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慈心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仅裹着一床被单缩成一团。各种各样的目光像一束束刺眼的灯光般照在她的身上,她想躲想逃想立马消失。
她听到无数的声音,他们在指责她不懂得自尊自爱,在骂她不要脸。这些声音尖利而刻薄,让她想起双阳镇那些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婶婶大娘们。
羞耻感漫延到脚趾处,她拼命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她想捂紧耳朵,可是那些声音像是无孔不入。她想喊,她想说她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任凭她如何努力喊,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谁来救我?
她啜泣起来。
一只修长的手穿过人群,停在她的眼前。
她抬头望去,手的主人年轻而英俊,那双眼深情而温暖。她认出了他,心里隐约知道这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男人紧紧抓住她,把她从流言蜚语和无地自容中拉出来。他们奔跑着,从城市到原野。幢幢高楼变成满地的鲜花,她的心里涌现出无比的欢喜。
突然男人回头,她惊愕地发现他变了。
成熟阴鸷,似乎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成熟的男人与之前的那个人不一样,他抓着她手的力量是那么的大,大到她根本挣脱不掉。
“还想逃?”男人语气阴森。
她吓坏了,深觉他好危险。
“你逃不掉的。”他说。“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再次醒来时,入目的是一片洁白。白色的房顶、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和白色的桌子。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恍惚间她以为自己身在地狱。
视线往右移,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是梦里的魏策。
她心下微缩,还未从梦里回过神来。这样的男人,和梦里的那个他相似又不相似,她隐隐觉得他或许真的不会放过自己。
魏策一直在看她,就是这个女人害得他背负十年的坏名声,他之所以收留她是想让她还债,是把她当一个免费的保姆。
她就是一个小祸害,专门祸害他而生的。可偏偏他现在却觉得这个祸害是个甜蜜的祸害,他愿意被她一直祸害下去。
夏慈心睫毛轻颤,“魏策,我这是在哪里?”
“医院。”
他的目光奇异而古怪,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慌。难道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就说怎么会有人一转眼就回到十年后的。
“我…我怎么了?”
他舔着唇,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唇上还残留着她的甜美。她在晕过去的那一刹那,他想都没想立马给她做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之后她还没有醒来,要不是她呼吸和气息都在,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一路狂飙把她送到医院,医生得出的结论是低血糖导致的晕厥。
进一步检查之后,他拿到她的化验单。
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她…居然怀孕了!
孩子还能是谁的,当然是他的。
至于时间怎么算,他已经不能用平常的逻辑来推理。反正转眼十年的事情都能发生在她的身上,这怀孕的时间怎么算都算不明白。
一怀十年,这孩子怕不是个小哪吒。
“没什么,低血糖而已。”魏策见她要坐起来,轻轻把她按回去,还仔细地替她盖被子。
她感觉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看着她,从最开始知道她怀孕时的震惊到后来的接受,再到现在的内心窃喜。如同一天中流转过四季,更像是经历了深谷云霄。
所以此时他的心还飘在云端之上,只觉得放眼望去万物开阔。
“下次不许乱跑,出门要记得带手机。”
她低着头,自己哪里是乱跑,分明是被他的姑姑赶出去的。
“我…没有乱跑…杜太太有来找过我。”
“所以呢?”他盯紧着她的表情。
她咬着唇,“她说你有谈婚论嫁的对象,让我离开你。”
“所以你就一个人偷偷跑了,还跑到江边去想跳回到十年前?”
他的质问,再一次让她羞红脸颊。她老实地点头,心虚又羞愧。她确实是那么想的,她以为自己能回到十年后,那么也可能用同样的方法回到十年后。
“你傻啊!”他手指轻点她的额头,这小女人该怎么说她才好。明明有心机,有时候又傻得要命。“她让你离开你就离开,你把我放在哪里?是我娶老婆还是她娶老婆,我不喜欢的人谁也不能逼我娶。”
她愕然,他是什么意思?
“你…”
“我记得我有向你求过婚。”他说完,脸一红。
她茫然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他的说的事,跟着也是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他确实是说会娶她,可是在那样情况下说出来的话,能作数吗?
“那…那个不算吧。”
他故意板脸,“那你说怎么样才算?我是不是说了会娶你,这都不算求婚,那什么样的话才叫求婚?”
“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说出去的话就一定算数。”
她小脸尽是不解,为什么?
看在她这副懵懂纠结的模样,他心里痒得不行。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和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玄妙,无缘无故的金风玉露一场相遇,再到十年后再遇,到如今他们竟然有孩子了。
他要当爸爸了。
这次他没有再忍,伸手揉揉她的发。她的发软而滑,手感特别的好。他揉了又揉,简直有些爱不释手。
她吓得不轻,魏策变得太奇怪了。
“我…我想上厕所。”
“好。”
他小心地扶她起来,仔细谨慎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得了绝症。真的只是低血糖吗?他会不会是在骗她?
她在卫生间里左捏捏右摸摸,并没有感觉自己有哪里不舒服。
“好了吗?”他在外面问。
她莫名惊悚,他居然在卫生间的门口等她。
他抱胸等在卫生间的外面,没有一丁点儿不耐烦。像是那种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做丈夫的总会耐心地等待自己的妻子。
妻子?
这个词不错。
家里的长辈一直希望他成家,或许眼前就是最好的时机。
夏慈心慢腾腾地出来,他还等在外面。她吃惊的同时又感到一丝说不出来的怪异和别扭,这样的他真是变化太大了。
难道是怕她寻死?
“你知道的,我之前不是想死,我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回去。下次我不会了…”
“回去?”他心下一震,“不许回去。”
“也回不去…”她失落不已。
“回不去挺好的。”他说。
夏慈心最会察言观色,她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极好。
魏策的心情确实很好,近十年来从没有这么舒畅过。
“夏慈心,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她茫然地问道,他们之间不是债主和还债人的关系,还有什么可谈的?
他认真地望着她,“谈谈我们的关系。”
她心一紧,下意识捂在胸口处。
魏策:……
防范意识还挺强,他是那样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吗?再说她全身上下他早就看光摸尽,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孩子,现在遮掩是不是为时太晚。
“当年是你闯进我的房间,对不对?”
“是。”
“是你主动抱着我的,对不对?”
“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满脸的羞愧。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是她先招惹他的。想想自己也是可笑,竟然还自欺欺人地想和他划清界线。有过那样关系的男女,从根上就没有办法分割清楚。
魏策的语气越发紧迫低沉,“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
夏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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