱瞟的目光跟一双如深潭一般眸子对视上。

    男人站在两个破旧的房子中间,身体被半挡住,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像极了一个木桩,两只手垂在两侧,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奇怪的是,周围的人似乎都看不到他一样,没有一个人分出半分目光,看去那里。

    仿佛整个世界,唯有沈熙白一个人,注意到了那里站了一个人。

    沈熙白表情出现短暂的动容,嘴巴张张合合,又抿了抿,眼皮微抬,小动作非常多。

    终于,沈熙白没管原地的周兴文,直接迈步,朝着男人的位置走过去。

    “...???诶诶诶?沈熙白,你去哪儿?”直到沈熙白走开了好远,周兴文才猛地一拍脑袋,反应过来,然后喊了喊。

    但沈熙白已经走出好远,没有回答他。

    周兴文只能皱着眉头,看着沈熙白朝一个没人的角落里走去,只觉得十分莫名其妙,挠了挠后脑勺,也没放在心上,不再管他。

    毕竟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沈熙白的脚步越靠近沈期颐,就越是踌躇,甚至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生怕此刻的自己看起来有哪里乱糟糟,有哪里不得体。

    反应和动作就跟个去见自己心上人的毛头小子,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生怕让对方看了笑话。

    沈熙白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犹豫了一瞬,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期,期颐?”

    男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紧紧的落在他的身上,沈熙白越是靠近,他嘴角蓄着的笑也愈发的深。

    “熙白。”他学着沈熙白的语气回喊对方的名字。

    沈熙白听着那略带磁性的嗓音,低了低头,脖子都有些烧,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杏眼乌溜溜的盯着男人,问道,“你怎么不过去,等会儿好像是要开会。”

    沈期颐的眼底暗芒闪烁,勾唇,笑而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就是这一瞬间,沈熙白听见身后有人在大喊集合,说是村长要开始讲话了。

    沈熙白直勾勾的盯着男人,面色坦然,乌溜溜的眼珠子跟男人的眸子对视着,无神的发出邀请,似乎是想跟他一起过去。

    男人轻笑了一声,伸出手,在沈熙白的头发摸了一把。

    沈熙白毫无准备,瞪着眼,愣怔在原地,眼睫疯狂的上下打颤,看起来似乎十分紧张。

    沈期颐看到他不假思索的反应,便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解释道,“有一个小虫子。”

    “......哦。”沈熙白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信没信这么牵强的理由,至少眼睫毛颤抖的频率缓和了下来,只是耳根处还是微微有些许的泛红。

    羞不自知。

    男人看着沈熙白的反应,勾了勾唇,嘴角蓄着笑,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慢慢的抬起头,目光望向远处,看着沈熙白背后走动的村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寒芒闪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他的面上仍是带着笑意,回过神,直勾勾的看着面前这张面若芙蓉的脸。

    男人叹了一口气,声音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什么情绪,柔声道。

    “乖,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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